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澈。
沈清淮感受着肌肤相亲的触感,本已心潮涌动,抬头时又见叶昭微微发愣,忙道:“怎么了?我们先行出去。”
叶昭被拉回神,微一点头,回道:“好,我没事。”
不过话虽如此,叶昭手上传来的力道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是还重了一些。沈清淮扭过头,一路牵引着她往人群外围走。
有那么一片刻,叶昭觉得一切都模糊了似的。周围的喧嚷,百姓的议论,张贴的告示,慢慢地远去,只剩下手腕上不容忽视的温热触感,以及那一个宽阔高大的背影。
……似乎还有心口骤起的温度。
一直到他们二人脱离人群,来到旁边空旷的街角处,沈清淮才自然地松开手,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期间,小书童墨竹就在一旁默默看着,默默跟着,望着两人。
叶昭停住脚步,目光再次回望被人群围住的告示墙,神色微动。
沈清淮问道:“如何?高兴了?”
叶昭什么都不用回答,面上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虽还有些疑惑未解,但此事无论如何得了个结果,想来也算得上的真相大白。
她收敛心神,目光转而又落到一旁撇着嘴的小书童身上,说道:“我自然是高兴。不过小墨竹,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啊?”
叶昭哪里知道,仅仅这些个时日,这小书童的心路已然历经了千思百转。从一开始的我家公子到底欣赏这莽夫哪点,到这家伙确实有些许本事但也太莽撞了,现在则是内心深刻反省我家公子的目光为何越来越离不开此人了。特别是……自从周家庄回来之后,简直再明晃晃不过!
于是,墨竹嘴角勾起了个勉强的微笑,回道:“高兴。”
叶昭:“……”
她沉默片刻,心中对这个表示高兴的微笑产生深深的怀疑。
虽然,但是,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吧?他看起来怎么对我意见这么大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叶昭并未放在心上,转而与沈清淮说起旁的:“为何‘米肉’之事,不放在官府公告之上?”
沈清淮睨她一眼,不知是赞许她观察仔细还是别的,回道:“常言道报喜不报忧。食人肉之事,就算报上去,只怕是于地方声誉有损。旁人说起来时又会如何?”
“这倒也是。”叶昭摩挲下巴,“这种事情若是闹大,不仅于官家名誉有损。旁人说起来时。一人道‘你可知晓临江县?’另一便回道‘临江县?那不就是闹出人肉丑闻的地儿……’”
她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一时真有两人在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叫人实在是移不开眼。待反应过来抬眼时,便见那贵公子神采奕奕,又是正望着自己。
……我脸上有花不成?
叶昭讷讷胡思乱想,仿佛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视线又投向不远处桥边,转移话题道:“那边香得很,你要不要去逛逛?”
沈清淮:“你想去就直说。”
叶昭轻咳一声。
最后两人。啊不,三人还是沿着石板路朝桥边走去。只见桥边支着个干净的早餐铺子,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在里头忙活着,动作麻利得很。
沈清淮抬眼望去,视线落在冒着热气的蒸笼和飘香的粥桶上,又见叶昭并无异色,便直接点单道:“老板娘,三碗米粥,两笼包子。”
话音落地,却被叶昭截胡道:“老板,要三笼包子!”
他微微愣神,却又听得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都来了,多点一笼呗。像墨竹这样的年纪,就该多吃点长身体。”
谁料被叫道的小书童似乎并不领情,略带幽怨的目光望向“燕十七”,却是嘟囔着不说话。
忙活的妇人迅速回过神来,看了刚落座的三人一眼,笑道:“客官,包子是要两笼还是三笼哪?我们店的包子哪,皮薄肉厚,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
沈清淮扭头望了叶昭一眼,便接话道:“那就三笼吧。”
墨竹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公子,你怎么听他的啊……”
沈清淮笑笑不说话。
等候的间隙,三人不经意间又听见邻桌传来的闲言碎语。
“真没想到啊,那周通表面上人模狗样,背地里居然干那样的勾当!”
“是哪……只不过他这一倒,他那名下的恒通米行……”
就在这时,妇人端着米粥和包子过来,叶昭心神一动,接过米粥后随口问道:“老板,现下米价如何?”
妇人将东西全都放下,随手用抹布擦擦桌沿:“米价……我这几日还没去买米呢。听说今早那周通不是出事儿了吗,按理来说么,手底下的米铺子应当树倒猢狲散,米价估摸着还得降上一降。”
叶昭与沈清淮对视一眼,道声“多谢”后,妇人便又回去忙活了。
沈清淮见叶昭神色轻松,拿起面前的包子大口大口嚼着,问道:“这包子味道如何?”
叶昭抬眼:“好吃啊,你不吃吗?”
沈清淮嘴角勾起,将身前没动过的包子夹到少年碗中,说道:“那你多吃一个。”
旁边的墨竹捏紧筷子,默默地在包子上戳了个洞。
……
用完早膳后,三人逛了逛,不多时回到同济医馆,发觉早已过了巳时。
叶昭不像沈清淮那样“略懂”医术,自然没什么好在医馆内帮衬的。或许是方才于那早膳铺子吃得有些饱的缘故,竟生出几分困意。再与陈禾打过招呼后,她便趴在后堂的屋子上,缓缓打起了瞌睡。
只是还没能会见周公,便感觉有人在耳边轻声唤道:“燕……燕公子,醒醒。”
她揉揉眼,眼前映出三人身影,最前头的乃是陈禾,后面的便是那沈氏主仆二人。叶昭正想要问些什么,却见沈澈伸手递来个帖子:“瞧瞧这个。”
叶昭接过来,一目十行浏览帖子时,听得沈清淮说道:“苏县丞府上派人送来的,邀请你我二人今日酉时过府用膳。”
苏县丞?请帖?用膳?
