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谈星然睡得并不踏实。
上锁的门让她头一次感到如此纠结。
自从她住进这间502室开始,她房间的门就从未上过锁,然而这一次,却因楚亦臻的首次到来而破了例。
其实她并不认为楚亦臻会是那种会乘人之危的人,但她还是将门上了锁。
结果上锁之后她反倒开始反思自己,问自己这样随意揣测别人,认定别人会做出不好事情的做法是否太过小人。
可随后,当她想起自己与楚亦臻第一次见面时楚亦臻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场景时,方才那种心思就于顷刻间烟消云散。
尽管那短短一段时间内她的确收起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但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她很快又重新陷入到了纠结的思绪中。
好在最后她告诉自己,做人还是不能太过纠结,这件事才终于得到了解。
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如果楚亦臻老老实实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那她又怎会知道自己锁门防着她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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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谈星然醒得比往常还要更早一些。
意识清醒之后,她想起昨晚让楚亦臻在家中过夜的事情,第一反应便是下床去开门。
楚亦臻的房间就在她对面,她打开自己房门时便也能看到对方那扇门的情况。
当发现对门不知何时已完全敞开的那一刻,谈星然不由轻拢眉间,蹑手蹑脚往前走。
在那间楚亦臻昨晚睡过的房间里,她第一眼先看到了被叠得齐整的被子。
除此之外,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不曾被动过,该是什么模样就还是什么模样,一点未变。
若非原本没有出现过的这床被褥与枕头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她或许会认为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不太美好的梦。
也好,既然楚亦臻已经主动离开,就无需自己再将她赶出门了。
这样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谈星然自然也就坦然接受现实。
她觉得自己应该为此感到轻松才对,毕竟楚亦臻在这里可是个大累赘。
出了楚亦臻睡过的那间卧室,谈星然径直往卫生间里走。
镜中倒映出她因前一夜没有休息好而有些憔悴的身影,而其中最明显的无疑还是她双眼下的那片青黑。
甚至于她都觉得,因为这两天都没有睡够,她原本还算挺大挺圆的眼睛都缩小了不少。
而这都是楚亦臻害的。
一想到这个名字,谈星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楚亦臻,你有病,今天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对着镜子轻声埋怨吐槽一句,谈星然开始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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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厨房的那一刻,谈星然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使劲眯了眯眼,猛地摇晃两下脑袋,晃得自己都有些头晕后再往前看去。
刚才谈星然看到的还是一道背影,不过短短几秒工夫,那道身影便已转了个身以正面朝向她。
四目相对之际,谈星然相比方才愣得更厉害了。
一个怔成木头人,另一个却在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个“木头人”。
且不说谈星然此刻是什么懵懵的模样,事实上她刚刚眯眼摇头的样子也都尽数落入楚亦臻的眸,逃也逃不掉。
尽管谈星然做出这些动作只是为了自己确认清楚,但当它们被不同的人看在眼里时,每个人对它们的理解大概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小小不同。
就譬如楚亦臻,当时她就不禁在想:
其实谈星然愣愣的模样也还挺可爱的,跟她骂人时的可爱算是各有千秋。
“你为什么还没走?”让谈星然万没有料到的是,楚亦臻竟还赖在她家中没走。
她本已迈一只脚进厨房,在问这句话之前直接退了回来,地上那条厨房与客厅的边界线现在就似一些人在学生时代与同桌闹别扭后所划的“三八线”。
“煮了点粥,吃个早饭再走。”楚亦臻偏头,用下巴指了指台子上的电饭锅,如实回答。
难怪谈星然刚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粥香,原来都是楚亦臻搞的鬼。
只要有面前这个人在,她的气就永远不可能被消除,“谁让你动我电饭锅了!谁让你动我米了!”
“我不仅动了你的锅与米,还用了你放在架子上一支没拆封过的新牙刷,以及牙刷杯。”楚亦臻再次如实回答。
可以说,她现在是真的足够诚实,用过什么都一一与谈星然报备。
“谁让你动我牙刷跟牙刷杯了!”也确如她所想的那样,谈星然再次来了劲儿。
这次楚亦臻没再继续往下说,毕竟能用的东西也就这几样了。
对于她自己用过的那些东西,电饭锅和米暂时不提,另外两样她自有打算。
“粥是煮给你的,我不吃。”楚亦臻转过身去,端起已经盛好的那碗粥,又拿起筷子往里搛了样什么东西,紧接着说道,“我还煎了个荷包蛋,现在给你拿到餐桌上去。”
粥是刚刚煮好的,也恰好她听到了谈星然走出来的脚步声,便顺势将它盛了起来。
当听到楚亦臻说这粥是煮给自己吃的那一刻,谈星然所有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噎在了喉咙口处,完全不知该回些什么。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楚亦臻不仅没走,而且还给自己煮了碗粥。
当楚亦臻端着碗往外走时,谈星然有意无意往她手上瞄去一眼。
——外加一个外形还算不错的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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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已被放至桌上,却还无人坐到桌前来。
楚亦臻就站在桌旁,等待着那道仍呆立在那里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走来。
谈星然此刻心情太过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是坐还是不坐,是吃还是不吃,她忽然发觉自己一样都无法定夺。
“这是你家大米,不吃可就浪费了。”见谈星然久久不过来,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状,楚亦臻只得稍稍提醒一句,“当然,是吃是扔也都是你自己的权利。”
她的语气听来很轻松,说得好像有多漫不经心似的。
这让谈星然再一次觉得自己很看不透她,明明就给自己煮了碗粥,并且最关键的是她非常用心地给自己煎了个荷包蛋,但现在她又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楚亦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谈星然不自觉在自己心里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吃!”犹豫了这么长时间,谈星然终于下定决心。
她几步走到餐桌前坐下,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那碗粥,立即舀了一勺靠近唇边轻吹两下,这才喂进自己嘴中,边吃边说着,“我家大米我干嘛不吃,我还多个煮粥的帮手来帮我,不用我亲自动手,这么美的事情我干嘛不去享受。”
她说得理直气壮,但听起来不仅是说给楚亦臻听的,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与暗示。
楚亦臻无言,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喝粥。
谈星然被她看得有些发憷,再又动了几口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楚总,那你现在没事了对吧,是不是可以走了?”
