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姨，人我也见着了，就先走了啊。”

“啊？”林青安愣了下，都忘了还等在车外头的程许，“小章你在这儿下车啊？”

“嗯，这一块儿我来过，林姨你就不用管了。”

章之泽说着话，看了眼程佳梦，跟她咬着耳朵说了句“我走了啊。”接着一眼都没瞧外头站着的程许，开了车门便往前头美食街去了。

“这小章......”

林青安难得有些尴尬，“程许，你先上来吧。”

“好。”

程许对到今天才终于见到了这位年前就订下来的未婚夫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情绪，一切都差不多，和她想的全都差不多。

她坐到副驾驶，手刚揽过安全带，后座，林青安的声音紧随着过来了。

“要你打扮打扮，也不打扮，男孩不爱看你也正常，我看着都嫌憋闷。”

说这么句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程许扣好安全带，又忍不住开始抠指甲了。

车里让她难受，也不知道是因为后面那两个人，还是因为刚才才走了的章之泽。

但很快，程许就在车厢内的欢笑声里变得麻木了。

这种与她无关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高奢服装店，店员接待她们时，才注意到走在她们身后的程许。

“请问您三位是一起的吗？”

林青安回头看了眼戴着口罩捂得严实的程许，从鼻孔里厌烦地呼出口气，“是。”

与店员说明了购买方向，林青安就让程许先坐在沙发上等着了，程许看着她们俩人逛着自己想买的衣服，觉得时间难熬得让她烦躁。

她坐在一派光鲜奢华的店里，视线往前方巨大落地窗看去，天又阴了下来，行人脚步越发匆忙，很快，丝丝雨滴落了下来。

“程许，你试试这几件。”

林青安替她挑选了三件长裙，程许摘了口罩挨件试穿，林青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她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妈！你看看这件裙子适不适合我穿！”

程佳梦在另一边唤她，林青安忙看过去，“来啦。”

“妈......”

女声显得滞色，林青安顿住步子。

“衣服也买好了，我想今天就先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

“嗯。”

天色阴沉，店内光线明亮，林青安看着顶灯的光落到面前女人落下来的柔顺乌发上，像是镀上一层亮光。

林青安年轻时，是常上电视节目的歌唱家，气质明艳灵动，五官极为精致艳丽，如今眼前这个孩子，光论五官，明明与她年轻时像了个六七分，甚至更要略胜一筹。

但不知为什么站在一块儿，就像是外人，反倒是跟她无血缘，相貌也较为普通的佳梦，浑身气质跟她像了个十成十，外人见了都会以为佳梦才是她的亲生孩子。

到底是，跟她不亲。

林青安吸了口气，“要走就走吧，明天会面可别忘了，收拾漂亮些，衣服你带好了，要穿哪件自己选就行了。”

她喊店员将刚才选出来的三套长裙装进袋子里，便再没搭理她，程许拎着纸袋出了店门，外头雨大，她在原地驻停两三秒，才往另一边有门墙的廊下靠了靠。

玻璃门，她心里不想让店里的林青安跟程佳梦路过时看见她站在店门口不动，以为她孤零零一个，好像无处可去，她不想被这样以为。

但她又确实，无处可去。

出租屋里还瘫着没做完的工作，程许这两天做旗袍做得手指头疼，一回到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她除了做旗袍，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去姜雅那里待会儿吧。

姜雅是如今她身边唯一一个不知道她即将订婚的人，不知道，意味着就不会问那些让她听了就烦的问题。

事实上，这段日子她之所以频繁去姜雅那里待着，也是这个原因。

程许打定主意，摸出裙子口袋里的手机，购物袋太大，程许将购物袋的纸做提手套进手腕，抱着大袋子在原地蹲下来。

她照例清理了一遍垃圾信息，才点击进短信页面。

姜雅到现在也不习惯用微信，一直都用短信交流，程许指头一翻，短信界面垃圾信息很多，健身器材，游泳馆办卡的，什么都有。

程许正要翻上去直接输入姜雅的手机号，忽然，一条怪异的短信夹杂在垃圾短信里，撞进她视线。

【程许，我正在金月明和等你，希望你能过...】

之后的内容超了数，被手机短信自动省略，程许指尖悬停片刻，点进这个从没见过的手机号，看全了短信内容。

这个陌生人给她发了三条短信。

【你好，程许。】

【订婚日期将至，对订婚对象，你也并不是十分满意吧？与他订婚想必也是你家中施压，若我猜想没错，如今你我目的相似，明天方便的话，可以见面详聊，我这边或许会有一条让你意外的柳暗花明。】

这两条短信，分别发送于昨晚的八点十二分和八点十四分。

最后一条......

