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寿宴如期开席，当天去了不少人。

谢柏冬回国，知道的人很多，但一直没对外宣布过，谢家老太太的寿宴，算是间接广而告之，谢柏冬回来了。

今年是谢老太太的七十五大寿，谢家人全部到齐。

这种场合，是谢柏冬最厌恶的。偏偏长辈看重他，今年也轮到他们家操持。

回家这段时间，谢柏冬好容易和大哥见上面，就要在一起操办寿宴。

他们家兄姐弟三人，就他们大哥最忙，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谢柏冬见了他“生病”的妈，也见了爸，就是没看见过他。

此刻他大哥站在他的身边，还在忙碌。

谢柏冬拽住谢弘扬的胳膊，“哥，我都安排差不多了，你就休息一会儿吧。”

谢弘扬严肃的脸上放松了些，“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是能喘口气。”

他做事认真，但缺乏灵活死板，不如谢柏冬会变通。

“这次回来待多久？”谢弘扬问。

谢柏冬是打算把婚约取消了再回去，嘴上道：“两个月吧。”

“你什么都好，也比我聪明，”谢弘扬道，“但就是太任性，非要去国外念什么书，平常人出国是为了更好的前程，我们家已经不需要你通过念书来改变什么，倒不如帮一帮爸和我，为什么不留下来？”

谢柏冬听见这话就头疼，“哥，我都说过了，人各有志。”

谢弘扬仗着大他十多岁，老是念叨他。

两人没说多久，就去招呼客人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谢柏冬一直在留意有没有苏家的人。

苏家人和他们谢家联姻，一定会来，苏育身为和他联姻的“未婚夫”，肯定也会跟着苏家人一起来给他奶奶贺寿。

谢柏冬没有苏育的联系方式，找其他人打听，怕落下话柄，他本意是想一直维持着他们这种“不熟”的表象，等见到人再暗中计划。

结果左等右等，连白家人都等来了，就是不见苏家人。

白家的亲戚关系很单一，不如谢家旁系多，来的只有白恒一和他父亲——白峻岭。

谢柏冬打了个招呼：“白叔叔。”

白峻岭笑着点了点头，“柏冬，好久不见，你怎么跑这守门来了？”

白恒一拉着谢柏冬往里走，“对啊，有保安守着就得了。”

白峻岭又问：“柏冬，你爸妈呢？”

“也在里头忙呢，”白恒一心不在焉道，“您进去就能看着他们。”

进门后，一屋子呜呜泱泱的人。

谢家的场地大，找的地方自然也不差，每个人都穿得光鲜亮丽，寻常人也无法进来，但谢柏冬只觉得吵闹，和白恒一寻了个地方坐下。

苏家人姗姗来迟，一行三人进门时行色匆匆。

谢柏冬认识苏家的掌权人，苏家目前的掌权人是苏育的父亲苏鹏正，他身边站着他的妻子，和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生。

难不成，那就是苏育？

“我记得，今年苏育有二十一？”谢柏冬问白恒一。

白恒一想了想，“啊，好像是，比你大了一岁，和我同岁。”

谢柏冬又问：“你看，站苏鹏正旁边的那人，有没有二十一？”

“你是想找苏育？”白恒一噗嗤一笑，“我劝你别找了，那是苏育他弟苏子晗，长得是着急了点，但不是苏育。”

白恒一又道：“你出国两年，苏育称病两年，每年都送贺礼来，但就是不露面，在此之前他也不参加任何活动，我也没见过他什么样，今年应该也不会来。”

谢柏冬皱眉，陷入沉思。

他今天的衣服是出门前谢新月帮他选的，定制的黑色高奢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正正合适，年轻又帅气。

盯着他的侧脸，又迷人，又感觉到股冷意。

回来这些天，他听到的都是苏育的传闻，从来没见过苏育本人。

——这个苏育，有点过于神秘了。

“白恒一，拜托你一件事，”谢柏冬道，“帮我查一查苏育。”

*

“这个苏育，”苏子晗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今年又不来，天王老子都没他架子高，还害我们迟到。”

本来他们今天能早点到的。

苏鹏正让他去“请”苏育出来，苏子晗找了半天也没见苏育的人影，这才导致他们来迟。

“行了，少说两句，”苏子晗母亲孙茹君拽了他一下，“再让人听见。”

苏鹏正皱着眉，一言不发。

谢弘扬迎了上来，苏鹏正的眉头才松开，笑着道：“谢大公子，好久不见。”

谢弘扬道：“今年令公子也不来？”

