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上尉很谨慎，评估力量后没有贸然跟游击队打起来，也没有踏入他们的陷阱，所以没有损失大批的人力，他们如今处在对峙的过程中。

卡瑞思玛对维达尔说：“父亲，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对的吗？你知道外面的世界的状况吗？

“我想知道外面的状况，难道你不想吗？作为法西斯，你不想知道你们的前途吗？

“你是真的坚定不移地认为你们会取得胜利，并且会一直胜利下去，还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呢？”

对于军事方面的问题，维达尔一直都很冷酷且谨慎。

他听了卡瑞思玛的话，虽没说什么，但是联系他在其他地方和国家的朋友，得到了一些消息。

诺曼底登陆行动成功，其他国家的法西斯已成溃败之势。

“你觉得我们也会失败吗？我们的国家也会失败吗？”卡瑞思玛看着维达尔。

维达尔知道卡瑞思玛嘴里说的我们的国家只是指两个政权而已。

维达尔的父亲是为这项事业而死的，他的爷爷也是吗？每一代人的任务都一样吗？

维达尔不想理会卡瑞思玛，他不相信他们会失败，但是目前的这个情况已经展现在他面前，他有一点迟疑。

维达尔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整晚一整晚地不睡觉，灯一直亮着。

最后，他跟卡瑞思玛说：“就目前我们国家的形势来看，我们会比其他的国家更为持久。我相信佛朗哥将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以此来延续他的政权，我们会更加的持久。”

“所以你一直打算为他效忠吗？就算更持久，能延续多长时间呢？在那之后又怎么办呢？”

维达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看了卡瑞思玛一眼。

他的父亲是为此事业牺牲的，父亲也从小这样教导他。

如果是以前的他，哪怕结果会失败，哪怕最后不会胜利，他也会为他和父亲的事业而殉葬，赔上自己整个的一生。

但是现在，他有两个女儿，一个继女，一个亲生的女儿，尤其是继女，此刻甚至比有血缘的孩子还要重要，他得为她们多打算……

其实都是借口。

他不承认他的信念动摇了，他以前很残暴，一如他的事业，现在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

他很矛盾，他不愿意背叛他的事业，这是他从小就确立的事业，是他的父亲从小教导他的，他也一直以此为目标而践行自己的人生，但此刻信仰的动摇又确确实实存在，他内心挣扎得很痛苦。

不管怎样，卡门的葬礼如期举行。

上尉在卡门的墓前对卡瑞思玛承诺：“以后我会照顾你。”

卡瑞思玛沉浸在悲痛之中，麻木地仰头看着他。

卡瑞思玛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自己最亲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她，现在她一个人要怎么走呢？她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了，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如果她拒绝他，又能做什么呢？

她跟上尉说她不喜欢这里，她想要去别的国家，妹妹也是。

上尉疑惑地看着她，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或许以前，维达尔听到卡瑞思玛说这样的话会暴怒，说不定还可能打她一巴掌，就像之前那次卡瑞思玛与默西迪丝一起雨夜逃走被发现，他差点就打了她一样，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

维达尔这边接到消息，国际上法西斯的势力在减退，而游击队那边的势力在增强，经常来骚扰这边。

那段时间，上尉很忙，原本的上尉这方的势力是大于对方的，但现在差不多到势均力敌的地步，甚至一不小心对方就会比他们强大。

上尉的政治嗅觉敏锐以及军事能力很强，这继承于他的父亲，他原本能够得到更高的位置更多的权力，但是他的父亲被军事上以及政治上的敌人陷害之后，身为儿子的地位也下降了。

但无论在什么职位上，他都是一个优秀的人才。

他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异化了，清醒了一点，没有以前那么残酷，也没有以前那么着迷于战争和杀戮了。

他看出他们这个政权会持续得比其他的国家更长久，而且他并不认为所谓的国际上的共和组织，会对这个偏远小山村里面的这么些乡下人，哪怕他们名义上是游击队，有多大的支援，甚至之后可能在弗朗哥政权的压迫下很快走向灭亡。

