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学校决定把运动会删减了用来补课，为了弥补决定这周找一个晚上，各班自己由老师带领举办一个晚会来代替。有人欢喜有人忧，单单练习拉拉队的女孩子和昏天黑地练习跑步的学生就怨声载道，大家往匿名信箱里写举报信，立宵报了三千又报了一个接力一个跳远，练了两星期。
立宵本人还没有什么动作，他的几个报了一千米的哥们儿就开始搞事儿了，决定反抗一下，立宵没拒绝，几个人更加热火朝天。
几个人晚上联合各个班里的朋友，放学的时候领着全班唱国歌。少年们清亮的嗓音一出，群起和之，一个教室一个教室，接力赛似的传，班主任们在办公室里关着门，当做没听见，整栋楼唱国歌，唱少年中国说，后来那一届的运动会还是没有举办，可那个晚上比运动会更撩人。
后来节假日补课，晚上又延长晚自习，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几个人又开始搞事儿，要反对压迫，打算去校长办公室闹一闹。几个人劲儿足没主意，立宵给支了个招。
据说后来一天之内教育局接到几百个举报电话，学校下午就放假了。官方下了通知令行禁止补课，各个学校都被迫放假。第二周上课校长开会就要求各个班主任问责到个人，找出头头。
立宵的班主任是位帅气的新晋大学生，跟他们差不了几岁，整日对学生严慈相济，教学方式十分有趣，怀着一腔改革教育的热血，对他们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应学校领导对学生批评教育，也是名为批评暗地鼓励，甚至周末请立宵和他的几个哥们儿吃了个饭，从师生混成了哥们儿。
这段时间立宵成绩很稳定，英语成绩每次维持在140左右，再加上他初中的丰功伟绩，学校已经默认他就是搞事儿的头了，本来追踪勘察谈恋爱的教官抽出一个人专门用来看着他。他一连串离经叛道的事儿，让他在学校里再次成了响当当的人物，老师们又爱又恨。
立云和来学校好几次，在老师面前恭恭敬敬拿出了要揍死立宵的气氛，在立宵面前又轻拿轻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新来的一批实验性大学生班主任一直推行教育革新，跟班里的学生在课堂上做师生，在底下做朋友，五六岁的年纪差让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游戏学习运动。
立宵的高中生活有滋有味，偶尔被叫去办公室里跟老师混几颗糖，打个篮球，年轻教师实验性教学与老教师成绩稳妥论之间明枪暗火，年轻班主任的活力和生机，让实验性班级的学生也多了许多少年滋味，假期的聚餐，偶然的谈心，放学篮球场上师生之间不复存在的界限，成了许多非实验性班级羡慕的对象，立宵在这样的环境里，如鱼得水，自在逍遥。
有几次吃完饭迟曙来班里找他，那时候离上课还远，班里几乎没人，他总能看到立宵身边围了几个人。
有一次，他们围一个大圈，一个个子瘦小的男生在那里性质昂扬走猫步，十分**，旁边几个男生起哄，要他再走一个模特步，那男生不会走，往立宵的方向看，立宵之前晚自习文艺汇演被班主任窜拖着跳过舞，大家印象很深。立宵也不扭捏，脱了外套站起来。旁边几个人起哄得更起劲儿了，立宵绕到靠近门口的走廊，从讲台往后走，旁边的女孩放下笔观赏起来，另一个男生走在有模学样。
迟曙之前听李梓舒说立宵小时候上艺术课的时候非常活泼，舞蹈老师对他赞赏有家，劝他喜欢的话可以学舞蹈，差点去学了舞蹈，可惜立云和不答应，觉得男孩子学舞蹈不爷们儿，为此立宵还闹了一场，挨了一顿打，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立宵走起来周身的气质显露无遗，步子迈开显得自信又张扬，走得对不对另说，但整个人又飒又酷，迟曙就靠在门边上看着。立宵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脚步连贯丝滑，到后边还来了个转身加了个pose。
不知怎么，立宵好像离开了家反而更自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都是陌生人。
迟曙看迷了眼，他忘记躲藏转身，立宵走完直接拿着外套大步出去了，把迟曙的视线挡得很严实，也把班里投出来的目光挡住了，“好看么？”
迟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偷看的行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立宵刚刚是走给他看的，迟曙不禁弯了嘴角，“好看。”
立宵凑上来一点儿，逗人似的，“想看宵哥走猫步吗？”
“想看。但想你走给我一个人看。”
立宵退开，笑起来。
立宵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到了高中尤其，他可以很轻易地从人群中显露出来，为着一些他自己在乎，或许是喜欢，但也许只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人说他莽撞，有人说他少年意气，总之是少年样子。
随性随意，肆意妄为。
以至于到后来教过这届的老师爱说一句话：越到后来的学生，总觉得越来越少了少年气，少年老成，不知觉竟成了常态，我们时时期待学生听话一点儿，多想想未来，可他们真的稳重的时候，又希望他们生活里不只有学习和未来，也享受一下当下，多一些意气。
大家一边厌恶唯分数论，一边不得不为了分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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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上学期举办了一场县数学竞赛，迟曙先前已经参加了一场校内自己办的，过了。县里的竞赛是在周六日举行，迟曙本来约好要跟立宵去海边旅游，房间都订好了，终于可以度过两个人的世界，立宵这几天还因为这件事异常兴奋，虽然掩饰出一副并不过分在意的样子，却常常显现出端倪，比如他买了很多东西——很多不符合他气质的东西，包括那个出乎迟曙意料的模特步。
