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伯父,事关女儿家的清白,小侄不敢胡言。”冯丞重重一扣头。
“是啊,爹爹,小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诬赖青夕的。”崔苒手中的瓷片还未放下,脸上仍挂着清泪,却也不忘转身至崔成面前缓缓一礼。
“父亲,既是如此,那我也要说一句,青夕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他。”崔蓁挺直身,她实现不避看向崔成道,“青夕在来我家前,曾是钱塘人,家中有一弟弟自幼失散,冯丞来自钱塘,难保不是冯丞自己借以发挥,想拿着她弟弟的消息欺负她也未可知。”
崔蓁字字笃定,甚连青夕也愣了愣。
“姐姐,我知道你心疼青夕,但我弟弟,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崔苒回头,她声音软糯,明明看起来不堪一击,却也是极力维护。
说毕她又转过头:“女儿愿用女儿的名声起誓,小弟绝对绝对不会做出欺负姑娘家的事情来。”
“苒儿。”秦氏慌忙去握住崔苒起誓的手,“小孩子家的,乱起什么誓。”
俯首的冯丞视线迫切一动,也急急递了个眼神往崔苒处。
倒是崔蓁看着冷哼一声。
“冯丞,你做的事,如今竟要依靠着别人发誓来证明清白了吗?”崔蓁死死盯着他,“若所有人只靠发誓就能证明清白,那要那些官府衙门做什么?我们只需要日日对天起誓,看谁的誓言毒辣,就判谁清白。”
“但我崔蓁不信你这些话,我就问你,你既说是青夕找的你,可有证据?”
冯丞缓缓抬头,他回头看向崔蓁,
他那张喜气的脸上,因背着众人,堂上之人便看不分明他此刻的表情。
渐渐,他脸上的肌肉缓缓颤动,露出一个喜气却又诡异的微笑来。
“崔姐姐要证据?这可是崔姐姐说的,那就不要怪我了。”
冯丞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周整的纸条。
而那纸条递给崔成的一瞬,青夕几尖叫着朝前去抢,可被小厮又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崔蓁心下愈发紧张,但她却不能在神态上露出过于慌乱来。
那个笑容让她意识到,事情也许,还没这么简单。
崔成只扫了一眼,面色更为铁青,将拿字条一掷扔下堂来。
“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笔迹!”
那纸条在空中转了几下,最后缓缓落在青夕脚边。
少女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往日的灵气全无,只盯着那纸条出神。
褶皱的纸张上,端端正正写着“亭中一见”四个字。
崔蓁认得出,这的确是青夕的字迹。
事实上,有时候她功课做不完,或是被罚抄什么东西,她也会抓着青夕一起抄,自然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主君,是他先说有我弟弟的消息,但却迟迟不告诉我,我等不及,才写了字条邀他相见的。”青夕恍然似意识过来,突然抬头解释道。
“青夕姑娘,你对我做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有些事你一定要说清楚,你不应当再欺瞒下去。”冯丞痛心道。
“你··说什么?”青夕转过头看他,惨淡的容颜间露出迷茫的神色。
“青夕姑娘,你不要再替崔姐姐隐瞒了,这事,迟早都要被查出来。”冯丞追着补充道。
“你说什么?”崔蓁走近一步。
她心下虽有些预兆,这些向着青夕的,大抵最后的目标会是她,但她不知道,他究竟给她留了怎么样的锅。
“崔伯父,这本是崔家家事,我本是不愿多说,想着寻了机会把这东西悄悄放了回去,但没想到,青夕姑娘今日竟这般构陷于我,那有些事我也不瞒着了。”
冯丞从衣袖里取出一只金镯,上刻着精细梅花缠枝纹,看着便是极其珍贵的工艺。
“这是···这是我的金镯。”秦氏身子一顿,缓缓站起身惊讶道,“几日前我寻了许久未曾觅到,遍以为是丢在哪处了,怎么会在你那里?”
“那日青夕姑娘来寻我时,还递给了我这个。”冯丞将那镯子递了上去,“我本意是不想在这里直接拿出这只镯子,但既事情闹成这样,索性我说个明白。”
“那日青夕姑娘来到亭中,直接拿出了这只金手镯,说是冯家经商,知晓诸多金行,能不能寻人将这镯子卖了,我见那镯子精巧,心下有些疑惑,青夕姑娘这样的女使,万万是没有这般珍贵的首饰,那么必然是崔姐姐的,但崔姐姐若想卖首饰,直接找个人出去当了就是,如何要寻到我?”
