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也许太阳四点半出来，也许五点半，那要看太阳的心情。

他们两个速度快，上来的时候找了个绝佳观景位，立宵坐了没一会儿，迟曙就感受到他在打瞌睡了。

立宵的头磕了一会儿，似乎受不了了，“曙儿，我睡一会儿，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陪你看日出。”

迟曙伸直了腿，立宵也不嫌脏了，直接躺地上，枕在他腿上睡了。

也是，从早上七点到凌晨三点中间几乎一步不停的走，早该累了。

慢慢的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山顶也吵闹起来，立宵两条长腿一伸睡在那里，上来的人都要侧目看一眼，迟曙瞥见有人偷笑，还有些手机镜头已经偷偷怼了过来。

迟曙脱了外套，搭在立宵的头上，只把他的脸露了一点空隙便于呼吸。迟曙一低头就能看见立宵的脸，被闷得有些发热。

迟曙也没了看日出的心思，就低头看着他的睡颜，拿手指虚虚勾勒轮廓。

等到五点刚过十分，迟曙就感到了上头的太阳泄露的微光，他抬头，太阳露出了一个发顶，像是掩着脸偷窥。

迟曙低了头，凑近立宵的耳朵低声说：“立宵，太阳出来了。”

立宵揉了揉耳朵，把头往他的肚子靠了靠，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呼吸一下一下透过薄薄的体恤喷洒在他的肚子上，没动静了。迟曙笑了一下，有些舍不得叫他了。等了一会儿，等太阳扭捏着把眉毛露出来了时，他把手伸进去，捏了捏立宵的后脖颈，“立宵，起床了。”

立宵索性把脸都贴在他肚子上了，迟曙捏着他的脖子往后拉了拉，威胁道：“你要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迟曙看到立宵眼都睁不开，却低低笑了起来，他声音哑哑的，活像是嗓子眼里糊出来的一团棉花，“我怕死了。”他一说完就搂紧了迟曙的腰，看起来是不打算再起来了。

迟曙真是气笑了，他掀开衣服把头钻进去，按着立宵的脸亲了上去。

立宵睡着的时候呼吸很慢，迟曙吻得很急，立宵没一会儿就喘不上气儿了，迟曙按着他的胳膊，立宵想躲开都躲不开，一直到他半边脸都闷得发热，他才意识到迟曙在干什么，他伸手拉着迟曙的后脑勺把人拉开了，迟曙咬着他的下嘴唇，不松口，立宵睁眼的时候都要气笑了，“你想憋死我，还是咬死我？”

迟曙松了牙关，“太阳出来了。”

迟曙还没抬头，就被旁边的强光晃了一下，他下意识把外套拉紧了，眯了一下眼睛，抬头，跟旁边举着手机的女孩对上视线。

一旁刚上来的女孩从上来开始就在震惊，先是一个长腿大帅哥睡在另一个帅哥身上就够好磕得了，结果她看见了什么？

这是她能看的吗？

他看见那个坐着的帅哥把头伸进去，那个躺在他腿上那个的帅哥整个人都在抖，这是什么霸道哥哥强制爱？

女孩看得太入迷，连她凑过来的男朋友都懒得搭理，一心拿着手机偷拍，结果眼见着迟曙要抬头，她慌忙按下了拍摄，结果闪光灯跟大灯似的闪了迟曙的眼睛，随后就是咔嚓一声，此声一出，立宵也从迟曙身上起来了，顺着声源扭头看过去。

女孩举着手机都傻眼了。

立宵看见这姑娘的表情就笑了起来，那姑娘看他一笑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恰好太阳出来了，立宵半张脸都镀了一层金，女孩大着胆子举着手机又拍了一下。闪光灯一起来，立宵抬手挡了一下。

立宵一笑就让人觉得还挺好说话的，迟曙看起来就不那么好惹了，他的目光都冷了下来。

“你怎么怼着人家的脸拍？”女孩旁边的男朋友注意到迟曙脸色不好看，凑过来提醒女友。

女孩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知后觉尴尬起来，对上迟曙的目光，她就更尴尬了。

“我，我没拍到什么，我就没忍住，我拍了个侧脸。”女孩话都说不囫囵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相册给立宵看，“我拍的很好看，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忍住。”

