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把一罐旺仔牛奶递到了姜周的眼皮下,恍惚间竟然和梦里的那盒重合,让姜周下意识把它推了出去。
霍承正在剥鸡蛋:“怎么,不喜欢喝甜的?”
他为了健身,每天都要吃好些鸡蛋,只吃蛋白不吃蛋黄。
姜周看他娴熟地用几秒钟就剥掉鸡蛋壳,挖出蛋黄,吞掉蛋白,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霍队。”
霍承没注意她把话题转开了,道:“那你帮我吃?”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分吃同个鸡蛋,怎样看都是暧昧过了头,偏偏霍承满脸正气,好像真只是听姜周的话减少浪费,这叫姜周开始觉得自作多情:“不了,我也不爱吃蛋黄。”
霍承淡淡地笑了下,道:“我昨天和顾牵外长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的话题转移速度也跟原地漂移似的,姜周差点没被呛到,满脸震惊:“什么?”
霍承道:“权宜之计而已,和以前出去执行任务,为了打掩护而假扮夫妻没有区别,别一惊一乍的。”
姜周道:“还是不一样的,霍队,这样你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在申卡把我保下来了,还有联邦那关,到时候影响的恐怕不止是你的前程这么简单。”
“姜周,”霍承叫她,“有句话叫,千金难买我愿意,你听过吗?”
姜周怔住了,为了掩饰刹那而生的尴尬与局促,她低头猛吃了两勺粥,但霍承的目光和有实质一样,烫得她后脖颈都发热。
姜周意识到她没有办法当鸵鸟挖洞把自己埋了,只好将勺子丢开,小心翼翼地道:“有霍队这样的上司,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霍承将她的局促都看在眼里,他收回了压迫人的目光,却丢下了更重磅的炸弹:“别误会,我性取向正常,对一般的下属不会如此上心。”
姜周的脚趾紧紧扣了起来。
而在此时,霍承托起他的餐盘,道:“就是这个程度,多适应一下,既然以后可能要装恋人,就别漏了马脚。”
什么?姜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困惑,所以方才霍承接连抛过来这两句不是情话神似情话的话语,只是为了帮她熟悉角色吗?那可真是突兀到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
大约是有顾牵在从中斡旋的缘故,警署很快通知霍承这边去开会协商追捕周淼的事宜。姜周则被单独叫走,顾牵给出的理由是,有些事她还需要和姜周核实一下。
霍承把一枚伪装成纽扣的定位器给了姜周,姜周带着它来到了气派的外交大楼,被早已等待着她的门房带到了顾牵的办公室。
姜周才刚进去,便感觉一道严厉又挑剔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她听到了小声的抽泣。
有那么瞬,姜周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很快有人告诉她并非如此:“你就是姜周吧?”
姜周看到沙发上并排坐着两个姑娘,一个英气些的正在抚着一个娇弱些的肩膀,小声安慰着。而那个娇弱些的长睫挂着泪珠,哭得我见犹怜的盯着姜周瞧,那是打量商品的目光,每一寸都像是一把标尺,在给姜周估价。
姜周很不喜欢,但想到这儿并非寻常之地,于是装作不在意地问好。
那个娇弱的Omega问道:“你就是姜周吗?”
姜周感到奇怪,这是刚刚就得到过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这个Omega还要问第二遍?是她声音太小了,还是那个Omega其实是个聋子?
顾翩看到姜周时,大失所望的同时,又感到了屈辱。
她输给那些名门小姐,顾翩再不甘愿也会认命,可为什么会是姜周?她从头到脚哪里有点Omega样?
顾翩觉得不服气。
她问道:“你真的是Omega吗?”
姜周觉得这才是顾翩想要问的问题,她点头:“我是的。”
顾翩道:“可你一点都不像。”
姜周道:“那是因为我刚打了三针伪A试剂,所以可能信息素比较具有欺骗性。”
顾翩却激动道:“不只是信息素,你从头到尾,哪里都不像Omega!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卫衣,休闲裤还有小白鞋,一个合格的Omega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么随便就出了门,更不会只用一根黑色的头绳就打发了头发。你身上的香水呢?你不做保养吗?你看看你眼底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怎么可以这么不修边幅!”
