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观高三了,每周都有考试,跟许风遥说的那样。
只是他没有人可以哀声怨道,他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学,在学校里教室食堂两点一线,放了学回家先把米饭淘好蒸上,沈亭薇回来做菜。
时观很早就说过可以由他来做饭,沈亭薇不让,还说她不做饭厨艺会倒退,时观忍俊不禁,只好说自己先淘米煮饭。
饭桌上变成三个人,也没有人刻意提许风遥如何如何,他的朋友圈大家有目共睹,时观一般不出声,只听两位家长说点他能听的。
回房间之后就是写作业,玩他的单机游戏,以及,想许风遥。
不要脸的想许风遥。
应该是这么说。
许风遥说过他下课的时候喜欢到走廊上跟人一块儿趴栏杆上放风,总待在教室里太闷,时观也下课的时候出去,他们班走廊上没几个人,也不用抢位置。
往下望去正对着校门口,外边是街道,再远是天空,每日风景一成不变,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看了一年。
看到雨过晴天的彩虹、澄净到没有一片云彩的蓝天以及形状各异的云,在天边缓慢的飘,时观过了一节课出来,那云就飘过去几个房顶。
高三真的很慢,没有一眨眼就过去。
他没有再能从食堂里偶遇许风遥,但是他觉得学校里处处都是许风遥,他跑操时跑过的操场、下课去买零食的小卖部、以及不小心被锁在里面的器材室。
体委很疑惑为什么时观每次都主动帮她收拾体育器材,该不会是暗恋她吧?但她跟时观的时候打招呼对方直接略过,遂打消念头。
沈亭薇让他关心许风遥只是随口一说,时观仗着许风遥不会去跟沈亭薇求证直接拿着鸡毛当令箭,每个月给许风遥打一次视频,但是只敢在打通和挂断的时候看两眼。
许风遥一直也对着镜头,时观完全可以录制屏幕,等挂断之后肆无忌惮地看十分钟的许风遥,可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私自录他的内容。
好在前年拍的烟花里有许风遥的声音,和他短暂的出镜,时观看了无数遍,觉得那晚烟花好美丽。
去年旅行许风遥塞给他的四宫格,也被他用相框装着摆在书桌上,沈亭薇也看到了,还说他怎么不学学哥哥拍照的姿势,跟个木头人一样。
曾经那些他不屑一顾的,现在一点点捡起赖以生存。
他的感情如此卑劣,在心里迅速扎了根发了芽,现在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他想要,跟许风遥读一个大学。
就算只是陌生人的关系也好,他想和那个人待在一个地方。
时不时能偶遇他,就已经知足了。
时观心想,只要自己藏得足够好,只是和许风遥当很正常的兄弟,许风遥应该不会说什么。
于是时观过年的时候提起感兴趣的专业时,许靖远说A大就很不错,许风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听到许靖远问他A大怎么样。
许风遥说挺好的,“小观想去的话应该能考上的。”
页城比姜市冷一些,许风遥跟着北方的室友买的羽绒服非常保暖,但丁思文说他这样太没有风度了,许风遥才不在意,丁思文又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段横去洗手间半天没回来,丁思文这才说起从岳小莹那听来的话,“一般来说是不会说霸道这种的,指向太明显了,一定是指代着一个你认识的人。”
“真不是你。”许风遥都要忘了这茬,“我觉得我不太有主见,有个人帮我做决定可能我会比较喜欢。”
“你挺有主见的。”
“所以是谁?我认识吗?快快,趁他没回来。”
“这种话该是我们哥俩说的,你怎么……”许风遥失笑,但不可否认,他心里知道那个人是谁,当时说出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只是他不想去深究,反正只是回答一个问题,应付了事,拿来当挡箭牌。
借口一下子就冒出来三个,他便心安理得将其抛之脑后。
“你当然得跟我说,小段那没头脑的,他给不了你什么有效的建议。”丁思文说,当初要不是许风遥给他们戳破,她要等段横开口,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是你认识的。”许风遥刚开口,段横就回来了,他一眼看到,“他回来了,先不说了。”
段横刚要坐下,丁思文就说渴,让他去买水,段横指着桌上的果汁说这不是还没喝完?
“我想喝热的。”丁思文说。
“行行。”段横一转身又走了。
许风遥目瞪口呆,段横果然是个没头脑的。
“所以,接着说?”
“姐,饶了我吧,我那会儿就随口一说。”许风遥被打断了一下,忽然就说出不口了,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可能疯了,差点就真的被丁思文哄骗,真不愧是段横的铁子。
他说什么?
那个词指的是时观?
人岳小莹问他理想型,他说是他弟,这不是逗人家吗?
“姐什么姐,我比你小。不过,最近小观弟弟怎么样了?也没听你说起他。”丁思文忽地想起那个寡言的小学弟,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他,暑假时候许风遥还一直不答应带人家出来打牌。
“读高三呢,有什么可说的,咱不是刚念完。”许风遥喝一口自己的果汁,瞬间就觉得肚子不舒服,真是时候,他忙起身说要去上卫生间。
丁思文摆摆手让他去,继而思考她和时观还有什么都认识的人,还得霸道,等段横买热奶茶回来,丁思文随口问他认不认识许风遥身边霸道的人。
“他弟呗。”段横想也不想就说。
“哪里看出来?”丁思文不解。
“你看时观那样,再过十年妥妥一个霸总,就是没公司继承,所以只能说是霸道。”段横得意点头,“我跟你说,许风遥在家出门都得跟时观报备呢,你看看,这还不霸道。”
“我不在家吃饭我也报备,不对,我问的是女生。”
“那不就是你。”
丁思文:“……”
“你觉得,你哥们他直吗?”丁思文想了半天,在仅有的两个选项里,她选择另一个,许风遥喜欢她,想想就觉得很恐怖,要尴尬死了。
段横一脸惊恐,怪不得许风遥不找女朋友!
