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熬得慢,待到温度合适,丫鬟才端来给宋矜喝下。
看着那碗褐色、冒着热气的药,她眉头皱得很紧。
作为肉皮儿时,自己的人设是个笨蛋都市万人迷。没有生病一说,更没有喝中药这种体验。
早晨才被侯夫人逼着喝了一碗中药,整个舌苔都泛着苦。
那股味道,当前儿想起,都觉得难受,想吐。
“宋小姐,再不喝,药凉了。”
丫鬟小声提醒,“担心您烫口,方才已经给您晾了会儿。”
“王爷,您这府上的丫鬟很贴心呀。”
她嬉皮笑脸地恭维,对方却并不接招,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喝药。
宋矜皱眉,扭头看向身侧伺候的丫鬟,指尖轻轻勾了下对方垂在身侧的衣袖。
她扯出一丝微笑,又只勾着半边唇角,露了点尖尖的牙,眼尾慢腾腾地扫过去,慵懒一笑:“可否向您讨颗蜜饯儿?”
尾音轻软上扬,明明是女子的声线,却带着一股子浪荡子似的漫不经心。
连那声 “您” 都像在蓄意蛊人,没半点儿正形儿。
丫鬟一愣,随即两颊一红,反应过来,立刻往屋外跑。
甚至连跟主子禀告这等要紧的事儿都忘了。
丝毫没注意到,司马砚承那沉得比锅还黑的脸。
不会儿,丫鬟急匆匆地拿着一罐子蜜饯放在桌上:“宋……宋小姐,您吃。”
声音结结巴巴,显然是方才羞涩还未褪尽,“若是……若是不够,奴婢……再去给您拿。”
宋矜丝毫没注意到小丫鬟被她方才不经意的清浅一笑撩拨得六神无主。
接过蜜饯往嘴里胡塞了一个后,又捏着鼻尖儿把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一股脑喝了。
“宋小姐,还觉得苦吗?”
见她眉头突然蹙得老高,丫鬟弯腰问询,神色也跟着焦急起来。
“还行。”
蜜饯的甜折中了中药的苦。
宋矜放下汤碗再次对着丫鬟眯眼笑,泛水的桃花眼在长睫的覆盖下眨巴眨巴,真真儿是灿若星辰。
她看着丫鬟焦急的样子,脸上的笑扩大几分,唇角往上一勾,又是那种散漫、慵懒,吊儿郎当的笑容,“你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不若跟了我?”
“轰——”
小丫鬟脸颊通红,饶是如何想,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说得面红耳赤。
“……在我的府邸,诱拐我的丫鬟?”
冰冷的声音打断宋矜与丫鬟自由自在的对话。
这时,二人才注意到,整个明堂氛围到底有多死寂,多可怕。
司马砚承面色紧绷,唇瓣也抿成一条线。
眼睛直勾勾在看着二人,寒凉的视线来回游走,最后又定格在了宋矜身上:“宋小姐,莫不是太自得了些?”
宋矜心底“咯噔”一下,丫鬟则是径直跪下求饶。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出,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司马砚承。
须臾,寂静的屋子发出一声嗤笑。
“这么大的承王府,难不成还缺一个丫鬟?我都做你的人了,送我一个丫鬟你又不会少块儿肉。”
宋矜先是嗤笑司马砚承小气,而后又得寸进尺地要求,“我是真缺一个丫鬟,端茶送水递消息出主意。”
话落无声。
屋子再次陷入沉闷。
明堂里人不少,个个儿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主子的反应。
而司马砚承,胸膛起伏剧烈,眸底神色晦暗不知作何之想。
唯有站在他身后的司马天,能从他绯红的耳垂中看出些门道。
司马天有些愕然,宋小姐所言非虚,到底是哪句话让王爷耳朵红成了这样?不忍细想,遂瞥开眼彻底不看。
却发现司马地脸上早就扬起了玩味的笑。
雅雀无声。
宋矜在等他回答。
许久,司马砚承才捂唇咳嗽几声,正色道:“春夏秋冬。”
宋矜愣怔,不知他在喊什么,紧接着,屋外走进四个丫鬟打扮的姑娘。
个个儿生得俊俏,可眉眼里比寻常丫鬟少了些柔和与谦卑,多了几分干练与冷肃。
“春花武力非凡,夏花易容技术独一无二,秋花惯用暗器,冬花是制毒高手。”
他挨个儿介绍,“寻常丫鬟不能帮你传消息递主意。她们随你入靖远侯府,至于如何用,全在于你。”
宋矜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有这样四个助攻,完全可以在靖远侯府横着走啊!
一时间,脸上露出贪婪的目光,在四个站得笔挺的丫鬟面前,来来回回地看。
“四个丫鬟可够?”