【程许，我正在金月明和等你，希望你能过来，我等你到15点。】

15点......

这条短信，是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发的，这会儿距离15点，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

这谁啊？

程许看着这三条短信，整个人都陷入了迷惑。

偏偏第二条短信，又用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将她如今处境描述了个淋漓尽致。

这个人知道章之泽，也知晓她处境艰难，并非本愿。

这是......章之泽的爱慕者？

目的相似，大概意思是，对方因爱慕之心，不想她嫁章之泽，又知道她正好也不是真心想嫁给章之泽，所以对方有个方法，想要跟她详细谈谈？

程许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到屏幕里“柳暗花明”那四个字上。

柳暗花明。

如今她走的路已经一片漆黑。

不管对方给出的办法究竟合不合她心意，程许拿起手机，打了辆去往金月明和的网约车。

金月明和距离程许所在地不远也不近。

程许坐上车，麻烦司机开快了些，眼看目的地将近，即将穿过北市最繁华的主街前往商圈的金月明和，路上偏偏堵起了车，程许坐在车后座，看前头挤不进去的车流，再稳当得性子也急的频繁往前看。

“师傅，不能绕条小路开吗？”

“姑娘，走不了啊，前后都是车。”

十五点。

程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双手捏住大腿，“师傅，那十五点大概可以到目的地吗？”

“十五点......你说下午三点啊？”出租车师傅瞅了眼程许的目的地，摇了摇头，“到不了，这条路只要是堵上，前面就是出剐撞了，后头要等多长时间都得看运气——哎！姑娘！”

程许直接开车门下了车。

*

金月明和二楼整层被包了下来，店内没开大灯，只开着水晶吊灯，在昏暗室内落下片片暗淡迷离的光线。

温暖的光，一寸寸镀过男人身上穿着的黑色衬衫，又随他离去，片刻陷入黑暗，接着再次渡上昏黄亮光。

他指尖轻抚过每一张桌面，往前走过数片明亮与黑暗，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光亮下抬起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十五点将至。

人大抵是不会来了。

徐月时盯着时钟看了两三秒，分针行走，他不喜欢这个时钟的整点报时，既然等不到人，那也没必要留在这里折磨耳朵。

他转回身。

却听到了除却时钟之外的声音。

是服务员抱着订单上了楼，“徐先生您好，您在本店进行的包店服务即将到时，请问您是否还需要续时？”

男人站在昏暗的尽头，“不需要了，谢谢。”

“好的，那您——”

“你好！”

从楼下，传出一道清亮女声。

服务员愣了下，转过头，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楼没看到你们这里的服务员，我到楼上找人，请问现在可以上楼吗？”

“啊......这......”服务员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前方站在原地的男人，他露出了浅浅的笑。

“告诉她，可以，”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股说不上来的笑意，不知为何，虽然他说话声音温文尔雅，但让人听了却平白觉得心里紧张，“续时常，直到我们下楼为止。”

“您当然可以上楼，”服务员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楼上的先生正在等您，我现在去给您找一条毛巾。”

“好，谢谢你。”

服务员下了楼。

程许深吸一口气，手背蹭了下紧紧黏着面颊的发丝，大腿贴着被雨水淋到沉重的裙子迈上台阶。

不知为何，她心跳得很快。

这里光线很暗，程许全身落着湿哒哒的水滴上了楼，发现楼上更暗。

她眼睛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扫过去，却只见满座皆空，空旷无人的室内，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刺耳的准点报时声，程许的眼睛寻向声音来源处的尽头，却看见一个站在暗淡光亮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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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