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站在窗台的楚越回头，万夏惊觉自己这位只见过一面的“老丈人”看起来衰老了很多。

万夏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有些哽咽：“我——”

楚大将鬓边微霜，他道：“好孩子，没事就好。”

仿佛一切的苦难在此刻都无需多言了。

希莱看着这一幕，走出去关上门，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人。

几乎希莱一出门，万夏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请问，楚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楚越听到他的提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去看看他吧。这个浑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

沃尔总区偏西南的位置，坐落着联邦第三精神病院，它远没有第一、第二精神病院名气大，但在军方内部却是只有相关人士才能入住的专属医院。

万夏刚从车上下来，就感受到了一丝寒意，秋天已经快要过去，树木萧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楚越面容冷峻，对万夏道：“上去吧。”

穿着黑色军装的军官气喘吁吁地跑到楚越面前，立正朝楚越干净利落地敬了个军礼。

万夏这才发现此人是楚荆从前的副官宋凛。

楚越点点头：“带路。”

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一路安静地搭乘电梯到了最顶层。

这一路，万夏就看出这里宽控严密，几乎所有入口都需要通行证和瞳孔认证，进入最顶层还需要进行访客登记，手续繁杂。

顶楼有医生护士来来去去，神色严肃，步履匆匆。

万夏刚刚踏入电梯，就差点被一个护士撞到，护士胸前不知为何沾了一大片鲜红都血迹，她手里举着警报器，喊着：“B23号需要镇定剂，赶快拿来。”

很快，另一位身材健壮的护士就拿着大大的针筒朝病房疾步走去，病房里传来病人的哀号声，像是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宋凛带着他们一路往楼道深处走，一直走到了标明为S01的房间，大门用电子锁锁着，需要主治医师的权限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宋凛带他们走到门口就停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上校目前的情况不太适合见人。”

“我不是说了目前病人不能接受会见吗？”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走过来，“目前病因都还没确定，你就带人来，是嫌我命长还是嫌你自己命长？”

说完这段话，他又推推眼镜对楚越道：“楚大将，既然您当初把您儿子送来了我这里，那就还请您信任我，配合我的治疗方式。”

“可是你不是现在也还没确定病因是什么吗？”宋凛不忿道。

楚越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他往边上稍微移了一步，露出身后的万夏。

“这是我儿子的伴侣。”

“伴侣？这种病，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医生不满道，下一秒他看到了万夏的脸，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连眼镜滑落也顾不上扶。

医生快速的翻开手中的一大本病例表，嘴里快速地念叨着：“情绪起伏大，易怒易悲……狂躁症的症状，冷血且没有同理心，对周遭事物反应淡漠，性情变化巨大——”

医生越说越激动，居然扔掉了手里对病例，一下子拉住了万夏的手，高兴地大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下一瞬，万夏一个拐子狠狠撞上医生的鼻子，医生捂着剧痛的鼻子跳脚，嘴里还是止不住地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十分钟后，医生的办公室里，用纸巾堵着鼻子的医生呲牙咧嘴地从办公桌上递给了万夏一张图画纸。

“你看看这幅画。”

万夏莫名其妙地接过画，画上依稀能看出来是个人的侧脸，只是绘画手法太拙劣，让人怀疑作画人是不是刚刚学会握笔。

万夏没看出什么名堂，他问这位姓郑的医生：“你画的？”

郑医生本来满心期待地看着他，结果得到这么一句话，他不爽地扯回画纸，用手点着画纸上的人物。

“你这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你啊！”

万夏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不可能。”

郑医生差点再次鼻腔喷血：“这就是楚上校画的，你看看这人太阳穴上是不是有颗小痣，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太阳穴上是不是有颗痣？”

万夏看着这幅抽象画默然。

宋凛在一旁道：“郑医生还真是——观察得，嗯，细致入微。”

“医者父母心呀。”郑医生说完这句话，看了看一旁的楚大将，立刻意识到说这话不太合适，他轻咳一声，将他作为医者父母在治疗楚荆时辛酸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

其实楚荆入院以来已有快两周的时间，因为消息隐瞒得严实，外界都是慢半拍才知道楚荆被找到的消息。

战时楚荆带着一支奇袭军深入了反叛军的老巢，据幸存下来的新兵描述，“楚上校当时就有点不对劲。”

成功完成斩首行动后，楚荆却一反常态，要求活着的士兵带反叛军首领的首级回去，他自己却独自一人离开，杳无音讯。

楚越带兵找到楚荆时，楚荆已经在山洞中待了不知道多少天，见到来搜救他的人，楚荆却表现出来极大的敌意，对搜救队立刻展开了攻击。

最后还是楚越做决定，派人使用药性极强的麻醉枪，才勉强无伤亡带回了楚荆。

刚刚住进联邦医院，楚荆就苏醒了，恢复意识的楚荆对包括楚越在内的所有人都展现出了攻击性，医院不得不求助军队用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才控制住楚荆。

联邦医院告知楚越，他们认为楚荆患上了某种精神类疾病，医院无法也没有能力接收这样的病患，只能暂时将楚荆转移到治疗精神疾病经验丰富的医院。

郑医生是精神类疾病的专科医生，经验丰富，从楚荆入院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负责楚荆的诊断和治疗。

郑医生看着万夏，颇有深意道：“我们试了很多种方式让他平静下来，后来发现他只有在专心画画的时候才会专注，他反复画的人——就是你。”

万夏哑然，他想问楚荆到底怎么了。

没等他问出口，郑医生就说道：“此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在战后创伤应激障碍，但是他看到战场中的真实场景也不会产生激烈的反应，可是我却一直忽略一种病症，学界的案例中只有丧偶的Alpha才会出现这种精神症状。”

万夏：“楚荆他——”

“他得了失偶症。”郑医生断然道，“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有考虑周全。”

一旁的护士笑眯眯地说：“谁让我们郑医生一直是单身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