立宵看了一眼，确实挺好看的，他躺在迟曙的腿上，那位给他睡腿的人正低着脑袋凑到衣服里干坏事，旁边，太阳已经冒出了头。

另一张就是立宵抬手挡光的照片，一副衣衫不整，刚睡醒的样子，但确实都没拍到脸。

“照片拍得还挺好看的。”立宵把手机还给人家，那姑娘听了这话也放松下来，“你们要是喜欢我可以发给你们。”

“麻烦删一下吧。”迟曙看着那姑娘说。

“好好，我马上删。”那姑娘看着立宵，立宵笑了一下拿出来手机，那姑娘把照片发给他了。

立宵抬手转给了迟曙。迟曙似乎对照片不感兴趣，那姑娘看出来迟曙不是好惹的，就举着手机当着他的面把照片删了，还把回收站清了。

立宵把手机递给迟曙，“好看吗？”

“好看的。”

“太阳出来了。”后边有人说。

等立宵和迟曙扭头的时候，太阳已经从山后边彻底出来了，整个山头都是一片晕黄，四射的光让人晃眼。

——

高中开学的时候已经九月份了，原本是要提前开学，但是由于建校区的需要，推迟了。

校园很气派，那些考进高校的学生照片自信又耀眼，各个不同的班级，清北班，985班，211班，一本班，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阳光有些刺眼了，立宵站在成绩排名的版前，原本落在班级地图上的视线转到了成绩单上，他立在告示牌前漫不经心扫视，从最后一竖排看，最后一个，一路向前，一直到告示牌第一竖排，上面第五个是迟曙，第七个是李梓舒，长方形的告示牌，最后一名和第一名之间，差了一条对角线都到不了的距离。

那些墙上的各种重点大学的简介，那些耀眼的分数，都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上，像驶向远方的巨轮上飘扬的帆。

迟曙进校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然后他就看见李梓舒朝着立宵过去了。

“宵儿？”

立宵从失神中回过神，扭头看见了李梓舒，还有他的妈妈。

李梓舒皱着眉头走过来，有些惊诧地看着立宵，“宵儿，我刚才还不确定呢，你怎么在这儿呢？”

立宵侧头避过热烈的太阳，“借读。”

李梓舒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露出一口白牙，上来撞了一下立宵的肩膀，“我去，这好消息你怎么不告诉我，王阳朔那家伙知道吗。”李梓舒揽着立宵的肩膀，“王阳朔知道了岂不是要悲痛欲绝。”

“不会，王琪悦也在县二高，我不在他能高兴死。”

立宵抬头看了一眼往校长办公室走的李梓舒的妈妈，“这怎么回事？”

李梓舒脸上的笑容淡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逼着给我转学，让我去市里上高中。”

“阿姨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你没劝劝她。”

“她要愿意听我的意见哪里还有那么多事儿。”

“市里高中资源更好。”

李梓舒不高兴地看着立宵，“宵儿，你跟谁是兄弟?”

“那你为什么不想去市里？”

“我干嘛非要去市里，你们也都在这里，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重点高中吧。我在家就跟我妈吵了一架，我俩已经两星期没说话了，我要是这次还妥协，以后高考志愿都是她填，这是原则问题，我绝不妥协。”

“祝你抗争胜利。”

“宵儿，你该不是也是被你爸妈给逼的吧，还是为了我来这里的。”李梓舒朝立宵眨眨眼。

立宵没来得及回怼，就被李梓舒碰了下胳膊。

是迟曙，他站在门口，看起来是想回宿舍，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改了方向往这边过来了。

立宵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阴影里。

“如果我转学失败，迟曙将成为我的头号竞争对象。”李梓舒冷不丁来了一句。

立宵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数学竞赛可能要保送，但名额有限。”

立宵更疑惑了，“你不是化学好吗。”

“问题是学校历年只有数学竞赛。”

立宵看着迟曙走过来，“那你估计要输。”

“为什么？”李梓舒原本在迟曙身上的视线落回到立宵身上。

迟曙已经过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借读。”李梓舒替立宵回答，“迟曙，你对数学竞赛有兴趣吗？”

立宵把目光落到李梓舒身上，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表情。

“感兴趣。”迟曙越过李梓舒，站在立宵旁边看班级分布，“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

“借读。”

迟曙看着他，“那为什么没跟我说?”

