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没等太久，章鱼人十多分钟后，就带着一众小弟转到大门准备去迎接游客了。

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很旧，又旧又松，还生了锈，光着脚踩在铁板上，江也都感觉自己要得破伤风。

他们上了二楼，映入眼帘的又是犹如废弃老工厂一样的走廊，两侧分别是仓库和通往“黑潮之海”的门。

江也打开了储放饲料的仓库，里面的景象让人看了大吃一惊。

大大的仓库里摆放着数十个比人还要大的塑料箩筐，按竖向排列，每一个箩筐都盖着一个铁皮盖子，这铁皮盖子都已经破到卷边了，腐臭味从铁皮盖子的裂缝里钻出来，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江也忍着恶臭走了进去，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大桶边上推开一些铁皮盖子，里面的骇人景象令他不住地后退了好几步。

徐侧也上前看了一眼，这个大桶里放着满满当当的人类残肢，混着一些鱼类的组织部位，里面泡着的水都变成了浑浊的“奶色”，还掺和着红色的肉丝，看上去就像一幅怪诞离奇的图画。

徐侧只是看了一眼，就盖上了盖子。

“没事？”徐侧对着江也问道，虽然是一句关心人的常用话语，但是从徐侧嘴里说出了完全没有关心人的意思。

江也以为徐侧在嘲讽自己大惊小怪，于是回了一句“有事”，就绕过他，先一步走出这个令人恶心的房间。

他走出来后，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这个房门上的牌子，上面写着的正是“饲料仓库”。

柯乐一直没敢进去，他走到这个房间的对面守着，捂着鼻子等他们出来。

江也出来后，柯乐问：“里面是啥？”

江也瞥了一眼随时要吐出来的柯乐，还是没跟他说实话，而是换了一种含蓄一些的表达，“人体碎片。”

“人体碎片？”

徐侧也出来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也不介意江也对自己的态度，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遇到了。

他们没有沿着这个“饲料”的话题多谈，这些饲料是为谁而准备的，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继续沿着地上遗留下来的黏液，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他们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海的味道扑面而来。

柯乐一闻就知道，“这是海水！”

江也：“这水族箱和海是连通的？”

徐侧：“居然还真被你找到了逃出去的办法。”

江也：“我难道还会骗人不成？”

柯乐：“江也，你真厉害！”

江也：“谢谢。”

面前的空间很大，他们站的地方只占了不到五十分之一。从这扇门进来时候，面前的一大片都是空的，没有地板，直接与下方的“黑潮之海”相通。

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修在墙沿上的一个突出的长条形看台，面前的铁栏杆也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江也的手伏在栏杆上往下看，他甚至不敢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栏杆上，也不敢将手完全抓住栏杆，谁知道这里曾经都碰过什么东西。

他踮着脚往下看去，只见下边的水箱很深，透过□□米深的水，能看到水族箱底那扩散开来的造景和灯光融成一片。

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只是整个“黑潮之海”的一处小角落，要找到水族箱的换水系统还要费好大一阵功夫。

当然，换水系统是最不可能在这一带的，因为这是投喂饲料的地方，很容易造成闸口和管道的堵塞。

柯乐是他们三人之中异化速度最快的，水对他的吸引力也就越大，而且他的腿已经有些要长出尾鳍的趋势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底下的水。

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他还有着一点身为人的自觉，早在刚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就已一跃而下。

“要下去了。”江也看了一眼道具商城的刷新时间，提醒道。

柯乐已经开始脱期了衣服，他把上衣搭在栏杆上，又准备脱裤子时，江也才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

“我知道你在脱衣服，但是.......”江也看了一眼他即将扒拉裤子的动作，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徐侧：“你要当着接下来一堆人的面光着屁|股？”

江也：“如果你有这种癖好的话，那我就不拦着你了。”

柯乐默默提上了裤子：“可是我快长尾巴了。”

最后他还是选择用衣服在腰下的位置打了个结，能勉强遮住那个部位。

柯乐率先下水，一阵水花炸起，江也挡住眼，等到他再次松开手往下看的时候，柯乐却不见人影了。

不会吧？

“柯乐？”

没有人回应他。

徐侧的手越过江也的耳旁往旁边一指，“那边。”

只见柯乐的腿已然变成了鱼尾，绑在腰间的衣服正好遮住了腰部与鱼尾的连接部位，他在水中游了一圈，然后又回到江也他们的下方，露出了个脑袋。

“我也有尾巴了。”

他看上去还挺高兴，“我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一下到水里就会了，就像我的本能一样。”

徐侧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不太轻松，“两个小时才是长鳃，三个小时鳃才算发育完全，四个小时开始长鱼尾——”

江也提出疑问：“可是有人半个小时就开始长鳃了，熊忠富的女朋友半个小时就长鱼尾了，现在还不到四个小时，柯乐也长鱼尾了。”

徐侧偏头看了江也一眼：“.......”