到那时，共和一方面没有能力，一方面也不想管了。

他已经看到了在森林中的游击队悲惨的未来。

本来这里就是一个乡下，那群人也不过大多是一群农民组成的游击队而已，一个很小的势力。

共和组织正忙着窝里斗呢，根本就顾不上他们。

现在虽然有一点支援，估计是共和还有一点余力，之后可说不准了。

到那时，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毕竟他们这么小的力量也给不了共和大的助力。

战争本就很难说，党派之争更难说。

虽然弗朗哥政权在民意上更残酷，但是共和的革命也是暴力运动啊，他们虽然口号是什么民主共产之类，但是他们获得这一切的手段跟右翼没什么两样，也是那么的血腥，那么的残酷，那么的暴力。

就算共和得到了所谓的民主共产，但是看他们内部各阶级利益混乱成那个样子，内部的目标都不明确不统一，谁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呢？

就算右翼是地狱，对方也不见得是天堂，而且这世界上哪来的天堂呢？

卡瑞思玛以为她没能够说服上尉，但是十几天后，维达尔让卡瑞思玛收拾东西。

原来维达尔以自己受了重伤为由，自请降职，让上面重新派了一个军官来代替他，他得以调回去，等待下一次任命。

卡瑞思玛不敢置信，居然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久后，他们回到了城镇。

再后来，维达尔使了一点手段，带着卡瑞思玛和妹妹到一个政局平稳没有战争的国家去了，算是彻底移民，脱离了这个政党的掌控。

在离开之前，卡瑞思玛去了那棵被分成两半的大树跟前，看到树枝上居然长了零星的几朵白色小花。

它会获得新生吗？就像她一样。

希望它能获得新生吧，这是美好的愿望，希望她自己也能这样。

它是枯死的大树，但是过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重获新生的这一天，那这个国家也会吗？

在漫长的右翼统治过后，或许终有一天这一切都会结束。

后来果然如当初维达尔所预料的那样，森林中的游击队很聪明，但新来的军官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没有前面的维达尔那么厉害，但政府增派了更多的人手和武器装备，虽然也有过几次损失，但维持住了局面。

他们和游击队斗智斗勇，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游击队也能勉强维持。

可好景不长，随着弗朗哥政权的稳固，在西班牙境内游击队等的左翼势力进一步被剿杀，弱小的森林中的游击队被左翼给抛弃了。

但他们还是怀揣着伟大的理想，不愿意放弃，最终被围剿，下场凄惨。

卡瑞思玛他们到了另外一个国家，这个国家没有战争，一切都很和平，邻居们也非常友好。

维达尔没有再娶妻子，也不那么执着于非要生一个儿子了。

用他的话来说，以前非要生一个儿子，是为了继承法西斯的事业，但是现在，那一切应该成为过去了，他的父亲以及他自己已经将人生赔在了上面，不应该让他的孩子再继承这些。

另外，因为他们去的是一个新的国度，虽不至于非常拮据，但刚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艰难的。

而且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别人也不太愿意找带两个孩子的男人，再者养她们两个负担也比较重，所以没考虑再婚。

原本卡瑞思玛以为继父只是表面上说说，其实他还是更喜欢儿子。

但是看到他手忙脚乱地为妹妹换尿布，还有妹妹在哭的时候维达尔慌张地去抱她，卡瑞思玛感受着太阳照进房中温暖的光线，这才觉得真的脱离苦海了，他们有着更加光明的人生，以后的路也会更加坦荡。

而在之后的三十年里，佛朗哥政权确实维持了很久，他没有被彻底的清算，因为他中途倒戈了，他看出了法西斯的败势，所以他背叛了法西斯，保持了一个中立的状态，这使他的政权不涉及法西斯的清算范围，而是西班牙国家内部正常的政党变更了。

即便是右翼政府，就佛朗哥个人而言也是蛮厉害的，他维持了那么长的时间，其他国家也没有办法干预。

但右翼的政府还是倒台了，换成了更符合新时代的民主政府，西班牙内战早已结束，但它的影响和余波直到这时才算真正消失，西班牙也正式迎来了更美好的未来。

至于卡瑞思玛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到底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它们慢慢地随着风远去，沉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了属于它们的痕迹，但只有有心人才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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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