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是最新的版本，其实三年前就做出来了，狐人族还订了一批。”

卓琰小声对肩上的常黎说：“他们今年来取的就是这一批。”

常黎啄两下氧气球表示…自己在听。

他看得出来这小狐狸其实对兽形机甲挺感兴趣，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一点，刚刚要不是他用尽全身解数将人留下来，卓琰已经换身衣服离开第六展区了。

那个小心劲儿实在看得他别扭，他特地将阿尔克叫来就是为了兜底的。今天就算狐人族的五长老到齐，也别想毫无证据的把人带走。

不过看着卓琰的谨慎与万全，他倒是能理解为什么这人能扮演狐人少主十年不被发现了。

一般人是走一看二，卓琰则是恨不得走一看十。时时刻刻都做好被人发现逮捕的准备，后手留了一箩筐。

常黎看着都替他心累，他觉得卓琰就是小孩。人类那边还有40岁成年的呢，20岁怎么不是狐狸崽子了？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他懒得多说，只是一味地闹腾，直到狐人留下为止。

你瞧，这不是，两个小时多了，狐人还是兴致勃勃的：“其实他们今年的新技术是水下外骨骼装备，和豹人族前几年的兽人形变压机甲有些像，大家都在说研发者估计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哦，还有点学历崇拜，不行回头给开一封介绍信，别的学校进不去，德兰达堡还是没问题的。

常黎阖眼假寐，他是个实打实的文科生，机甲常识课都能听睡。况且，按照目前的科技发展状况，五十年之内很难制造出比他本体飞行速度更快的机甲。

“傻鸟，你是不是听不懂？”

常黎不理会嘲笑。他发现狐人似乎总能连上他的脑回路，高傲的转过身去，只留下个圆滚滚的背影，心想要是你去上学，非得让你修我的课。然后卡死你。

最后的大厅中间，作讲解的是一个红发鲛人，声音轻柔，仿佛神话中惑人的鲛音：“欢迎各位来到117号展厅，这就是本次浮越府水下武器展览中最为重要的展出成果之一，定制轻型机甲。”

狐人停下脚步，听有人提问：“现在还有几个机甲不是定制的？你这有什么特别的？”

好生财大气粗。众人咂舌。

星球之间互通有无的历史只有两百来年，机甲技术发展至今也不过百年，有的小星球甚至根本凑不出几架机甲来。而这人的语气仿佛这辈子压根没碰过流水线出来的机甲一般。

鲛人笑了：“这就涉及到三十年前的‘玛艾厄理论’了。

人类中有一位机甲设计师认为，太空机甲不同于传统的驾驶工具，人们对于机甲的驾驭程度还依靠大脑对于机甲的认同度。

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人类进行了一项实验。他们制造了一批陪伴型的机甲AI，有对潜力的儿童从小进行机甲教育，二十年后，这些儿童中出现了玛艾厄为首的王牌驾驶员，证实了这项理论的可取之处。”

“但是玛艾厄疯了，他屠杀了包括自己基地在内的十一个机甲基地，连后勤人员都没放过。这件事情在人类邦联并不是秘密。”

一个男人用翻译特有的机械声说到。

常黎发现这就是刚刚在飞梭上的人类家长，那人举起手继续说：“参与实验的这批儿童也产生了严重的身份认知障碍，他们甚至有一些人否认自己是碳基生命。”

人群躁动起来，各种族的语言交织在一起，无不是对于这款机甲的质疑。

鲛人讲解员的笑容不变：“您说的是事实不假，但我们的新成果并没有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力。设计师提出了新的理念：压力外放型机甲。”

“什么意思？”

“设计师是谁？为什么没有署名？”

面对疑问，鲛人打开虚拟屏幕，一张鲛人机甲驾驶员的身体数据被放出来作为示范：“大家可以看，这是我们护卫队的一名成员，他具有良好的家庭环境和优异的战斗成绩，但是抗压能力比较差，因此在设计他的机甲时，针对性的制作了抗风压等的专属设计。

他的战斗体验感在不断地向前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就是专属定制的意义。”

另一个猫耳的女士问：“我大概理解你们的意思了。但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和机甲维修设计师如果联手，也可以做到。”

“您说的对，”鲛人并不否定：“但是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也很难正确认识到战斗中的瞬时操作所反映出的心理状况，而维修师一般是从机甲的完整性和平衡性来考虑，我相信各位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维修师，他们大多会要求驾驶员克服自身困难，而非隐藏保护自己的弱点。”

