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青在里面待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长一些，大概有十分钟。

这点倒是又和望长淮一样，望长淮也是差不多待了十分钟的时间。等程与青出门，宴会厅只剩下望长淮了。

“结束了？”望长淮起身过去。

程与青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晕晕的。独自一个人面对副本中咖位最大的npc，程与青都要紧张吐了，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哪哪都是慌的。

“嗯，结束了。”程与青声音有些发虚。

望长淮笑道：“可以啊小朋友，一个人坚持这么久都没被吓哭。”

程与青：“……”

“时镜状态不太好，我让陈南轩陪她回去上药了。”望长淮看着程与青有些发白的脸色：“我们也先回去？你似乎也不太舒服。”

程与青点点头，机械地跟在望长淮身后离开了。

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让望长淮有些怀疑：“怎么回事？费尔顿对你动手了？”

程与青摇头。

“吵起来了？”

程与青又摇头。

“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了？”

程与青还是摇头。

“那……”

“淮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程与青缓过来不少，打断望长淮施法：“就是心累。”

望长淮：“……你干什么了你就累，不就聊几分钟天吗？”

程与青无语：“那也很累的好不好，跟陌生人说话很累的，尤其是危险的陌生人。”

包括但不限于高冷的陌生人、陌生领导、陌生老师以及必须打好关系的陌生同学。

这种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的副本最高咖位npc更是超标，别说十分钟了，对话五分钟程与青就能没电。

望长淮凑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语气上扬：“哦~但你在我面前还挺放松的，所以我对你来说不算陌生人？”

“你不一样。”程与青低着头，随口道。

望长淮整个人仿佛定了一下，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摸了摸鼻子。

这两天发生的事比较多，但其实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也就三四天。

望长淮笑起来：“哎哟，真是受宠若惊，看来如此聪明的小青同学也被我的优秀品质折服了。”

程与青：“……”

在望长淮身边的确会让他很放松。就走了这么一段路，他的心跳就已经平复了，整个人淡得像岛上的夜色，淡薄而安静。

安静……程与青皱眉：“诶，今天好像没有那些送鱼过来的村民。”

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唯一的亮色就是月光。

望长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可能今天有点晚？我们离开的时候就九点钟了。”

这么说倒也没问题，他们今天回去得确实比前两天晚了半个多小时。程与青接受了这个解释，开始对情报：“刚才我看到了登记册的内容。”

“那本登记册一共三页，第一页写的是执政官的名字，不过只有两任，阿德莱德和费尔顿。第二页是一些公民的名字，一共有六个，其中伦纳德和奥利弗在内。第三页就是我们登记的那页，第四页确实如章霖所说，写着那句惩罚的话。”

望长淮点头：“你怎么看？”

程与青音色平静：“如果真的按照章霖所说，这个本子标记了可能是凶手的人，那么就不止我们那一页，往前每一页的人都包括在内。”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阿德莱德会在前面，他是唯一一个前任执政官体系的人。”

望长淮的表情非常高深莫测，月光打在他深色的眼睛里，瞳色都被淡化了，看起来更加讳莫如深。

程与青问：“你想到什么了？”

望长淮没说话，轻轻皱了皱眉。

过了五分钟，程与青想明白了。他笑了一下：“淮哥，别装了，想不出来就算了，不强求。”

“……”望长淮轻咳一声：“什么想不出来，我肯定是有想法的！根据我的经验，这个费尔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阿德莱德也不一定像他说的那样是主动让贤退位的。”

程与青：“推理是要有根据的。”

望长淮微笑着转移话题：“哦对了，费尔顿家族的事情我问了，他说他妻子是得了遗传病死了，但满口否认这边的贵族也有遗传病。”

程与青的脑子又开始下意识思考。线索多而杂乱，很多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感觉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但就是抓不住那根能把所有线索串起来的线头。

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到侦探城堡时九点半。明子琪和彭涛还有章霖住一间房，这段时间跟章霖的矛盾挺多的，他们无法去查看他们房间的壁画是否有问题。

程与青打了个哈欠：“我觉得出海的事情可以先放放。”

“嗯？为什么？”望长淮把药箱的东西摆出来，有些不解。

程与青一边换药一边说：“我们一直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去的话，所有线索都联系不起来。”

略微思考了一下，望长淮开口：“教会？”

程与青点头。“教皇至今还没露过面，不跟他碰一下我们无法理清这里的人物关系。”