“想给你个惊喜。”

“哎，等等。”李梓舒扯着立宵的肩膀，拽过来，低声问，“你跟迟曙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妈妈过来了。”立宵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梓舒的身后。

“啊？”李梓舒一扭头，果然看见李妈妈正过来，一脸高兴，李梓舒心一咯噔。

“你们学校本来就有几个要去市里借读的名额。”李妈妈走过来，看了一眼立宵，放低了声音，“我打过招呼了，你去借读好好学。”

“妈，我说了我不想借读。”

李妈妈的脸色垮下来，“李梓舒，我辛辛苦苦是为了谁，你一句不想借读就完了？”李妈妈扯着李梓舒的手臂往外拽，“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李梓舒不想在公共场合吵，索性一把甩开李妈妈的手，公鸡似的出了校门跳到了车上，一把摔上了门。

李妈妈转过来看着立宵，立宵站直了身子，露出礼貌的笑容，“阿姨好。”

李妈妈垮下来的脸色又立体起来，平铺的脸上有了些褶皱的微笑。像初中英语老师。

“立宵，你是梓舒的朋友，你多劝劝他，我是做母亲的，自然不会害他，你爸爸把你转到这里来，不也是希望你能更好。”

立宵没有反驳，李妈妈以为他是认同，心里安定几分，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走了。

等李妈妈离开，立宵一扭头就跟迟曙的目光撞上。

“立宵。”

立宵笑了下，“天气太热了，蒸得人萎靡不振。”

“过了国庆就好了。”

立宵嗯了一声，空气里有些莫名的静寂让人不适，立宵张嘴想说什么，被迟曙拽了一下按在告示牌后边儿，拥抱就罩了下来。

在热乎乎粘腻腻的天气里，蓦地扑上来一股清爽。

高大的告示牌遮住了两个人的头，只剩下两双脚，跟告示牌平行投下两段影子。

立宵愣了一下，低了头，可两人身量体长相差很小，他一躲倒显得刻意了，立宵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宵儿，我想行使一下男朋友的特权。”迟曙声音轻极了。

立宵不再动了。

————

开学之后随机分班，考试之后按成绩进行重新分班，大约一周之后分班考试，立宵迟曙恰好一班。李梓舒因为转学的事郁郁寡欢，立宵有夜跑的习惯，跟迟曙去操场的时候索性叫上了他。

高中的操场不是初中的沥青跑道，夏天太阳一晒就有一股异常的味道，而是换成了橡胶的，脚踩上去有一股难言的不明显的柔软，操场上边是楼梯延伸出的主席台，对面是楼梯延伸出的低墙，低墙上是黑色的铁栅栏，尖刺对着湛蓝的天空。

“所以你决定要转学了？”立宵坐在楼梯上，踢了一脚阶梯上的小石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清脆地响。

“对啊，没办法，我跟我妈已经一个星期没说话了。”李梓舒坐在学校操场上的低墙下，兴致缺缺地看羽毛球场外围小卖铺门口的男男女女交头接耳，“不过无所谓了，就算我妈没有让我借读的打算，学校之后也会为了升学率派一部分人去借读，我妈说她进办公室刚开口，人家就直接答应了。”

立宵扶着李梓舒的肩膀笑了起来，“看来就算你妈没让你去借读，最后学校也会派你去的，李梓舒，别挣扎了吧。”

李梓舒叹了口气，“认命了，上天都跟我妈站在一条线上，算了，去市里还能离我妈远点儿，说不定还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女呢。”

立宵打趣道，“说不定遇到个大小姐，直接把你入赘了，以后吃软饭，也算是逃离学习的苦海了不是。”

李梓舒用胳膊肘用力抵了立宵一下，“去你的吧。”

立宵捂着腰低笑了起来。

“要真遇到大小姐我肯定避着走，我这种习惯简单生活的人可不想学男甄嬛，学的东西都用来跟她的追求者们玩心眼。”

“你真绝了。”立宵垂头看了一眼底下跑步的迟曙，他穿着短T，跑道对面拐弯的地方身后五六步有一个女孩跟了上去，有些勉强追着，迟曙放慢了步子。

立宵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你这次真不反抗到底了？”

“说实话，我对去哪里上学没什么大的要求，就是有时候，我妈太强势，我觉得不舒服。”

“你跟立晚也许聊得来，她整天跟我妈对着干，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都要犟两句。”

那个女孩趁着弯道的间隔，从里面的草坪抄近道跟迟曙并了排，隔了一个跑道的距离，慢慢并排跑了起来。

立宵突然笑了一声。李梓舒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下去跑一圈。”在李梓舒疑惑的注目礼中，立宵利索地扶着石阶跳了下去，快速跑上跑道，迟曙快步跟上了，李梓舒啧了一声，用力踢了一块脚底下的石头，嘟囔着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