讲解员的水平很高，她巧妙的将“缺点”替换成了“弱点”，同时打开了一连串的已有的设计图，甚至有象人族、狐人族等多种族的成果图。

“全才啊……”

“真的是，我现在两个种族的都搞不清楚，”一个显然是设计系的学生惊叹：“这么厉害的设计师，为什么之前从没听说过他？”

常黎点头，这话有理。

机甲设计从来不是靠着想象就能出成果的专业。天才也需要无数的实战数据。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兽人联盟在机甲方面落后人类不少的原因：人类可以集全体之力研究单一的体型，而兽人驾驶员的身体骨骼、习惯、发育因种族而异，彼此之间基本没有参考性。

而且每一个种族一旦研究出成果，恨不得憋到地老天荒，生怕被超越。这些年来，出彩的成果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常黎抬头卓琰，他觉得小狐狸估计挺感兴趣。

但是卓琰反应有点奇怪，一双狐狸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尾巴僵直，眼皮下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啾！咚咚！”

常黎点击着本就摇摇欲坠的球壁，试图将卓琰的注意力拉回来。

“嘘——”

狐人轻声到：“先别吵。”

“听。”

卓琰刚刚就觉得耳熟。

那一对人类夫妻离他不远，在提问后就单向的关闭了翻译器，用人类语言在交谈。

人类邦联一共有四种官方的通用语言，卓琰不巧会两种，而这两个人说的，不巧正在这两种之一。

“他们这个算得上什么新成果？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新找的货。”

“你懂什么，”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很不耐烦：“能有这种理念的设计师一定还很年轻，姓名没有揭露说明是军方的秘密武器。

下一届机甲联赛没几年了，这人隐姓埋名八成是为了设计参赛机甲。我们要是能多打探出一点，还怕不好交差？”

女人讪讪的低头：“我又不懂这些。再说了，这次找了呢么多鲛人，还怕上面不喜欢？”

“运货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你不知道，”男人也流露出一丝惧意：“上次送给区长的六个，都没了。”

“什么？”

女人看着身边人，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六个？不是说兽人的身体素质比人类要好的多吗？怎么会……”

“这不是临近大选，好像他们拿几个出来栽赃还是怎么的。”男人警觉地扭头：“你小点声，再细的我都不敢跟你多说，估计一个完整的没有了。”

他们自以为隐秘的交谈被卓琰全部听入耳中。狐人手心渗出冷汗来，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错漏了什么。

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他们怎么敢的？

浮越府的武器展是宇宙级别的展会之一。可以说，在这期间任何的摩擦都会被无限放大。

卓琰来时遇上的事就是一个例子，蓝角少年说的严重，实际上在平时就连猥亵或者推搡闹事都算不上，只是在特殊时期章鱼驾驶员怕担事才会闹到安全署。

非得确认身份的警员也是很好的证明。卓琰越想越觉得离谱，这两个人类到底是有多大的靠山，才敢在这里做起绑人贩卖的勾当？

他们会绑什么人？什么人在此期间消失不会被发现？

卓琰手一顿，立刻打开终端，搜索最近的中介和工会。

临时工是任何文明、任何种族最好用的工具之一。卓琰觉得，如果有什么人进行最简单的登记就可以进入浮越府，并且在消失后无人报警，也只有临时工。

他搜索的模样跟身边其他记录机甲讲解细节的观众并无二致，因此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肩头的鸟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啄木鸟暂停，乖乖的在他肩头做摆设。

“说起来，那是不是今天早上内只鸟？”

人类女性一只手指向长尾雀，被男人按下来：“好了，别惹事。上午没看到吗？这狐狸精好像有什么背景，后面过来帮他的好像都是什么族的高官。”

“行吧，”女人不甘不愿的看了一眼，“好容易儿子有个喜欢的，我就想着能不能看看弄回去。”

“不知好歹。”她低声嘀咕。

提到孩子，男人倒是想起来了：“倒也是，要不走之前看看有没有什么落单的鸟人，捞一只回去，儿子可能会喜欢？”

“咦，那还是算了，身上长毛的我实在是受不了，瘆得慌。”女人皱着眉头问：“就没有什么身后长翅膀的吗？影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你能不能别犯蠢，剧里都是编的，鸟人身后要是有翅膀，那手臂是什么？爪子？脚又是什么？”

讲解结束，两人退出人群，渐渐走远。

卓琰伸手，调出展区场馆分布图，思索片刻，换一条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