果不其然,在苏育说完那句话后,谢柏冬生气了。
但他对着苏育的生气,和刚才对着别人的感觉不太一样,更像是闹脾气。
“刚刚就不该帮你。”
苏育道:“我也没让你帮忙。”
谢柏冬表示怀疑。
他总觉得刚刚苏育是看见了他,才没对着那个男人反击的。
但就像是苏育给他发的消息一样,苏育只负责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引导,至于他理解出来什么结果,概不负责。
要不然说他狡猾呢。
谢柏冬微微气闷,“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那我走了。”
苏育没吭声。
谢柏冬见他也不知道挽留,本来只是作势要走,见状还真的迈开了长腿,去推酒吧的门。
下一秒,苏育撑着墙壁的手微微下滑,看似要倒。
谢柏冬反应机敏,立刻扶住了他的腰。
酒吧里有暖气,苏育穿的不多,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掌心的触感温润紧实,既纤细,又有一股韧劲儿。
苏育挨着他的胸膛,忽然笑出了声。
他这么一笑,谢柏冬立马发现上了当,想要松开手。
结果苏育又一咳嗽。
谢柏冬的手又一紧。
苏育闷笑。
谢柏冬头一次体会到了恼羞成怒的滋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全世界就没有比苏育更恶劣的人了。
他怕松开苏育又搞什么幺蛾子,只绷着脸,没松手。
有人过来,看见他们这个姿势,都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苏育只是想逗逗他,真把人逗急了就不好了。
片刻后,他自己站直了。
谢柏冬收手,暗暗握紧了拳头。
掌心好像还残留着苏育腰肢上的触感。
谢柏冬绷紧了脸,“你总不能这样在外面待着吧?”
他这么一张年轻白嫩的脸,嘴里却吐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违和感。
苏育道:“是啊,我也不想在外面这么待着。”
谢柏冬脸色稍缓。
苏育道:“那不然,你给我找个住处吧?”
谢柏冬:“……”
谢柏冬:“不可能。”
*
半个小时后,谢柏冬带着苏育出现在了白家的酒店。
谢柏冬在本市很少住酒店,谢家的房产无数,而且还是在自己家,犯不着住酒店。
想来想去,还是发小家里比较靠谱。
白家的酒店有许多,应该也撞不到。
谁知道,谢柏冬这么想着,还真就让他转角遇见爱。
谢柏冬立刻拉着苏育闪人,躲进了一个角落里。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白恒一,另一个人身份不明。
但能和白恒一站在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谢柏冬躲着白恒一,是因为他现在和苏育这样拉拉扯扯,被看见后说都说不清,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倒不如避开来得方便。
他垂眸,苏育的手就放在他身侧,和他挨着。
苏育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躲。
白恒一和那个男人并肩走来,白恒一给他引路,两人边走边聊。
聊了几句,陌生男人问道:“白少爷,我听说你和谢家的三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白家和谢家的关系不错,因此两人的友谊不必隐藏,白恒一大大方方道:“对,我俩是发小,怎么了,赵叔?”
谢柏冬听见自己的名字,竖起了耳朵。
这人要是赵家人的话,出现在这里也说得通。
赵家人在海外做生意,生意一直不错,近些年来有往内地发展的意思,他们家和白家的生意对口,来寻合作再正常不过。
赵纯平沉思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白恒一一向开朗大方,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哪怕是做生意,合作方对他也是夸奖居多。
他见状道:“赵叔,您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话您说就是。”
赵纯平道:“我问这些,可能有点冒昧。”
“那也得问出来我才好判断,”白恒一开玩笑,“只要您别问我家的保险箱密码。”
赵纯平被逗得一笑,也放下了一些心防,“我是想问,我听说谢三少爷为了躲避和苏家的联姻,跑国外去了两年,是不是真的?”
圈子里只要是个人,就很难不对这件事产生好奇。
但奇怪的是,就算是好奇想要八卦,也很少有人像赵纯平这样,问的郑重其事,当成正经事来打听。
谢柏冬没想到他也问这个。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面前的苏茸。
苏茸只是朝他挑了挑眉。
白恒一微怔,心想这问题确实有够冒昧的。
嘴上却道:“嗐,外面传言很多都不靠谱,柏冬他出国肯定不是因为苏家……这年头精进一下学业都能被传成这样。”
“不是因为苏育?”赵纯平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白恒一看他的反应,倒是有些好奇了,“我也冒昧问一下……您问这个干什么?”