“不是不来，”苏鹏正满怀歉意，“犬子身体弱，当年他妈生他的时候是早产，导致他一直有些小病小痛的，不适合参加这种人多的场合，不过他精心给谢老夫人准备了贺礼，保证老夫人看了会喜欢。”

谢弘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等把谢弘扬应付走了，孙茹君担忧道：“早两年谢三少爷不在，苏育不来也说得过去，今年谢三少都来了，苏育还不来，谢家会不会生气？”

“谢家气就气了，”苏鹏正安抚妻子道，“反正也是他们家有错在先。”

孙茹君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

苏育施施然进入大厅时，被保安给拦住了。

保安拿出来一堆单子，询问他问题。

他微微一愣，“往年都没查这么严，今年怎么这么多手续？”

保安道：“今年谢三少回来了，寿宴由他操心，谢三少做事细致，登录就繁杂了一点，也是为了老太太的安全着想。”

苏育扯唇，“啧”了一声。

谢柏冬果然有点本事，也不知是在为难谁，设置这么一个关卡，怕是想及时查阅，看“苏育”来没来。

往年老太太的寿宴分内场外场，外场普通人也能进，想贺寿的稍微扔几十一百的，还能吃顿饭，老太太喜欢热闹，看见人多了高兴。

内场就是邀请来的人进，通常手持请柬，身份贵重。不过查的也没那么严格，苏育每次都能混进去。

今年不好混。

“可我们是谢家请来的客人，”苏育姿态淡定，“哪有这么拷问客人的？”

他细长的手指夹着请柬，晃了晃，“有这个还不行，还得登记这登记那？”

心里没鬼的不怕被查，就是耽误一两分钟，也没人提出异议。

保安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问，被问懵了。

正当他冷汗直出，怕得罪人，思考措辞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用登记。”

苏育的视线移了过去。

保安给苏育让了路。

几分钟后，苏育和谢柏冬并肩而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谢柏冬把苏育手上的请柬拿过去，仔细打量。

“这请柬怎么做的？”

苏育笑了笑，托腮看着谢柏冬，“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他也发现了，今天谢柏冬穿得格外正式，前几次见他，他都是穿搭配好的、成套的衣服，有种随性的帅，今天则类似穿着制服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帅。

谢柏冬被他看得不自在，“真的请柬上面有做防伪标志，仔细看就能看出来。”

苏育闻言，有些好奇，凑近了他一些，“奇了，我可是把真的仔仔细细摸过，一比一复刻出来的，怎么没发现有什么防伪标志？”

他身上清清淡淡的白茶气息，丝丝缕缕钻入谢柏冬鼻尖。

谢柏冬眨眼的速度快了一些。

他发现苏茸的头发不是纯黑的，有点偏橙黄色，毛茸茸的，跟小朋友的发质差不多，他的名字里就有个“茸”字，相得映彰。

谢柏冬没问苏育，他是从哪摸的真请柬。

估计又是从哪个男人身边摸到的。

苏育很有分寸，哪怕凑近谢柏冬，也保持了一点距离，可能是上次在走廊里被推开的经历，让他长了记性。

谢柏冬随手掏出一张空白的来，放在假请柬旁边，指了指，“这儿。”

苏育哼笑，“还真有。”

他道：“你今年一回谢家，就想了这么多鬼点子，怪不得圈子里的人都夸你。”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夸还是损。

谢柏冬见他直起了身体，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远，收起了请柬，问道：“你来我奶奶的寿宴干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苏育道，“我拜金啊。”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这茬，谢柏冬就想到了上次在车上，最后苏育跟他说的那句话，还有看着他的神情。

谢柏冬道：“对不……”

“又要道歉？那你还是打住吧，”苏育紧急叫停，问他，“我的那枚胸针，你送给你奶奶了？”

他其实没指望谢柏冬能听他的。

谢柏冬反问：“什么叫你的胸针？”

苏育但笑不语。

“算了，”谢柏冬觉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也没什么意思，“寿宴上人多混杂，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你别……谁都去招惹。”

“我有点渴，谢三少爷，”苏育道，“你帮我找点水来喝吧，我只喝软水，不喜欢烧出来的矿泉水。”

“……你事还挺多。”

谢柏冬也没觉得他这种命令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他甚至认真想了想，哪里能找着水。

“你等一会儿。”

谢柏冬在宴会上找了几个服务员，这才找着苏育嘴里的“软水”，等他拿着水瓶过去时，苏育却已经不在了。

拿着水，却找不到苏育，谢柏冬才反应过来——他这么听苏育的话做什么？

这只狐狸，故意支开他想脱身。

在他面前，少一点心眼儿上一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