叶昭着实不明白,目光在请帖上的私印一扫而过,问道:“为什么?”
沈清淮目光深邃。
陈禾这时接话道:“这恐怕……就要问公子你了。那递请帖的小厮可是指明要你前去呢。”
叶昭:“?”
她心道,我现在的身份难道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侍卫吗,哪里有不请主子请侍卫的道理?难道……难道是因为我之前在城外分粥?也不对吧,这事已过去许久。总不会……
正在叶昭感到不太妙时,沈清淮幽幽开口:“你可还记得上回绣球招亲之事?听那小厮口风,这苏县丞可是有意让你做女婿呢。我得了这请帖,还是托你的福。”
最后,他还不忘评论了句:“如此看来,这苏小姐,当真对你是情深义重。”
叶昭:“……”
她微一沉思,真被这莫名的桃花债给弄得哭笑不得。本以为上回说清楚了,这事儿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次又来。难道是自己上次拒绝的语气不够决绝吗,信念不够坚定吗,还是长相实在是合这苏小姐的心意呢?
叶昭真有些没辙了,说道:“那我怎么办?”
沈清淮挑眉:“来都来了,去见见便是。”
***
“你方才当真不是哄我的?那苏小姐当真对我……有别样心思?”叶昭问道。
“我骗你作甚?”沈清淮语气停顿,带上几分玩味,“你现在去找些土灰抹脸上还来得及,再往前几步便要到苏府了。”
“……”
话音刚落,车夫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两位公子,苏府到了。”
叶昭掀起轿帘,向外望了一眼,只见白墙黛瓦,府邸还算显赫。十日休一的公假,真难为这苏县丞居然还亲自设宴,邀请他们这两个布衣百姓作客。至于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只有进去看看才知晓了。
如此想着,她很快同沈清淮下了马车。这回小书童没跟来,他们二人稍作整理,便在门口门房的牵引下一路绕过庭院,来到一处雅致花厅。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气质儒雅,身着常服,年约四旬,正立于厅中,正是此地县丞苏博文。
沈清淮上前几步,率先恭身行礼道:“在下沈澈,见过县丞大人。”
“两位公子应邀前来,真是给足了苏某面子。不必多礼。”苏博文转过身,面容亲切,目光又落在叶昭身上,“这位便是燕公子了吧。”
叶昭被这眼神盯得莫名不自在,想起沈澈关于“女婿”的猜测,忙道:“正是。在下……乃是我家公子身边的小小侍卫。燕十七见过大人。”
苏博文却温和道:“燕公子丰神俊朗,人才出众,何必妄自菲薄。周家庄及先前施粥之事,我早有耳闻,二位皆是风流人物哪。今日邀二位相见,也是想领略风姿一二。”
叶昭一时被这县丞被夸懵了。要知道,从小她就性子跳脱,叶老将军又性子严,向来只有挨批的份,夸赞之语没听上几句,不像有些公子哥那样沾沾自喜自恋得很。
好在沈清淮是时候接话道:“哪里哪里,承蒙大人相邀,是尔等荣幸。”
苏县丞莞尔,倒也不再多话。双方落座后,婢女奉上香茶,不多时用起晚膳。叶昭接过茶后,只管安安分分低头抿茶,茶喝完了就安安静静夹菜,全然不顾他二人——反正听了一耳朵,谈的是些什么临江风物,诗词文章,名人轶事,她自然是插不上话的。
就这么吃了半晌,那县丞忽地吩咐婢女呈上坛酒,目光落在叶昭身上,笑道:“现下正是金桂飘香,这一壶桂花酿口感极佳,二位可要尝尝?”
叶昭顿时眼神一亮,抬头说道:“我家公子不擅饮酒,这酒不如由我试试。”
沈清淮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叶昭已接过那酒坛子倒酒,仰头一杯饮尽,说道:“好酒!确是佳酿!”
苏县丞淡淡一笑,忽又说起:“燕小友果是懂酒之人。实不相瞒,这陈年桂花酿老夫也只得了两坛。另一坛……本想留着慢慢品味,谁料前日瞧着却发现那酒坛似乎有些渗漏,不知如何处理,真是遗憾。要是,有行家能帮忙看看……”
叶昭听他们谈天说地,一派附庸风雅,本就有些如坐针毡,闻言立即道:“在下平生正好此道,不如我去看看,或许还能补救一二。”
苏县丞眼神一动:“这,怎好劳烦公子?两位既是来作客的……”
他越这么说,叶昭反倒越是铁了心:“无妨无妨。”
说到这里,她又扭头对上了沈清淮墨色的眼神,总觉得里头好像装了点什么别的东西,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好再收回。
苏县丞这时扭头朝身边婢女说了几句,吩咐她好生引叶昭过去。叶昭便起身,跟随那婢女朝后院走去。
只是偏偏跟了半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起来。她转念又想,这苏县丞好歹也是个人物,下的还是请帖,总不至于谋害两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绕来绕去,那婢女竟将她带至一处木门前:“公子,美酒就放在屋内架子上。您请自便,奴婢在外头等候。”说罢,垂首退开几步。
叶昭眉头微皱,大步推门而入,确实闻得一股淡淡的清香,却没见着所谓的酒坛子。
她正欲出门问问时,身后里屋忽而传来女子清脆的声响:“燕公子请留步。”
没有GL线啊,下一章就会讲清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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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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