赵纯平道:“是因为,我和苏育认识。”
原本就想打听苏育,没想到这自己送上来个现成的渠道。
白恒一立刻精神了,“虽然我是谢柏冬的发小,但其实我也没见过苏育,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苏育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柏冬有些尴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不听的话,他确实打听了很久关于苏育的事情,白恒一问这些也是为他。
听的话,苏茸……
谢柏冬观察苏茸的表情,发现苏茸脸上没什么波动。
只不过两个人之间站立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拉远了一点。
不再是靠在一起。
发现这一点,谢柏冬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苏育这个人……”赵纯平沉默了片刻,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只见过十二岁之前的他,十二岁之后,我就搬离了江城,对于现在他的并不了解,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白恒一惊喜道:“那谢谢您了。”
赵纯平的语气带着感慨,“大概十五年前,苏育七岁,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七岁的苏育,刚刚懂事,也了解了他和母亲的处境。
从他出生到他长大,他和母亲一直住在苏家小小的别院里,他们名义上是住在苏家,实际上和苏家人基本上没交集,苏育更是十天半个月见不着父亲。
父子间犹如陌生人。
偶尔苏鹏正父爱发作,会拿着买来的小玩具,过去看一看苏育,再和计清云说会儿话。
用苏鹏正的话来说,他的母亲计清云“病了”,不爱见人,只能住在这里。
七岁之前,苏育是很信他这番话的。
随着越长越大,和母亲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母亲是苏育最亲近的人,反观苏鹏正,根本见不着他。
苏育开始觉得他母亲没病,并且学着保护母亲。
在苏家,他们这个小院是被遗忘的角落,平常倒也不会有人故意来找他们的事,
就是他们的饮食经常会被人忘记,每次送来的都是凉透了的菜。
计清云尝试问过佣人,能不能送菜的时间再准确一点。
对方上下打量了计清云一眼,又用余光看看她旁边的孩子。
“不是我们不给你送,我们做事也是要分主次的,轮到您这边的时候我们才能送是不是?我们就是一伺候人的,您别难为我们啊。”
计清云的性格随和、柔善可欺。
她闻言,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觉得不好意思。
甚至还给对方道了歉。
后来小苏育学会了偷东西吃。
他知道厨房的位置,也摸清了厨师每天忙碌的规律,趁着所有人都忙碌的空档,总能偷出去一两道热菜。
他手脚速度快,不需要走那么多的程序,拿来直接回他们的小院,菜到嘴里的时候,滋味刚刚好。
计清云第一次看见热菜时,还很惊讶,问道:“你哪来的这些饭菜?”
苏育道:“我跟厨房说,以后我们屋里的饭菜我来拿。”
计清云听见他这句话,误以为他已经和厨房沟通好了。
苏育就这么偷了小半年。
这倒是侧面验证了苏育真的是个天才,厨房里少说有三个大人,他偷了小半年,愣是一个人都没发觉。
后来被发现,还是因为赵家人来做客,出现了计划外的人,赵家人发现的。
当天,赵纯平就围观了一场苏家的大戏。
在此之前,很多人只听说过苏家有个孩子,从来没人见过这个孩子。
赵纯平知道,计清云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看见苏育时,还是免不得被惊艳。
苏育是所有妈妈都想生出来的小孩,标志的像个洋娃娃。
他跪在前厅里,苏鹏正恼怒至极。
“一有客人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让人家看了像什么样!”
当时正厅里站了不少的人。
一般来说,孩子的自尊心也强,往往这种场面,能给孩子留下很大的心理创伤。
但赵纯平记得很清楚。
“当时苏育只是抬头告诉苏鹏正,”赵纯平道,“‘爸爸,我们房间里的饭菜是冷的’。”
“才开始,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苏鹏正在听见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很快让苏育站了起来,带着他去人后说话了。”
白恒一想了想,倒是对苏育有点佩服了。
毕竟那时候他还不大,却能有这么冷静的反应,苏鹏正觉得被苏育丢了面子,苏育就以面子作为砝码,故意人前对着苏鹏正说那番话。
赵纯平道:“我因为那一次,对苏育起了兴趣,特地去苏家看过他几次,我们两个算是成了朋友。”
白恒一诧异道:“朋友?!”