周一上晚自习的时候许靖远忽然打电话过来,许风遥出教室接电话,“爸,怎么了,我在上课。”
许靖远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跟那边说他在上课的事情,隔了一会儿对他说:“那你先上课吧,我们给小观过生日呢,还以为你给忘了。”
“……”许风遥确实不记得。
他甚至只记得自己的生日和老妈的忌日,许靖远的都是靠日程提醒。
回宿舍路上他落后室友一步给许靖远回拨过去,打通了才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日快乐估计许靖远已经好心地帮他说过了,没想到许靖远有话要说。
说他刚刚给时观送礼物的时候,时观说谢谢爸。
他改口了。
时观从此,真的成为许风遥的弟弟。
许靖远高兴得也想打电话告诉许风遥这个消息,只是正犹豫着这样会不会让许风遥以为是在逼他,许风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或许就是父子间的心有灵犀,于是许靖远便说了。
许风遥笑了几下,“那你可得更努力工作了啊。”
“一直都很努力。”许靖远跟他讲完电话,又转了一笔钱过来让他买新衣服。
回宿舍挂了电话,洗完澡洗完衣服已经过了十二点,许风遥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在水池边搓了半小时袜子,又出去晾了半小时衣服,时间就过去了。
宿舍十二点准时熄灯,许风遥在黑暗中愣了一会儿,竟然生出一丝后悔来。
手机解锁就是与时观的聊天界面,那句生日快乐在对话框里一直没有发出去,现在再发也迟了。
一丝后悔分裂变成很多丝缠绕成一团,心里很堵。
他想到,这是和时观认识以来他的第三个生日,而连一句生日祝福,都没有跟他说过。
感觉,错过了什么。
许风遥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摸黑爬上床铺,如往常一般躺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喜欢是从失眠开始的。
失眠的夜晚,他从第一天与时观认识开始在脑海里回放,一直到无意识睡过去。他以为自己解脱了,能忘记,此时此刻才发现那很长一段记忆让他藏到了心底,此时翻出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
昨日,他们还手脚相缠,同榻而眠。
许风遥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想那些做什么,多是混乱的画面,永远不能与人提起,只有他们两个记得。
「腻了。」
时观说。
那时观应该不想记得了。
只有他记得。
他记得无数次的拥抱,记得那些可口的饭菜,记得初次亲吻。
初吻要给喜欢的人,竟然是真的。
许风遥不太能接受。
思来想去还是找没头脑的好兄弟,看看他会怎么说。
“你跟一个人决裂了,但是你最近突然很想他,想起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想得要疯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段横简短总结他说了半小时的大事。
“嗯。”许风遥说完一身轻松,结果是如何管他呢,他终于不用一个人纠结了。
“要不我现在叫思文出来?”
“绝交。”许风遥发出警告。
段横拿着手机不敢打,“可是她之前警告我你找嫂子不叫她就杀了我。”
“没事,又不是跟你分手。”许风遥安慰他,“如果你被她亲手杀死,她会一辈子记得你,毕竟,活人总比不过死人。”
“好,到时候我就假装不知道。”段横很快说服自己,“那人是谁?”
许风遥:“……”
许风遥垂死挣扎:“这很重要吗?”
“重要啊,你跟谁一起去放烟花、一起搭公交车、一起听歌、一起拍照、一起坐摩天轮!你确定你没跟人家在一起?”
“而且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绝交!”段横还没说完先小小的生气了。
“真没在一起,他都不喜欢我。”许风遥肯定道。
“你这么确定?”段横上下打量他。
“对啊,就是他跟我绝交的,到现在也不跟我说话。”许风遥确定以及肯定,“我当时,也很讨厌他,听到他那样说开心死了,现在就有点,不爽。”
段横:“你不会是因为不是你提的绝交所以不爽吧?”
“如果是我提的……”许风遥试想了一下,然后丧气道:“好了,我可能真是喜欢上了。”
如果是他提的,现在他可能要后悔死,干什么那么无情啊?
可是时观提的,他只能想,是自己的喜欢来的太迟,才会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什么什么?我漏听了什么?怎么就确认了?”段横着急地晃他,叫他说清楚那个人是谁。
“告诉你也没用,我跟他不可能的。”许风遥叹气,没由来的惆怅。
“你现在是确认单恋之后马上失恋了?你牛逼。”段横给他竖大拇指,“但你不也说当时你很讨厌他吗?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你自己脑补了一下以前的美好时光就喜欢了?那你喜欢的是人家还是那些时候。”
“哦,你说的有道理,我可能只是喜欢我回忆里的对我好的他,这样我岂不是更加不可能跟那个他有结果了?!”许风遥照着他说的精准想象了一下,开始缅怀初恋。
“呃……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然你去找他求和然后追他,等你们又在一起了他肯定对你好,到时候不就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了。”段横捋清思路,边比划边说。
“理想很丰满。”许风遥听完就摇头。
他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时观,可能还只是去年暑假里那个温柔一点的,他和时观现在的关系,他凑上去就是纯找骂,他没有那个勇气接受时观的拒绝。
也或者,他现在脑补出的这一点点心动也可能只是,给自己想着时观□□找一个正当理由,喜欢就喜欢了。他就跟时观做过,还做那么多,前两年几乎都是看着他射的,现在也想一下有什么问题?
起码他不是真的变成性冷淡了。
下一次时观打来视频的时候,许风遥整理两下刘海才接,时观看了一眼镜头就低头写作业,许风遥背挺得笔直玩电脑,余光一直瞄屏幕,只能看到时观小半张脸。
好久不见,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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