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当家话音一落,在场除了二当家和李护卫,所有人皆是震惊。
尤其是这个村里的人,谢世子外面的名号传的响亮,北伐之战更是打成了立国之战,天下人可以说不认识皇帝是谁,但绝不会不认识谢大将军,尤其,他如今二十又三,早已过了成婚立府的年纪。
有人说,他是三年前回青州时受了伤,还有人说,他根本就是在等一个人。
然而眼下,最震惊的莫过于孙秋葵了,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反复地在夏南鸢和谢云络之间转动。眼见谢云络没有否认,她竟然甩开了她爹,猛扑到谢云络面前。
“云络哥哥,我爹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要跟她成婚?”
夏南鸢始终犹如石化般的怔着,听到她的话,也看向了身边的谢七叔。
谢云络无言,如暗夜一般的浓眉越蹙越紧。
众人纷纷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连忙恭喜道:
“谢世子,恭喜恭喜啊!”
“是啊!谢将军,您也老大不小了,这回圣旨一下,您也正式成家立业了。”
“对呀,听说您那大嫂盼弟妹盼着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你赶紧给她领个姑娘回来,她在府里也就不会闷了。”
说话的大多都是跟着孙大当家过来的人,之前当匪当习惯了,平日里见不着个姑娘,这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还是皇帝赐婚的,可不使着劲儿的调侃?
夏南鸢听得疑惑,刚想解释就被他们给堵回来,说什么她同谢七叔同出同进,这几日形影不离简直都快成了一个人,这婚,他们还以为早结了呢!
夏南鸢简直无语,按说这几日同进同出,谢七叔跟他们待的时间,肯定要比她多多了吧!
她不就是谢七叔身边的医师吗?怎么,就准许你们男的当医师,她当医师,就和谢七叔有关系了?
一时也不知道谢七叔怎么会跟这些土匪混在一块,看起来就像谢七叔的下属一样,然而说起话来,怪令人害臊的。
眼瞧着谢七叔好像也受不了,夏南鸢在他开口前,率先解释道:
“各位先别忙着恭喜,这圣旨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哎呀,圣旨怎么可能弄错?”
“就是,这圣旨错了,那皇帝老儿的话,以后谁还敢听啊?”
夏南鸢刚一说话就被反驳,只能求助于谢云络。
然而这时,谢云络却只看了一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看大家先早点找些吃的东西吧。”
他看样子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思,夏南鸢心里着急,忽然想的她曾做过的梦,朝着他的背影,对着众人强硬道:
“你们不准再胡说,谢七叔只是我的长辈,不会娶我的!”
一瞬间,谢云络脚步停下,转而望向了她……
与此同时,在京城通往西南的官道上,谢景瑜坐在马上,身后跟了这次跟他一起去镇压流民的亲兵。浩浩荡荡,足有五六千人,他侧后方的两名亲兵,不断地在马上恭维道:
“将军,您瞧,皇帝这次多么倚重您?连您的亲兵都让您带去。这下,您的兵再加上地方上的兵权,势力直接就超过您的七叔谢云络了!”
“对呀,将军,那谢云络现在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混了个在百姓心里的好名声,却又不能当饭吃。之前他还能有个跟苏家的婚事,怪只怪他色迷了心窍,找了个仇人女,被夫人这么一闹,我看她那大嫂,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
谢景瑜在前面挺着身子骑着马,听到这些话也不断地回头望。
“应该是怪就怪我那七叔不懂得什么叫‘人脉’,处处太过清高,真以为为了他,大夏朝就能翻了天?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女人身上翻了车,这下,我倒是更好奇,去见见我那位神秘的七婶了。”
“啊哈哈……少将军,还是您醒悟的快,及时和夏家那女儿断了,沈小姐可还是长公主的外孙女,以后他见了您,还得尊称为您一句,长公主的亲戚呢!”
“哈哈哈……”
众人一阵奚落,伴随着他们的嘲笑声中,身处于皇帝赐婚圣旨中的两人,正面对面的,安静地站着。
夏南鸢始终低垂着眼,不知道她该以什么样的目光面对他。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能让谢七叔将她留下来的办法,甚至也想过无数次能留在他身边,为他诊治的理由,却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一天,通过赐婚的方式,彻底的待在他身边。
谢云络似乎也没有想过,甚至他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迅速,以至于毫无真实可言。
且不说夏南鸢如今的身份还是袁老医师的孙女,若他真同她成婚,一回到京城,她的身份就彻底的暴露。
一个嫁给梁王手下却又逃婚的夏家女,伪装成谢府的下人跟在他身边,后又被皇帝不知实情的赐婚,此事一但暴露,他们所面临的麻烦,恐怕比之前还要的大。
就在谢云络与她相对无言时,周围人却才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以为夏南鸢单纯就是跟在谢云络身后的小医师,以她的身份,恐怕连妾都当不成。
这猛一下个旨,还是赐婚,上面说是袁氏女不惧艰险跟随谢云络进山有功,如果能平安的出来,就封她为正三品夫人,皇帝亲赐大礼。
谢云络知道事已至此,根本瞒不住,所以才命人将他房里的圣旨拿出,夏南鸢当众看着圣旨,直呼这大饼画得,都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个命吃!