迟曙这几天晚上回宿舍晚，没让立宵等，今晚上周末好容易早了些，满腔心事。结果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迟曙进屋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在，他坐在屋里写了半套数学卷子，看了一眼表，关门出去了。
立宵周末晚上自己回家喜欢去公园转转，背单词打发时间，一直转到迟曙差不多要回去了，就提前回去开了灯，迎接迟曙例行的拥抱。
迟曙抬脚去了公园，转了一圈，最后在另一个出口的路灯下找到了立宵，还有一位——
立宵手里抱着英语课本，坐在台阶上，另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站在他前面，立宵把手里的英语课本递给他，那个男的翻了翻，然后合了书，卷在手里敲着手心，像是在提问，立宵往后仰了仰身子，支着脑袋想，吊儿郎当地回答，那个男的笑了一下，握着书在立宵肩膀上敲了一下，这次迟曙听清了，他说，“再想。”
立宵又回答了一个，那个男的手里的书又举了起来，立宵立马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派生词，是不是他的派生词。”
“是。”那个男的拿着书坐到台阶上，立宵靠着路灯回答，那个男的点了点头，把书递给他，立宵翻开书蹲下去，那个男的凑头看了一眼，拿着笔写了起来，立宵指着他的字，不知说些什么，那个男的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立宵——”迟曙走了过来，立宵迎着声音看过来，嘴角炸开一朵水花似的笑。
“这位不是我们班的吧？”那个男的站了起来，走到立宵身后，看着迟曙思索片刻，似乎没有在脑子里检索到这么一个人。
“这是我们楼上班的。”
那个男的笑了起来，“不错嘛，学霸呀。”
当时迟曙在暗处看不清，现在看清了这人的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里闪着温和的光，会微笑似的，整个人很温和的气质，却又有种压不下去的张扬，跟谢杨书很像。
“那你们回去吧，这么晚了，我也跑完步了。”
立宵朝他摆摆手，“行，苏老师，那您也早点休息。”
“迟曙。”立宵碰了碰迟曙的肩膀，迟曙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位人已经走了，“他是你班主任?”
“是，英语专业的，谢店的学长，似乎是来这里旅游，谢店的蛋糕店还没处理好，他帮忙代课，他的英语比谢店长，有过之而无不及。”立宵卷着英语书往书包里塞，“我们学校新来这批老师，学历都相当耀眼，气质很出众。”
迟曙听出了重点，“谢杨书是你的英语老师，和班主任？”
立宵唔了一声，扶着栏杆，低头往远处看，“曙儿，你看湖面。”
迟曙顺着他的视线下来，公园里的夜色很美，野鸭群在湖面上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灯光闪烁的大桥映照在湖面上，闪着金灿灿的光。
迟曙来的时候只顾着找人，什么都没注意到。
“曙儿。”
“很漂亮，我来了这么多次，都没注意到。”
立宵低头抵着栏杆朝他笑，“一共就三次。”
迟曙伸手揽了一下立宵的脖子，立宵顺着他的力度靠过来，迟曙把人揽进怀里，立宵回抱住。
“怎么了？”
迟曙的头扎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吸了两口，立宵笑了起来，“你吸猫呢？”
迟曙没说话，松手的时候，抬头恰好跟上边大路上苏老师的视线撞上，苏老师只看了他一眼，就出了公园。
“立宵。”
“在呢。”立宵轻轻吻了吻迟曙的下巴。
迟曙叹了口气，蹭了蹭立宵的耳垂，松开手，“回家吧。”
回去路上几乎没有人了，迟曙握着立宵的手不愿意松开，等快到家的时候再次开口，“谢店长住在这附近?”
“他在学校工作，就在这儿租了一间房子，那个苏老师暂住。”
“学校不给分配?”
“他这人比较有自己的个性，说这里的湖很漂亮，工作生活要分开。”
“那个苏老师晚上也经常去公园吗?”
“也不算吧，有英语早读的时候晚上去公园跑步，我今晚第一次见他，不过，之前他找我谈过话。”
“他的学校在哪里？”
“在南方，跟谢店一个学校。”
迟曙哦了一声，想起来立宵似乎也算是谢杨书的学生，他英语好，谢杨书功不可没。
后来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进屋，迟曙就又抱了上去，立宵揽着他的腰，轻声问：“怎么了，曙儿，你今晚很不对劲儿，竞赛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周末要去参加竞赛，去不了了。”迟曙声音有些闷，听着确实有些难过。
立宵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什么时候去？”
“周六去学校补习，周日一早去。”
立宵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那可太遗憾了，我为了这次爬山可是做足了准备，还准备在宾馆跟你翻云覆雨。”
迟曙松开手，惊讶地看着他，“你忙来忙去忙的就是这个?”
立宵挑挑眉，“怎么，你装什么呢，别跟我说你不想。”
迟曙笑起来，“倒也没你这么急。”
立宵轻咳两声，“那你竞赛在哪里，我周日送你去？”
“不用，你早上也起不来。”
“那我周日买个蛋糕吧，还有火锅什么的，我们在家庆祝一下怎么样？”
迟曙亲了亲他的脸，“真委屈你。”
“可不是，所以是不是要弥补我？”
“怎么弥补？”
“第一次我要在上边。”
迟曙笑了笑，“没问题，你要开心你一直在上边。”
“真的?”
“字字属实。”
立宵一把把迟曙按到墙上，狠狠啃了两口。
“那就再亲一下。”迟曙摸着立宵的腰，轻轻咬他的耳垂。
立宵呼了口气，按住迟曙的手，“去床上。”
“立宵，到了高中，你真是变了个人一样。”
立宵笑起来，非常坦然，“本性暴露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