望长淮也想到了什么，试图理出个一二三。但他脑子里的东西更不清晰，没多久就果断放弃。

看见对方的表情，程与青笑了笑，冷静地分析：“你看啊，目前实际意义上其实是有四到五派势力的。因为不知道法律之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暂且把法律之神和镇民归为一派。”

他从自己包里拿出纸笔，把“法律之神”和“镇民”写在一起，圈了起来。紧接着，他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说：“费尔顿肯定单独一派，这个毋庸置疑。除此之外还有前执政官阿德莱德，他被提到这么多次，肯定不会只活在传说里。”

“还有这个教皇，一个能跟执政官权力平分的角色，必然也很重要。”写完四方势力，程与青放下笔：“如果能把他们四方的关系弄清楚，所有的一切就都清楚了。”

很神奇，在程与青的声音里，乱糟糟的线索在脑海中被自动归类，什么线索是关于哪一派的直接分门别类填进去，只缺一根绳子把它们全都联系起来。

望长淮对程与青不自觉又多了几分信任和赞赏。然而赞赏的话到嘴边摇身一变：“不愧是我一眼挑中的搭档，果然聪明！”

“……”程与青俨然已经习惯，甚至能从这句话感受到对方的夸奖了，嘴角轻轻翘起来。

“不过这才四方势力，为什么说是四到五方？把我们也算进去吗？”望长淮不解。

想了想，程与青摇摇头：“我没有把学生算进来，如果算进来可能就是五到六方势力了。我总觉得这个岛上有一股力量在组织着什么，想要拼尽全力给这所纸房子揭开一个口子。”

那天奇怪的乔治、对贵族怀恨在心的伦纳德、频发的绑架案……还有奥利弗。没什么具体的证据，但程与青一直觉得奥利弗很奇怪。

“想什么呢。”望长淮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嗓音挂笑，面带伤心：“好难过，我的搭档不信任我，不愿意跟我分享想法。”

程与青抬了抬眼睛，纠结自己是说还是不说。如果说了，整个调查方向都得变一下，一旦他猜想错误，可能会把整个队伍拖进泥里。

不说的话，只是进程慢了点，最后结算总不至于丢太多分。

望长淮一眼看穿了他在顾虑什么。“我之前干过一个特别轰轰烈烈的事情。”他忽然笑起来，但眸中却有点冷。

程与青疑惑地看向他。

“因为决策错误，一波集火直接踢到了铁板，差点全军覆没。”望长淮垂着眼睛，睫毛在他眼下落下阴影。

程与青的心跟着沉了一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安慰似乎也不太合适，只能安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有人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望长淮双眼重新聚了光，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勇气不灭，战斗不死。”

看到对方表情上的动容，望长淮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轻松地笑道：“这位同学，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我也不差的好不好，你的想法有问题我是能够发现的，我不会让你的决策出现原则性错误。”

“如果连讨论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你拿什么活命？”

二十来岁的大学生正是血气方刚，不该如此退缩不前。程与青没忍住笑出来：“淮哥，你是不是忘了之前说我不一定能活到下个副本。”

望长淮凝固了。

好家伙一锅鸡汤被来自过去的回旋镖扎了又扎，暖心的氛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双手合十，面带无奈：“宝贝儿，这个梗能过去吗？”

程与青笑容更灿烂了：“不能，我能记住你，这句话功不可没。”

“……”望长淮起身：“我去跟时镜他们说一下今晚的安排，待会儿你跟我好好聊聊。”

“好。”程与青没有犹豫。

时镜和陈南轩都很信任他们，望长淮的沟通非常顺利，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程与青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发呆，见他回来后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欠：“九点五十……今天怎么这么困。”

“副本机制？”望长淮脱下外套靠过去，也感觉到了疲惫。

程与青眨眨眼睛：“现在我困的程度跟前两天的十一点左右差不多。”

“那长话短说跟我展示一下你的想法。”望长淮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逃不过了。程与青认命，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根据费尔顿的说法，奥利弗是跟了他十五年的助理，他们之间的磨合度应该是很高的，但是从奥利弗一些无意识的动作和语言习惯来看，我感觉奥利弗有什么事情瞒着费尔顿。”

“两个儿子在两天内接连死去，我能看出来费尔顿非常焦虑，虽然不确定他这个焦虑究竟是不是因为他儿子。”程与青说：“但奥利弗对这一切仿佛都司空见惯，甚至还很平静地说费尔顿精神出了问题，就好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望长淮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