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再次回到室内的时候,秦时已经将一张卷子刷完,正在默记古文历史,借来的课本上被上一任主人大段划了重点以及密密麻麻贴了各色解析。

见梁月带回来的东西,秦时面上也不由显出几分讶异,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把手里的卷子递给了她。

其实秦时基础的数学逻辑没有问题,对于部分公式的应用也很是灵活,但对比卷子以及数学单元学习目标而言,一部分题型更善于针对性的考验某个公式或是某个公理定理的变形应用,这就更容易使得人走向弯路。

打一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为什么侠客岛上众多武林高手都未能参破的绝世武功,被一个大字不识的石破天给学会了?因为他不识字,他不理解字的意思,他只会用最基础的方式去理解题型、去破解题意,故而石破天惊,独独他一人参破了其中的武学。

而秦时便是那妄图参破武学的武林高手,学的越多,会的越杂,本身的知识基础却还不牢固,于是便总是看着题型顺着走偏了思路,总是妄图走一条捷径,更快的把结果推导出来,于是被变形题型牵着越走越偏,反而拖累了正确率。

梁月想了想,把课本翻出来推给秦时:“老师说做题的时候要审题,审题不是说,你看清楚了题干里面的数字,明白了给你的已知条件就可以了,你需要通过题干给你的这些信息,去倒推这道题到底是想要考你什么问题,考你的是什么公式的应用,而不是说,利用超出当前考核目的的公式走捷径跳步骤……”

“这一点上我跟你一样,都是容易省略,省略的过程中还使用超出当前学科目标的公式进行计算。翻翻看,按单元做一做课后题,把这些课程内的各种知识点记熟了,别再使用超纲的公式来进行计算,这样你再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秦时若有所思:“行,我懂了。”

“对了,”秦时看向梁月,显得有些犹豫,“……最近大院儿里,和你爸妈离婚的事,有很多人在说,要是有什么人舞到你面前去了,你别……”

别什么呢?秦时一时也跟着卡了一下。

说别生气不合适,别和人计较也不合适,最后,秦时抬眼,对上梁月的眼眸:“……别往心里去。”

梁月怔了怔,而后牵强的扯了扯唇角。

有些东西,出人口,入人耳,刺人心,并不受个人意愿的左右,说能无所谓就能无所谓的。

言语如刀,哪怕当时的她心如坚冰,多年后回头再看,那也只是被厚重的冰壳冻得失去了感知。

待到天气回春,伤口泛起疼痒,才能知晓自己当初到底伤的有多狠,才能知晓自己心上到底留了多少疤痕,才能知晓……自己又被削去了多少的棱角。

“人这一辈子,拥有的东西有限,但也不是一直守着那么点东西过活,”秦时的手在摊开的课本上拂过,指尖摩挲着书页,带来一点酥麻的痒意,“十几岁的年纪,以后能拥有的东西还很多,人生的路还很长。”

“不要只看眼前。”

梁月心思有些复杂,闻言便偏了头去看秦时,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你这话,爹味儿怎么这么重。”

秦时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短发,见她笑开,也跟着笑了笑,眼底透着亮跟她开玩笑:“快,叫爸爸。”

梁月白了他一眼,然而玩笑过去,她脸上本就淡薄的笑意也跟着散了。

她垂眼看着面前摊开的各色复习资料,情绪有些难言的难过。

有些事,其实自己一个人扛过去,扛过去了也就扛过去了,不会有什么。

但若是刚好有那么一个人,在最艰难、最难过的时候给你一句安慰,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情绪都会随之往上涌。

梁月沉默着,眼皮有些沉,呼吸也跟着有些重,但哪怕内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沸腾,她最终也还是把所有都压了下去。

“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抬眼看向秦时,眼底还有些未曾消逝的水色,“现在和未来,我分得清轻重。”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对面寸头的少年:“你呢,你妈妈走了,你是什么心情?”

少年显得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好半天,他才笑了笑:“我为她高兴。”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梁月的意料。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倒也确实。

“其实以前我也怨恨过她,但后来,也就释然了,”他伸长了腿,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一旁的窗户,“我怨她抛弃我,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地狱,但后来想想,如果可以,她当初一定是想要带着我一起走的。怨啊,恨啊,归根结底,终归是我自己太过弱小,太过无能的迁怒。”

“我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没错,但却不代表我妈不爱我,”他回过头,朝梁月秀了秀自己不慎明显的肱二头肌,宽松的衬衫底下看不清他的肌肉,但能看得到他裸露在外握在一起的拳头,“我爸那个人,看着壮,实际上早就被酒掏空了身子骨。只要我敢捏着拳头反抗……其实也就那样。”

看上去,他和上辈子捅了秦盛的那个传闻中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和自己和解。

……那后来,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才把他逼到绝境的吧?