“你信口雌黄。”青夕想挣脱桎梏,但未如愿。“我什么时候给你这只镯子了?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倒是崔成冷声道:“继续。”
“我当时便觉不妥,方向拒绝,谁知道青夕姑娘直接扯了外衫就来抱我,说若我不答应,便喊人说我非礼。当时我心中一紧张,便只得应声下来,可事后我并未将这镯子卖了,其间青夕姑娘也几次催我,我都只说没找到合适的买家推诿,后来,青夕姑娘还陆陆续续给我了些珍贵首饰。”
冯丞说着,从衣袖里又掏出几件金饰,皆镶刻贵重,一一摆在桌上。
“这是我的金簪子。”崔苒惊呼了一声,紧接着的是秦氏,“我的珍珠宝石耳环。”
“前些日子,我的确有察觉到自己丢了些首饰,以为是手下人没放好东西,便也没在意,谁知道,竟···”秦氏一件一件摩挲过,不可置信。
随着二人的争相辨认,崔成的脸一点点愈发青色。
“主君,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我只问了他我弟弟的事,这些东西,我从未碰过,更何况是姑娘了。”青夕整个人匍匐在地重重磕头,“主君明察,我与姑娘都是清白的。”
“崔伯父,此事本应是您家家事,实在是迫于无奈,我才将此事讲了出来,但字字属实,绝无任何虚言。”冯丞恳切道。
“崔蓁,你有没有?”崔成并不应答两人的话,反之把目光投向崔蓁。
崔蓁盯着那些泛着冷光首饰,平日戴于乌发,是增色斑斓之用,可此刻,却觉得无比嘲讽。
她唇角勾起冷笑。
原来前头这么多铺垫,重点是在这里呢。
“父亲,若真是我拿的这些,既然我想卖了,何必找冯丞?我与刘松远交好,刘家拥有整个临邑甚至是这大梁最多的铺子,我只要拜托他便可,何必自找麻烦寻冯丞?”崔蓁捏了捏拳,但她自己强压下心绪,神情冷静回道。
“冯丞与崔苒亲近,但与我,甚还不如图画院的同窗们,我为何要舍近求远?何况冯丞与崔苒亲近,我怕是傻了,才会拿着崔苒的东西去找冯丞变卖。”
连带着崩溃的青夕也跟着缓了情绪。
崔成的眉头微微一松,正想启唇。
身侧的秦氏先发声,她素来生得眉目慈善,说话也温柔得体,凑近崔成道:“官人,蓁丫头说得也并无道理,我觉得,不如找几个信得过的婆子,去蓁丫头房里寻一番,好还她一个清白。”
崔成微一点头。
倒是崔蓁闻声却觉察不妙。
秦氏自始至终在今日这场闹剧中都未曾说什么明显偏袒的话,这句话看着倒也没露什么错,可搜房这事一出,就算并未搜查出什么,那也等于已然变相承认了此事。
“是啊,爹爹,这事定要查个明白,其中必定是另有隐情,说不定是有人要陷害姐姐也不一定。”崔苒虽还清泪未干,但也迫不及待催促道。
崔蓁心下冷哼。
秦氏与崔苒一同发话,这搜屋的事大抵也是免不了了。
崔蓁斜睨了眼这一帮站着的人,“向来只见过外头来抄家的,倒没见过自己先抄家的。”
她说得言语冷淡。
她以前看书时见过这句话,今日却发现这话也当是从未有过的好用。
一家一户冷情之极,那里会顾什么无关紧要人的体面,先进去蛮横搜索一番,再起定论。
“主君,姑娘怎么说也是女儿家,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姑娘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青夕愿以性命发誓,姑娘绝对没有拿过大娘子和二姑娘房里的任何东西。”青夕俯低,她嗓音嘶哑,此时此刻她仍说着担忧崔蓁名声的话。
“青夕姑娘,若是问心无愧,何畏翻查?青夕姑娘又在怕些什么?”一旁冯丞冷哼道。
青夕不应,只不停磕头:“主君请三思,若是外头知道崔家疑心姑娘,又翻查了姑娘的屋子,以后姑娘还要怎么做人?怎么嫁去做夫家的当家娘子!”
少女的额头因不停抢地,渐渐渗出血来。
崔蓁往日见青夕都是傻傻一根筋的性子,也没见过她太过难过悲伤的情绪,今日却只因一个磨喝乐,竟将所有的尊严抛掷于外。
自己受了这般多的侮辱皆少辩驳,唯独听到关于崔蓁的事,她便一心向着崔蓁,怕她受了委屈。
她心下悲凉四溢,抬头看了眼整个正堂里的人。
这些人皆为原身的至亲,照理说血脉相连,情义相通。
可大梁女子最重名声品性,被家中疑心偷窃而翻查了院子,若是此事被外人所知,大抵整个临邑都会看不起崔蓁,而明明他们心底清楚后果,却唯有青夕一人替她考虑了这一面。
她替青夕委屈,也替原身委屈。
最近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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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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