寒气再次打断她的打量,警告道,“宋矜,记得你与本王的约定。”
“记得记得,既然是成了王爷的人,日后打算必定是为了王爷。”
宋矜摆摆手,冲他灿然一笑,“王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也不知怎地,司马砚承似是被那小丫鬟传染,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
盯着笑意盈盈的宋矜,一瞬不瞬。
“这个丫鬟我真挺喜欢的,不若一起送给我?”
话落,小丫鬟眼睛一亮,也露出了希冀的神情。
“……不行。”
“我是说真的,你这么强留一个丫鬟,莫不是喜欢她?”
司马砚承胸口起伏得更加剧烈了,眼底似有火花要迸溅而出。
说话时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再说,信不信我把她赶出承王府?”
“也行吧,你把她赶出去,我再把她带回家。”
“……我赶出去的人,你敢收?”
好吧,不敢。
如今在他手底下做事,一切都得听他的指挥。
她叹气摇头,丫鬟也跟着遗憾。
看她吃瘪的委屈巴巴的模样,司马砚承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
很浅,极快。
却还是被司马天尽收眼底,他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不成熟的认知。随着王爷与宋小姐之间的谈话与一举一动,这个认知又在心底加深,确认。
不会儿,不知她又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
“又怎么了?”
“她们……”
宋矜指了指春夏秋冬四朵花,脸上挂着为难又尴尬的笑,“我能不能给她们换个名字。”
实在是太土了。
这样漂亮的四个小姑娘,名字怎么能那么随意?
司马砚承脸色沉了又沉,沉了又沉。
直至沉到不能再黑,足够阴郁,才近乎从齿间迸出两个字:“随你!”
宋矜满意了,转身看向四个姑娘,挨个儿说道:“春舒,夏荷,秋晚,冬凝。”
末了,还是征询了她们的意见,万一人家就喜欢当花儿也不一定。
“奴婢们很喜欢。”
如果不是主子性子懒惰,她们又怎么会当四朵花。
司马砚承:“……”
当四朵花不好吗?花,不美吗?
身后的天地人和四兄弟:“……”
羡慕,嫉妒。
我们也想换个名字。
胡闹到此为止。
药喝了,丫鬟也给了,明堂的氛围随着司马砚承拧眉的动作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屏退屋里所有人,仅剩宋矜趴在圆桌上与他四目相对。
“你与以前不一样。”
从那次在春楼见到她起,他就觉得她变了。
母妃说得对,以前的宋矜,性静,胆小。
如今的她,张扬,肆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管不顾,活过今天不管明天的劲儿。
难不成真是在靖远侯府长此以往的打压与算计中,变得坚韧起来了?
宋矜神色微变,生怕被看出些什么,眼珠子转悠转悠,却久久不答。
好在,司马砚承也并未执着于她给个答案。
“日后有什么打算?我记得,你与瑾琰尚有婚约。”
此问一出,宋矜脸上才有了几分正经:“婚约暂时不能退。”
司马砚承脸色一变,隐隐生有怒意。
正欲开口问询,却听她解释道:“宋家人巴巴儿地守着我去找皇上取消婚约,若是退了婚,我的命就留不住了。”
“难不成你忘了半月前溺水一事?你觉得他们不会想法子让你再死一次?”
“你如何知晓我溺水过?”
宋矜下意识看向他,司马砚承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须臾,她却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王爷,你时时刻刻关注着太子殿下的行踪吧?”
“嗯。”
他鼻腔闷哼出声,算是承认。
“民女这不是寻求王爷庇佑了?你护着我,我定然不会死的。”
“你就……如此信任我?”
司马砚承下意识脱口而出,宋矜听言轻愣,抬眸间,一双充满期盼与光亮的眸子撞入眼眸。
她薄唇微张,却没说半个字。
系统既然精准地找到司马砚承,那么他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
自忖片刻,她才幽幽叹气:“民女别无所长,混世之中只愿保全自己。”
这话是事实。
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宋矜近乎一月,她终是接受了: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限制文。更不能脱脱衣服勾引男人就能获得爽感。
身为肉皮儿的时候,作者对她的设定,除却长得美,会勾引人外,一无是处。
她胸中无志,头脑简单。
世道太乱,人心不古,活着便是万幸。
她的回答并没有愉悦司马砚承。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只要你乖些,本王自会保你一世无虞。”
宋矜忙不迭地点头。
“现在,你该告诉本王,你后续的计划了。”
见她小心谨慎又刻意讨好的样子,他眸色又渐渐放缓,补充道,“我没记错,方才你说了两次‘你是我的人’,所以你与瑾琰的婚事,到底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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