江也：“好，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徐侧：“......六个小时后，手臂和身体逐渐长到一起，鳞片从鱼尾长到腰上，在陆地上行走和呼吸的功能完全退化；八个小时，脖子以下长成一体，形态完全鱼化；九个小时，慢慢全身僵硬，意识模糊，人类思维退化；十个小时后，只剩下一个鱼头，人类完全异化。”

江也和水里的柯乐对视了一眼，本还在呲着个大牙傻乐的柯乐收回了嘴角，这对于刚长出鱼尾的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实际上的情况和徐侧说的有些差异，江也也不得不信。

原来熊忠富刚才的只是前期阶段，江也还以为那已经是最终形态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头的，哪是什么人鱼，分明就是人头鱼啊。

他不禁想到熊忠富的女朋友，她比所有人都要早很多，恐怕已经.......

柯乐战战兢兢：“我还以为长鱼尾是什么好事呢。”

江也：“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要赶在六个小时之前就逃出去。”

徐侧说的六个小时，实际上可能只有四个小时不到了，好在现在没开馆，他们还有剩下一半的时间。

徐侧想问江也为什么会相信他说的话，就在他准备问出口的时候，江也已经跳下去了。

算了。

——

“噗通——”

海水迅速淹过江也的口鼻，这次的感觉没有刚才这么难受了。

他捂住口鼻，只靠着刚长出来的鳃也能在水里自如地呼吸，等到适应了在水里的感觉后，他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

但问题又来了，他不会游泳。

他手忙脚乱，在水中随着水流的流动浮浮沉沉，抓不住东西的感觉使他一直没有安全感，身体也一直在往下坠。

在与水的挣扎中，他的手抓到了一个东西，好像是谁的手。

江也也不管这是谁了，他仿佛抓到了一块浮在海面上的木板，紧紧的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那只手也反握住江也，把江也的身体拉了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

柯乐在旁边张口说话，结果吐出了一堆泡泡，他有些急了，他分明想说的是‘江也，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江也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和自己面对面的徐侧。

徐侧的头发微微扬起，露出对方有些柔和的眉眼，没想到藏在他生人勿进外表下的是这样一双眼睛。

江也其实是有些怕水的，他不想长出鱼尾，于是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手也紧紧抓着徐侧没放开过。

柯乐吐出来的泡泡糊了他一脸，他能感觉到对方想要跟他说什么，奈何他听不懂啊。

忽然，江也的脸上碰到一点温热，他反应迅速地避开了这点温度。

随之看去，是徐侧伸出的手。

江也皱眉，作着嘴型问他：干什么。

徐侧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江也面前给他看了一眼，是一个夹耳式的通讯器。

看来是道具。

江也也不反抗了，任由徐侧给自己带上。

他熟练地用一只手就把通讯器扣上了江也的耳朵，这东西紧扣着耳朵后，江也就听到了一些除了水流之外的声音。

‘好软’

‘什么？’

江也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脑袋嗡地一声，狐疑地看向了徐侧。

徐侧面不改色，嘴巴没动，但是他的声音却传进了江也的耳朵里：‘这是我的道具，可以直接在脑海里交流。’

‘刚刚是不是你在说话？’江也见他这么淡定的样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到幻觉了。

‘没听到吗？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道具，可以直接这样交流。’

‘哦....’

柯乐看着他们两个人对视良久，伸手到他们中间晃了晃，“咕噜咕噜？”

江也看了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柯乐，问：‘他没有吗？’

徐侧：‘只有一对。’

江也；‘好吧。’

柯乐：“咕噜，咕噜咕噜？”

江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柯乐指了指自己和徐侧耳朵上的通讯器，然后也不管他有没有明白自己要传达的意思，就让徐侧带着自己在偌大的水族箱里巡视起来了。

这个“黑潮之海”的水族箱位于整个水族馆的左下区域，贯穿了水族馆的一半场馆。

除了一号展厅展示出来的一部分外，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只有管理员才能进入的区域。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光线较暗，因为不是游客观赏的区域，所以这边的生物比较少，又因为临近开馆，“人鱼”都被引到一号展厅中心去了。

徐侧问他：‘你知道换水系统在哪？’

“不知道”，江也摇头，‘也许更接近鱼的生物，对水流的敏感度比我们要好。’

徐侧随着江也的视线看向了柯乐。

柯乐：“咕噜——？”

———————

“妈妈，这些都是美人鱼吗？好好看啊。”

“美人鱼？他们可不是美人鱼，他们一点也不美，像我们小婷这样的，才是美。”

“美？我美吗？”

一个小女孩指着自己，歪头问道。

她的指着自己的那只手只剩下一只完好的手指，其他手指的组织已经坏死，露出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