“好。”楚亦臻显然料到了她要这么说,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轻轻点头,的确不再继续逗留。
谈星然望着她一路往门口走去的背影,当看到她已伸出手去轻搭在门口的那一刻,绷紧的心弦总算松了几分。
但是就在下一秒,楚亦臻突然开口的一句话就又让谈星然的心重新绷紧了回去,“下午我去接你下班。”
仅是这短短一句话,便已足以震慑住谈星然。
谈星然觉得荒谬,当即谢绝道:“不用了,你赶紧走吧,否则我就要赶人了。”
“好。”
这是楚亦臻离开前所说的最后一个字。
说完后她当真开门离去,留下谈星然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
客厅里安静下来的那一刻,谈星然的心也终于重归宁静。
她的视线缓缓从门上移回至那碗她还只吃了几口的白粥上,随即又定格在最上层那个荷包蛋上。
荷包蛋不大,周边一圈蛋白包裹着中央蛋黄,谈星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情却也因此而愈发复杂起来。
她以为只要楚亦臻离开,不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就不会感到心烦,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她所愿。
虽然楚亦臻不在,但她煮的东西还在现场,并且还近在自己眼前,伸手即可触及。
谈星然认为,这应该就是自己仍旧缓解不了这阵心烦的主要原因。
既然如此,那现在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抓紧时间把眼前这碗粥,再加上这份荷包蛋给吃了,这样自己大概率就不会再继续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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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作昨夜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谈星然如往常那样去了小星星幼儿园上班。
一天下来,一切都很平静且正常,与从前无异。
孩子们永远是她的快乐天使,仿佛只要有他们在,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会得到纾解,被这群快乐天使自身所带的快乐魔法所感染,全身上下只余快乐心情。
至少谈星然就是这样,当完成上午的带队之后,早上她来时脸上所带的“假开心”完全转换成了“真愉悦”。
带孩子们近十年,姜梅这双眼睛何其敏锐,从早上谈星然来上班时她便已注意到她刻意硬挤出来的那份笑容是假的,完全就是伪装出来的。
于是在她与谈星然一同去教室准备给孩子们盛饭的路上,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怎么,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啊,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吗?”
谈星然就知道自己佯装出来的笑容是瞒不过姜梅的,于是她朝姜梅粲然一笑,“本来是有一件,但现在没了,现在我很开心,而且姜老师,我发现了,孩子们的力量真的是无穷的。”
“那就好,自己开开心心的才能带好孩子们,给孩子们带来更多快乐嘛。”既然谈星然当下心情很不错,姜梅也就不再去多问那件让她不开心的事或是那个让她不开心的人,转而笑眯眯地说道,“快乐不就是相互的嘛,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我快乐所以孩子们快乐,孩子们快乐所以你快乐。”
她绕了一个大圈,从谈星然开始说起,最后又回到谈星然自己身上,也算有始有终了。
而结果就是,她这话成功把谈星然跟她自己都给逗得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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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由姜梅负责带班,谈星然在办公室处理着其他杂事。
幼儿园老师其实并不闲,虽然两位老师基本每天各自只带半天班,但中午时孩子们的午饭跟午睡是由她们两个人再加一位阿姨一同负责的 。
在那之后,其中一位老师没课时,也得在办公室忙活其他的杂事。
就像现在的谈星然那样。
她在剪纸,班里三十个孩子,三十张纸都要剪出小动物模样来,之后还要在纸上画上眼睛跟鼻子。
若要剪得好,必然也会有剪错的时候,所以这个工程量其实就算不得小,必须得谈星然耐心细致才行。
这是谈星然剪的第三十只,也就是最后一只小动物。
她抿紧唇,目光似黏在纸张上一般完全没有移开过哪怕半秒。
就在她剪完最后一个步骤的那一秒,她放在桌旁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仿佛是在给她庆祝。
谈星然不急着接听电话,将剪刀与纸张小心翼翼放下后这才瞥了眼来电显示。
——是个陌生账号。
尽管十有**是打广告的电话,谈星然还是接通了。
按下“接听键”的那一瞬间她如触电般微顿一下,隐有担忧电话是楚亦臻打来的。
但既然自己已经接通了电话,那就硬着头皮听听看对方是怎么说的吧。
事后她质问自己,其实就算电话真是楚亦臻打来的,那也没什么好怕的,自己怎么跟惊弓之鸟似的。
不过区区一个楚亦臻。
楚亦臻:不过区区一个楚亦臻是吧?谈星然,记住你说过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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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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