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看了何璎一眼：“当然在啊……张主任的妹妹，张雅就在这个学校上学。”

“张雅，好名字。”何璎适当的夸赞了一句，然后问，“小姑娘多大年纪啊？上几年级了？”

“如果正常上学的话，这会儿应该大学毕业读研究生了。”老李点了根烟，语气颇为惆怅，“可惜，生了病，退学住院好几年了？”

何璎继续问：“怎么还生病了呢？”

老李笑了声：“你也别兜圈子了？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燕安也笑，只不过是冷笑，非常不友善：“你们果然是知道张雅的事情的吧？”

“都在一个学校，朝夕相处的，要说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假了点？”老李吐出一口烟，“张雅的事，学校里的老师基本上都听说过，也知道是谁干的……可光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没证据，找人家家长上学校来，要么就是‘你们没证据别瞎说’要么就干脆不来。”

安娴问：“为什么不给张雅转学呢？”

“多丢脸啊……”老李责怪的看着安娴，“她哥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结果她还遇到这种事，这要是传出去，她哥的面子、学校的名声都没了。而且我听说过，这样的学生，到了别的学校，还是会受欺负的。”

“你们就因为面子、名声，不管她？”安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们这是在纵容校园暴力！”

老李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不管她？她嫂子那会儿正怀孕，她哥被折腾得够呛，还怎么管她？难不成要孕妇挺着肚子伺候她吃喝拉撒？”

“安娴，没必要吵这个。”何璎按住还想反驳的安娴，“各人有各人看法而已，如果非要怪的话，就怪张雅的父母死的早吧。早早扔下年纪还小的女儿去了，结果孩子遇到不平事的时候还得为了哥哥的面子忍着。”

“嘿？你们这几个年轻人……”老李把烟熄灭了就想与他们争执。

燕安却道：“我改主意了。”

“这种人，就该让他活着被人唾骂，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

“刀子没落到他身上，他们永远不觉得疼。”

四点钟的时候，张主任准时到了学校。

调查员们正在那里等候着他，老李和门卫大爷在门卫岗亭里坐着，谁也没有出来与他打招呼的意思。

张主任隐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但是还是笑着问调查员们：“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何璎面色沉重的看着他，还带有些歉意：“张主任，我们都知道了。”

张主任愣了下，随即又微笑起来：“你们是查出什么了吗？”

“学校内没什么异常的。”何璎选择性忽略小树林的树以及上面盘踞着的东西，“但是我们找到了……张雅的日记本。”

张主任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十分抱歉，因为事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结果翻开才发现是日记本……”楚立姝接道，“张雅是个好孩子，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那些事情的话，现在应该是在名牌学校念书吧？”

“小雅……”张主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有些急切慌张的问，“小雅她是不是……”

“她写了一些自己的经历，还有对未来的期许。”楚立姝的声音低沉，“她说自己只有哥哥了，但是她不能太任性，不能给哥哥增添负担，尤其是那个时候，嫂子怀孕生子——你们都很辛苦。”

张主任嘴巴张张合合，然后说：“她……她的日记在哪里？你们给我看……”

燕安看着他的眼睛：“在给你之前，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不是，我有什么可怕的……”张主任避开燕安的视线，“但是那个是小雅的日记，你们在侵犯她的**……”

“你怕她恨你，是不是？”燕安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说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恨你为了自己的小家庭而疏忽了她，恨你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关心她，恨你即使为她去查找是谁害了她却没有任何结果反而让她更痛苦，恨你为了自己面子和工作不肯让她转学离开这座地狱……”

“……别说了，别说了，你别说了！”张主任最后几乎是吼叫出声，“你们不是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对错？”

“可是，张雅有这个资格。”何璎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冷静，“所以你才害怕自己的丑事曝光是不是？一旦被别人知道，你为了工作把亲妹妹逼疯了，你的工作、家庭还有社会地位，全都没了。”

张主任低着头，沉默的抵抗着。

“而且你还杀了人是吧？”楚立姝在他身后说，“你以为自己在赎罪，所以你杀了人……你拿这个去找张雅邀功去了吧？你以为这个能让她原谅你吗？”

燕安皱了皱眉，这个不在他们的剧本上，因为张主任杀人这件事属于纯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如果猜错了，那张主任已经被摧毁的反抗情绪就会瞬间被唤醒，他们之前做的就都白费了。

但是好在，他们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张主任听到这话仿佛是听见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他瞪大了眼睛：“不，我没有……你们不能……”

“你有。”楚立姝的语气中带着引诱，“你想想，你那天是怎么做的？三个男孩子，对你这个教导主任一点防备都没有，你看见他们，恨极了……张雅已经没有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而他们这些始作俑者则是好好的，学校就连记过都不敢，生怕影响了这些渣滓的未来，只能给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你好恨啊。”

张主任像是被催眠一样跟着重复：“我好恨啊……”

安娴看着他，语气愤恨：“你觉得是他们罪有应得……是你替张雅在报复他们，所以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没有负罪感，是不是？你就靠着这个排解心中的罪恶感是不是？”

张主任目光空洞的看向她：“是，他们有罪，我没有。”

燕安冷笑一声：“真是恶心而又自私的人。”

安澜挪到楚立姝旁边，小声问：“你怎么做到的？催眠？”

“不算是，不过也差不多。”楚立姝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你们想问什么就趁着现在赶紧问，过一会儿估计就醒了。”

安澜连忙录口供去了。

何璎非专业人士，在这种时候派不上太大用场，给他们递了录音笔之后就退到旁边。

“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立姝看他：“我还以为你直到从这里出去都不会主动和我说话了。”