姜周在陌生人身上爆发出的攻击性里察觉到事出有因,她谨慎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请她来却没有讲话的顾牵,后者只是拍了拍顾翩的肩膀,示意她平复下情绪。
姜周思索了下,道:“你问我Omega是什么样的,说实话,我答不上来,我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Omega,害羞的,飒爽的,都有。它只是一种性别,并不能定义一个群体。不过你要问我人该是怎样的,我倒是能回答两句,至少不该是向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指责别人的穿着打扮。我是警员,在申卡不好穿警服,这样穿只是为了行动方便。”
“是啊,你还是警察。”顾翩咬牙道,“你作为Omega,竟然抛头露面!”
顾牵终于听不下去了:“好了,再抱怨回家去,我是让你来散心,不是让你来发疯的。”
顾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包着一泡眼泪,撅着嘴转过头去。
顾牵起身道:“我代家妹向你道歉,她只是被你O装A的事刺激到了,毕竟全家都只想让她成为一个贤内助,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世上还有其他的活法并且能活得很精彩,所以她难免嫉妒。”
姜周接下了她递过的台阶,顺着她的话安慰了顾翩,可也知道这其中恐怕还有她不知道的故事,这对姐妹若不是针对她,顾牵不至于挨到后头才出来做和事佬。
拜托,顾牵可是外交官,情商不至于低到这个程度。只是姜周想不出来,她是在哪儿得罪顾牵了。
但接下来,顾牵的态度实在太过于公事公办了,她道:“你和霍队的事情我知道了,只是这事重大,我需要再问清一些细节才好。你喝杯茶,我问,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
那杯茶有问题。
只是姜周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的双眼像是被笼上了层层叠叠的雾,看所有的东西都像是雾里看花,并不真切。
她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为什么?我得罪你们了吗?还是你们和林司、赵想是一伙的?”
顾牵没有回答,冷眼看她做无畏地挣扎。
姜周被那冰冷的目光刺痛了,她觉得有些可笑,当她得知申卡被统一的时候,虽然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确实是把申卡政府当成一个文明政府看待的。
可是,申卡真不愧是申卡,这个被战火浸淫了几十年的国家,养不出什么守序道德的人。就和林司一样,活在和平时代,干得依然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这都怪战乱时人命太轻贱,所以他们怎么也学不会尊重人权。
姜周用最后的意识撑着身子努力逃离外交大楼。
对于发热期的恐惧让她一下子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姜周不能确定他们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有一点是无疑的,他们希望得到一个被信息素支配,浑身发软如泥,低贱的自己。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八年里,她牢牢地把身体里的野兽关住,就是为了让自己活成个人样,不再回到那间低矮的半地下室去。
她的努力,不该被这么轻易地毁掉。
姜周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去,顾牵已经叫来了安保人员,发热期的Omega对于信息素很敏感,即使那些人并没有处在易感期,但她依然感受到了那些稀薄的信息素对她的诱惑,如同渴着的人看到了水,饿着的人闻到了饭香。
再挺一挺。
就在这时候,一辆车滑行了进来,从上面下来了一日未见的林司。
他指挥着人把车上的担架抬下来,那上面躺着个人,离得太远,姜周看不清。但她听到林司在喊:“快点,姜周人呢?赵想绊不住老符太久,要让他们赶紧成事。”
然后,她就被林司看到了。
林司“草”了声:“我他妈都把霍承给放倒了,你们还控制不住一个Omega?”
他拔腿就来抓姜周,情急之下,姜周昏沉的大脑竟然让她往楼上跑,可想而知,她很快就被楼上那帮安保人员堵住了,渐渐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包围圈,她只能不断地向栏杆边靠去。
顾牵道:“我给的料足,她撑得越久,待会儿就越疯,保管能让你们看到好看的。”
无耻。
姜周看着站在顾牵身后的顾翩,道:“你也是Omega,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害我?”
顾翩道:“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姜周被气笑了:“我们不一样,是啊,那让你看看我们有多不一样。下次你会被谁逼到了绝境,又有谁会拉你一把。”
姜周爬上了栏杆,在顾翩的尖叫声中,果断地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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