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认命

姜爱民斜倚在堂屋的床上,手捂着额头,嘴里不断呻·吟着“哎呦哎呦”,惹得姜苧小短腿跑来跑去,又是端水又是拿帕子。

活脱脱就是大孝女。

杨红英看得眼红。

王秀兰简直没眼看,这才是真赚麻了,以后都有人养老送终了。她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又踹了他一脚。

“有你这么当爸的吗?赶紧滚,等谁伺候呢!”

被踹得一个趔趄的姜爱民幽怨地看他妈,这真是亲妈吗?还不让他心疼心疼了?

姜苧歪头,拉住王秀兰的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清澈的愚蠢,“不要打我爸爸,肯定是打架的时候伤着了。我爹也是这样,还要我娘揉胸口。”

“咳咳……”听了这话,姜爱民都要擦汗了。

她爹到底是个什么神奇人物?

王秀兰也噎住了,没想到还有比老三更不要脸的人!

一直巴巴等着的小姑娘姜志华跑过来,悄悄凑到姜苧耳边,小声说:“哎呀,你怎么这么笨!三叔是装的,就是让奶奶心疼。”

姜苧瞪大了眼睛,像是打开了新世界。

小短腿哒哒跑到姜爱民身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确实没有伤的样子。

她鼓了鼓脸,一脸控诉。

姜爱民难得不好意思,脸烫了下,“志华,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话惹得王秀兰又给了他一下,“咋,你还想上天啊?”

扯着嘴角冲他做了个鬼脸的姜志华笑嘻嘻地拽着姜苧就跑,“别理他们,我有事要问你!”

姜志伟和姜志远也巴巴凑了过来。

“你真的抓到山鸡了吗?”

那只黑乎乎的山鸡给了江羲和,但是姜苧会抓山鸡的事儿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对上三双好奇的眼睛,姜苧瞬间一扫刚才的苦恼,骄傲地叉腰,“真的,我每天都抓的。”

“哇!”

三个人的吹捧让姜苧很受用,小奶肚不自觉挺起来,脑袋高高仰着,很是骄傲,手舞足蹈地说起怎么抓山鸡。

最后,姜志华甚至吵闹着要跟姜苧一起睡觉,被杨红英驳回。只能哭唧唧地递给姜苧一个挂了红薯叶子项链的小弹弓,还专门嘱咐姜苧不要忘了教她怎么抓山鸡,等她会了就天天有肉吃了。

姜志伟和姜志远也狠狠点头。

兄妹三个决定明天跟着姜苧一起上山抓山鸡。

偷听他们说话的姜爱民抽抽嘴角,不忍心打断他们的美梦。姜苧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孩,而是饕餮,他们要是能抓到才是见鬼了。

他哄睡姜苧,烦恼地挠挠头,头发都要被挠秃了。

他真的能养得起姜苧吗?

王秀兰也问了这个问题。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本来心里打鼓的姜爱民立马挺胸抬头,“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养不起一个小女孩?”

“对啊对啊!”杨红英想起给了江羲和那只山鸡,咽咽口水,心动了,“姜苧还会抓山鸡,肯定养得起。”

明显是利益熏心。

姜爱军无语地瞥了眼大嫂,“大嫂,老三带着个小女孩,饭量还这么大,谁还敢给他说亲?”

说完,他又指指本来盛满窝窝头,现在已经空了的大盆,“小丫头一顿吃一盆窝窝头,别到时候还没抓到山鸡就饿死在家里了。”

“再说,山上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天天去抓,谁乐意啊?别到时候惹得别人眼红,拉你去游街!”

闻言,本来眼睛发红的杨红英瞬间哆嗦了下。

“那算了算了,还是让她住在山上吧。偶尔用粮食换山鸡总行吧?”

好家伙,这话让全家的人都没话说了。

不愧是老大媳妇儿!

王秀兰也白了她一眼。

杨红英这个人,有些小聪明爱占便宜。

老大姜爱国勤快能干,还没成年就能挣满公分。娶了杨红英后,杨红英觉得老大出力多,多出来的粮食都补贴给老三了,就撺掇老大少干活或者分家。

王秀兰也觉得不能惯着老三,干脆定了谁挣的多就分得多,不挣就饿着,才消停了。

说她人不好吧,又不是。

她对小家很上心。

老大老实,在外面吃亏回来也不吭声。村里人蹬鼻子上脸,还是她发现了拉着全家人在外面闹了几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老大了。

家里要是真有事儿,也肯帮把手。

对里对外很清楚。

王秀兰瞪了眼呵呵傻笑的姜爱国,心里叹口气。

老大这副模样像极了姜建国。但姜建国是心中有数,姜爱国就真就剩傻乐了。

至于老二一家,蒋爱军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但拈轻怕重,跟老三一样懒。加上娶了个爱干净却不爱动弹的李桂英,日上三杆了家里窗帘还拉着。

想到这里,王秀兰伸手狠狠掐了把姜建国。

肯定是他这个老东西太懒,把懒货的基因都传给姜爱军和姜爱民了。

牙疼。

姜建国疼得呲牙咧嘴,根本不在乎什么大家长的面子,说道:“老二说得对。再说山上多危险啊?老大媳妇儿,你说要是会抓山鸡的是志伟,你愿意让志伟天天去抓山鸡吗?”

“那可不行!多危险啊!”杨红英脱口而出。

去年冬天,村东头老癞头饿狠了上山抓山鸡,不小心摔下来摔死了。多吓人啊!

姜爱民幽幽地哼了声,“你也知道危险啊?还想让我闺女天天给你抓山鸡!”

杨红英讪讪的,“就说说罢了。”

“老三,就按规矩来,以后就用你的公分粮来养你和你闺女,不能让你两个哥哥补贴你。还有,以后勤快点,别犯懒。”

姜爱民不答应了,“妈,懒咋了?谁不知道咱家有福,前些年闹灾,咱们家可没一个人饿着。”

这副不着调的样子气得王秀兰拿了旁边的笤帚给了他一下,“要不是我平日里省着,还有村长帮趁着,你们能不挨饿?”

避开笤帚的姜爱民撇撇嘴。

他妈这个爱动手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手太欠了!

“那什么,妈,能不能帮你孙女洗洗衣裳啊?”

这话一出,王秀兰就看见杨红英的眼睛亮了,立马一凛,“自己洗!咋不把你姜家祖宗挖出来给你洗衣服?”

姜爱民,“妈,这是封建迷信!”

“大嫂,要不我每个月给你点儿粮食,你帮你侄女洗洗衣裳?”

王秀兰气得扯住他的耳朵,“洗你个大头鬼!自己洗!”

眼见大哥二哥屋里灯都灭了,曲着大长腿坐在小板凳上的姜爱民委屈巴巴地看王秀兰,“妈,要不……”

打了个哈欠的王秀兰瞪了他一眼,“赶紧洗!”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洗完衣裳,已经月上树梢,他先看看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姜苧,“吃大亏了!一百斤粮食没赚到,还倒贴了粮食,现在还得给小祖宗当长工!命苦啊!”

躺到被窝,又认命了。

最起码今儿能睡个好觉,不用总惦记小姑娘,怕被狼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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