倒也不能怪他,而是这位赵叔,都已经五十多了,他生孩子早一点,都能当苏育的爷爷了。
赵纯平清了清嗓子,“忘年交。”
“总而言之,我认识苏育,也熟悉他这个孩子,他不是个坏孩子,长得也十分漂亮,你朋友如果逃他的婚,可以说非常不划算。”
白恒一笑道:“我真想把您这段话录下来给他听听。”
才没耗费人家的一番苦口婆心。
赵纯平当了真,哈哈一笑:“我可以重新再说一遍,你录给他听啊。”
两人边聊边走了。
而白恒一丝毫不知,被他议论的人就藏在拐角处,静静地听了全程。
谢柏冬看向苏育,一时间欲言又止。
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家婚约的事情,应该全国皆知。
苏茸不可能不知道,他甚至去过他奶奶的寿宴,还对他们圈子里的人很熟悉。
根据之前他对于他男朋友出轨的反应——苏茸会不会根本就不在意?
谢柏冬的心思完全不在刚刚赵纯平说的话上。
苏育的脸在阴影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去片刻,他听见苏育问:“你听着刚刚的话,是什么感觉?”
谢柏冬一愣,“什么?”
“有些人觉得,苏家的苏育心思深沉,手段下三滥,从小就偷鸡摸狗,还会算计自己的父亲,天生坏种。”
苏育道:“有些人跟那个赵伯伯一样,觉得苏育可怜,心生怜悯和同情,愿意伸出一臂之力;有些人纵使觉得他可怜,却又不太想和苏育发生交集,怕被算计。”
“——你是哪一种?”
谢柏冬皱眉问:“你也听说过这件事?”
苏育沉默不语。
“如果是我的话,”谢柏冬道,“我可能哪种都不是。”
苏育眼中有光亮闪过,“怎么说?”
“苏育可怜,但是他聪明,”谢柏冬道,“我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拿了一手的烂牌,尽管如此,他还是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同时又有足够的手段去对付他人,轮不到任何人可怜。”
苏育道:“然后呢?”
谢柏冬道:“我觉得他这种人可以合作。”
苏育的头垂着,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柏冬后知后觉。
他怎么在苏茸的面前,夸起来苏育了?
谢柏冬不自在地找补道:“但我不会选择他成为我的终身伴侣。”
苏育:“……”
*
酒店里,苏育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雪白的被子像是棉花,将他包裹住。
谢柏冬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整个人陷入呆滞中。
刚刚聊得好好的,苏育忽然翻脸。
本来苏育走路就晃,他想去扶,苏育还不让。
只皮笑肉不笑道:“我自己可以,谢谢。”
阴阳怪气谢柏冬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会儿他又挺像猫的,玩着玩着忽然翻脸,从粘人的状态切换成了傲娇的状态。
问题是。
谢柏冬进门后,他也没有让谢柏冬走的意思,自顾自钻到了床上,带着一身的烟酒气。
谢柏冬让他去洗澡。
说完后,意识到不妥,立刻闭上了嘴。
奇怪的是,苏育并没有顺杆调戏他,反而还是把头埋在被子里,虚假客气道:“谢谢提醒。”
人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调戏谢柏冬的时候,谢柏冬很难受。
阴阳怪气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的一种难受。
谢柏冬觉得苏育现在可能不是很想看见自己,起身道:“那我就先……”
苏育却忽然问:“干什么去?”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但谢柏冬听懂了,接着又坐了回去。
苏育满身酒气的窝在被子里,谢柏冬就安安静静坐着,直到苏育睡着。
谢柏冬抿唇,小心翼翼又看了他一眼。
苏育一只手攥着被子角,睡觉的时候眉头紧蹙,好像梦里也不安稳。
很难想象,苏育能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谢柏冬盯着苏育看了很长时间。
…还怪可爱的。
谢小狗,你还说自己不是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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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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