“没什么可说的而已。”何璎解释完，继续追问，“你怎么做到的？”

楚立姝笑了笑，神秘兮兮的在嘴唇前竖了根手指：“秘密。”

楚立姝既然不想说，何璎也不再追问，只是除了这个，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又安静下来。

那边安澜他们动作熟练的一边问话一边做记录，何璎忍不住又把张雅的日记本找了出来。

他不说话，楚立姝却又问：“你觉得他该死吗？”

“他死不死其实我无所谓。”何璎诚实道，“我和他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所以没有资格去谴责他。但是他做的事情已经伤害到别人了，他的妹妹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而且还有三个男孩被他杀了……他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楚立姝侧头看着他：“所以你想让他自首，然后用法律作为标准来制裁他？”

“算是吧……”何璎含糊应了一句，“你想让他死吗？”

“其实我也无所谓。”楚立姝对何璎眨了下眼，竟然不合时宜的让何璎感觉到他有些调皮，“我比你更无所谓一点，他们做什么都好，只要与我无关的，我都不会去在意。”

“听起来有点冷漠。”

“也不算是吧……这些世界，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人，谁能每一个都去管都去看呢？”楚立姝指着旁边的那棵树对他说，“你看，这一棵树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当它与你无关的时候，你作为一个过客是不会注意到它什么时候发了新芽，什么时候开了花，什么时候结了果实，又在什么时候掉光了叶子。”

何璎看着那棵树，的确，如果不是楚立姝指出来这棵树，他是不会注意到它的，光这个花坛里就有好多棵同品种的树，谁会特意去注意它呢？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何璎转回头去，果然，张主任已经清醒了。

张主任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额头上渗出汗来：“你们这是违法的？你们对我进行了……催眠，对，你们催眠了我。这些都不是我自己想说的，是假的。”

“但是张雅的日记本是真的，除此之外，我们还拿到了李林的日记本，以及别的证据。”安澜冷静的收起记录本和录音笔，“就算不能作为证据起诉你，也能曝光学校管理方面的问题。”

张主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没有办法，闻言又像是被踩了痛脚的猫：“你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伪造的！都是假的！你们这都是污蔑！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吗？！”

“别人信不信无所谓，你的妻子相信了就好。”楚立姝微笑着说，“你为了工作，连相依为命的亲妹妹的死活都顾不上了，更别提其他人了。你想，你的妻子要是知道了，会多害怕……是，或许她爱你，会为你承担一切，但是她的孩子呢？她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也委曲求全，直到最后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精神病吗？”

“我没有……”

“是，你没有故意去害张雅，是那些坏学生害了她，而且你为她报了仇……”楚立姝的声音低沉，“你没有错，对不对？”

张主任脑子一片混乱，话语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下来。

楚立姝缓步走到他身边，一边走近一边继续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你其实是个好哥哥，是个好老师，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你为张雅提供了生活学习的费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你在这所学校恪尽职守，维护学校的校风校纪；你对妻子温柔呵护，无微不至；你对孩子充满期待，把最好的都给了他……”

“对，我没有对不起他们……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是张雅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了……你是她最爱的哥哥，你保护好她了吗？”

“我……”

“可是那几个学生已经死在你手上了……你是他们信任的老师，你却杀了他们。”

“我没有，不是我……”

“可是你的妻子马上就要从别人口中知道你做的事情了……你是她最大的依靠，你却让她陷入流言蜚语。”

“不会的，我不会……”

“可是你的孩子即将背上‘杀人犯的孩子’这样的名头……你本来应该是他奋斗的目标，却会被他恨上一辈子。”

“闭嘴，你闭嘴……不许说了！”

楚立姝怜悯的看着他：“你看，你以为你做得挺成功的，但实际上你搞砸了一切，所有人都会恨你。”

“我……”

“这么多年，你一定压抑坏了吧……你想从中解脱吗？”

“我……想。”

“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不要让它继续恶化下去了。”楚立姝拍了拍张主任的头，虽然不太恰当，但是感觉像是在安慰孩子一样，“去自首吧，法律会原谅你的，把一切都说出来，你就不用再背负这些了……”

张主任面露犹豫：“可是……”

“不要犹豫了，罪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楚立姝关切的看着他，将手机递给他，“现在就去，然后你就能解脱了。”

张主任似乎下定了决心，结果手机，拨号——

“你好，我要自首。”

安澜无声鼓掌：“牛逼。”

何璎却有些惶恐，他真的认识过楚立姝吗？他对楚立姝的来头一无所知，之前他为什么会像中了邪一样的喜欢上这个人呢？

何璎：我之前怎么中邪了……

KP：魅惑技能了解一下

懒得分章了。

于是一次更了两天的份

所以，明天没有你们懂

让你们提前习惯一下隔日更的节奏

如果以后周末有时间的话，我会尽量加更

另外，关于校园欺凌这个问题，我个人的观点是——

欺凌者不无辜，不无知，不值得宽恕。

引用我回复食色的话：

我倒觉得校园欺凌跟天真关系不大，天真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比如你小时候欺负毛毛虫，是因为你不知道毛毛虫也会痛。而校园欺凌其实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痛苦的（毕竟都是人，更能共情），大部分都是“我知道祂会痛苦”“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都是出气筒”……比起天性跟家庭教育关系更大一点吧。如果家里管用暴力或者很漠视他人的痛苦，我觉得这样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更可能成为加害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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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罪恶【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