梁月几乎被秦时身上的光芒灼伤,她缓缓垂下眼,任由自己的思绪四处发散。

然而下一瞬,眼前便伸过来一个手掌,指骨略显得粗壮,连带着皮肉也显得比她的厚实几分。

“别走神啊,梁小月,跟你说话呢,”秦时偏头微微一笑,带着些痞,“跟你说点儿好消息,比如,昨天你做的那些糖卖了多少钱。”

梁月昨天画了一批糖画,都是些Q版可爱的动物,趁着晚上四五点钟放学,梁月和秦时分头去了市区几个幼儿园门口卖糖画。

也不需要什么东西,借一个凳子,把泡沫板往上面一放,再将糖画的棍子插在泡沫板上,这么一个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的小摊就有了。

模样干净,糖身透亮,图案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糖画被透明的塑料袋包裹着,用金丝扎带扎着,就那么立在泡沫板上,是极为吸引人的。

凳子的高度对标成人而言实在是有些太低,然而对于幼儿园的小豆丁们却是恰好,不多一会儿,便被一群小孩儿围了起来,跟家长撒泼撒娇的比比皆是。

一个糖画的价格与一根棒棒糖的价格相若,而两相对比,棒棒糖只比成人拇指肚大了那么一点,糖画放在手心却比小孩的巴掌还要大,这对于刚有了大小概念的孩子而言,哪一个更吸引人不必多说。

更别提,梁月那画的各式各样的动物,连带着家长都跟着围观,带着孩子比划着说这个是什么什么。

猫狗兔子最常见,海豚海獭章鱼比较少见,而类似于土拨鼠或是小熊猫之类的小动物,在当时根本不受重视的动物园也未必能找得到。

于是问询间,一来二去的便也跟着把气氛给炒热了。

一共六十个糖画,二十多个图样,被梁月和秦时分头不停串场,在各个幼儿园门前售卖,卖到最后也没有再碰头,而是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梁月根本不用算,只大约从脑子里过了一下便能得出结论:“按咱们昨天商量的定价,你全卖完了也就不到十五块钱。”

糖这种东西,放在古代完全是奢侈品,也就是现在人们生活水平上来了,糖才被放开了吃。

不仅是小孩吃,连带着大人也吃,九五年往后出生的孩子还好,大环境相对富裕,而九五年往前甚至到八零年往前出生的人们,物质条件还没有跟上,而出生年龄再往前的人们,包装好的糖在他们小时候,是真的可以作为年礼相送的。

而也正是因此,两人商量了买二送一的促销法子,从五毛钱一个,对标到一块钱三个。

——比小学门口那含了色素的黏牙糖贵了一点,但针对于幼儿园掏钱的家长而言,反倒更能让孩子吃的放心,下得了手去买,甚至是多买。

秦时抿嘴笑了笑,显得有些得意,他把用塑料袋包着的钱从背包里拿出来倒在桌子上,一堆毛票块票在梁月面前堆成一个小山:“一共二十三,你查查。”

梁月一愣:“怎么可能?”

秦时只是抬了下巴,带着明显的笑意示意她:“你查查。”

梁月有些困惑的皱眉,快速把他结过来的钱数了一遍,没错,确实是二十三。

她查了两三遍,都是二十三。

“……多出来的那钱是哪来的?”手里的钱比预计的多,但梁月却高兴不起来,她想起了那天她带着梁星去买菜,结果半路上却遇到他被人围堵着勒索。

虽然最后是秦时把那些人打趴下了,但难免会给梁月带来担忧。

“喂,”见梁月面色不好,秦时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得道,“又不是我偷来抢来的,那卖气球的大叔给我的定钱,说要按一块钱三个半的价钱买糖画,买不同款样式的。十块钱,也就是三十五个,我算了算成本,也还能有的赚,我就答应了。”

听秦时这么说,梁月脸上神情才好看了些,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每一个都要不同款样式的?”

“对,我琢磨着,他估计是想要掏了你的图样去自己画,”秦时低低一笑,他是看过梁月的图样本子,也知晓那些图样都是怎么画出来的,“这种东西,只要会画,想要模仿那就难度不大,难度大的是推陈出新……梁小月,你说,你的库存有可能被人家掏光么?”

一时间,梁月哑然失笑。

在传统的环境中,山水画又或是白描才是传统画作人学习的方向,才是会画画的手艺人们的根基,至于那种圆润可爱的Q版动物与人物的画风,说实话,不难,难的是怎么突出一个可爱,或者说,是萌。

而含有卖萌词义的萌,则是由后世的漫画游戏小说等领域衍生出来的词汇,对于当下这个国产动画黑猫警长正风靡、大耳朵图图都还未曾面世的年代来说,萌物的画风并不好把握。

或许临摹容易,原创的难度……就比较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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