且不说她梦里显示谢七叔最后会娶了姓苏的小姐,太子的表妹,单说这次进山,谢七叔一个人都凶多吉少,皇帝也不给他兵,眼下补给都没有,他指着谁平安的出来啊?
怕不是直接说就想要谢七叔困在这大山里。
然后还在给他找个伴儿,直接就在这配阴亲了!
夏南鸢气的将圣旨合上。
她倒是相信谢七叔会活着出去。
但是他出去以后娶了苏小姐,那她算什么?
她是绝对不会给人当妾的。
眼下,谢云络何尝不知道,皇帝如此容易的给他赐婚,无非就是看上了夏南鸢无身家,既能安抚其大嫂,又不会挡了他的路。
此刻,所有人都在欢呼着希望袁姑娘同谢世子赶紧成亲,甚至还有些凑热闹的,已经在商讨他们婚礼的细节。要知道,他们当了山贼这么多年,虽然被谢云络说的金盆洗手,但还没有亲眼参与过一位达官贵人的婚礼,何况还是在他们这地界,成婚的还是谢云络,这以后传出去,他们还不得在道上横着走?
二当家的甚至直接道:“哎,什么长辈不长辈,反正你也是随辈分叫,又不是亲的。听说姑娘你祖父只是谢府一位医师,真是恭喜恭喜,您这也算飞上枝头成主人了。”
“二当家说的没错,袁丫头,我们还在山里当山贼的时候就知道,外面多少女人想嫁谢世子,这么多年没一个能嫁成,您这也是祖上烧高香。不嫁,难不成抗旨杀头吗?”
夏南鸢觉得她就算嫁了,没准也要抗旨杀头。
毕竟这身份,在临州城还好说,这要到了京城,被她继母妹妹一看,还不彻底完了?
她这边欲哭无泪,孙大当家那边已经让人去采买,孙秋葵立马嚷嚷着要跟着去,却没有发现站在夏南鸢身后的玉郎,在得知夏南鸢被圣上赐婚的那一刻,他看向夏南鸢眼里的光,突然暗淡了下去。
谢云络觉得他们实在有些反应过激,甚至比他这新郎官还要激动,一时有些愠怒,直接对着孙大当家道:
“我交代你的事,如今都做完了吗?有这功夫管别的,倒不如先想想,山里面被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村外又遇到个受伤的,能做这一切的‘鬼’,究竟都跑哪里去了?!”
孙大当家的平白被骂,也是有点脾气在身上,奈何不敢对着谢云络发,只敢嘀嘀咕咕道:“鬼能到哪去,不就是钻峭壁里了吗?”
“你说什么?”
谢云络低沉的嗓音刚刚想起,孙大当家便笑着连连赔礼道:
“啊,谢世子啊!我刚想起来,我这便宜丫头连晚饭都没解决呢!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赶紧回去,这饭,我带人帮您解决!”
孙大当家说着就拉着一些人跑,剩下的一些人也识趣的离开,就连玉郎,也被孙秋葵强硬的拽走。
一时间,在这棵几百年的古树下,只剩他们两人,默默地看着彼此……
一股奇怪的气息缓缓地在他们之间流动,一直到晚饭后,夏南鸢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山里的夜空比外界出奇的静,多了树木的遮挡,没有月光透过的村里,也是格外的黑。
傍晚孙大当家带人上山打猎,倒还真当他打到几只猎物,晚上直接就地烤了,村民们也都知道谢世子大喜,纷纷拿出自家酿的粮食酒,庆贺的喝了几坛。
夏南鸢在席间看到谢云络推脱不得,象征性的喝了几碗,然后就被他那些下属们猛灌,吓得她赶紧冲上前去护,直言谢七叔有伤,根本喝不了酒。
结果,她这一举动又惹来了一众调笑,纷纷让她去谢云络房里待着,爷们儿喝酒,娘们儿就一边待着去。
夏南鸢气的反驳,刚想说她是谢七叔医师,进山就是为了对他的身体负责,结果,她居然被谢云络劝说,让她先回去等他。
这下,调笑声就又大了,甚至还有一些不怕事大的朝她吹口哨,直言谢世子婚后千万别被妻管严,怕老婆,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夏南鸢觉得她越待着就越解释不清,干脆乖乖的回去。
眼下,她就坐在谢云络的屋里等,手里摩挲着那日他救她时,身上掉下来的狐狸腰佩。
那一日,夏南鸢从庄子上抱回来的首饰全都被他给融了,只剩下了这枚她亲手,为另一个男人买下的黄金腰佩。
谢云络当时,也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将它取出,只知从那以后,他便将它一直装在腰间,从未丢弃。
知道那一次,他将她从水里救起,事后谢云络也曾明日去那河里找,却始终都没有再找到。
他原以为,这腰佩或许是被水流给冲走,或者,它根本就不曾属于他。
谢云络事后,只冷笑了一声,很快便将其忘了。
毕竟,这玉佩丢了也好,至少她不会再想到他的侄子,然而当他好不容易从那些人里面脱身,一进屋子,就瞬间看到他偷藏起的腰佩,正完好的出现在夏南鸢的手中。
此刻,夏南鸢像是等了他许久,一阵寒风袭来,她忽然醒过神,从他的床上起身,朝着谢云络认真地道:
“七叔,我有事同您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