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巴塞罗那(三)

这是一个宁静而秘密的夜晚,篝火在添了柴薪后燃得愈来愈旺。

齐照和他人生中第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隔着火堆坐着,相顾无言。

封卿仍是环着膝盖的坐姿,她一前一后地摇晃着自己,凝视着火光,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办?”

齐照:“什么怎么办?”

封卿:“就是……”

帐篷拉链拉开的簌簌声突兀地打破静谧的氛围。

封卿噤声,抿住嘴唇。

江奈刨着凌乱的头发钻出帐篷,打了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地绕过齐照,坐到他旁边,“你们聊什么呢,我的美梦都被你们吵醒了。”

齐照握着一根长树枝,戳戳弄弄地挑开柴火,使内层的木料接触空气充分燃烧,“你做什么美梦了?”

江奈:“梦到吃满汉全席,香到流口水了。”

封卿说:“你是不是想家了。”

“可能是。”江奈后仰躺倒,背脊压到一件衣服,他扯起一角衣袖,“是任老师的衣服吗?好香啊。”

齐照的后腰被人戳了一下。他斜睨一眼躺在左侧的江奈,“你不要搞小动作,不然待会儿我打到你身上,你别叫痛。”

江奈松开那截袖袍,冤枉道:“我没啊。”

齐照腾出左手,一掌拍到江奈的脑门儿,“少扯谎。”

江奈的额头被拍得“啪”地一响,显红了。他委屈地抱着脑袋,说:“你怎么随便打人?”

齐照眼睛都不眨,理直气壮道:“谁叫你先动手的。”

“我没有……”江奈求助地看向封卿,辩解道,“我刚没碰他。”

封卿:“呃……我去睡了。”

她抱着毛毯回到车里关上车门。

江奈眼看和他说不通,生气地钻回了帐篷。

齐照又变成一个人,四周再次恢复寂静。

有火烤着,他的面颊微烫,正面都煨在光里,但后背没有热源,只感到浸骨的寒意。

耐不住冷,他捡起那件氆氇袍罩在背上,在挥之不去的香味熏陶下,他也感到困了。

在学校,他每次犯困就会直接趴下,干脆地睡上一觉;所以这种强撑着脊柱和眼皮,强迫自己不能睡的体验很新奇。

但睡眠的机制很难由人类自主操控,他不过是稍微合上了眼睑,身体就立即进入了休眠状态。

齐照头颅前倾徐徐往下沉去……

当沉到最低点时,坠落的失重感猛然唤醒他的神经!

怎么还真睡着了。

齐照揉着眼睛坐端正,脑袋清醒得犹如被泼过冷水。

他顺手拾起一把木柴要添火——就是这一歪头的动作,他看见了自己映在帐篷上的影子。

人对自己的影子是有直觉的,这团臃肿似小山的黑影,根本不像他的影子,或者说不全是他的影子。

齐照顿了半秒,抬起手臂摸向自己的后颈。

他被火烤出汗的掌心贴到颈后肌肤上,一片炽热。

他一动,影子也要动,但影子的那个他,手臂抬高后摸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后颈,而是一团浑圆浓黑的阴影。

齐照头皮一惊,浑身寒毛倒竖。

他的背上趴了个东西。

一个他用手摸不到,却会被光影捕捉的东西。

他心惊胆战地放下了手臂,影子亦是。

齐照僵着脖子紧盯倒影,只见一道崎岖的黑影在他背部耸动,紧接着分化出头、手和脚,从他的背脊撕下,贴着他站立起来。

后背的寒意被冷汗浸透衣衫的潮湿取代,一道瘦削的长影就那么静默地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他的颈椎像生了锈般冻结住,良久,齐照转动眼眸朝后移去,堪堪瞟见一只皮肤青灰的手吊在袖管里,指甲嵌满泥污,攥着什么发光的物件。

心跳和呼吸一起一伏,在他耳边打鼓。

怎么办?他还真没有应对鬼怪的经验。

突然另一顶帐篷里有了动静。齐照冷汗淋漓,求救般地投去目光——

拉链的缝隙里探出一只干净的手,哗地扒开了一条口。

齐照借这股同伴给予的勇气察看后方——

黑黢黢的夜色浓郁,地面的浅草青嫩,叶尖挂着露珠。

没有鬼,更没有人。

任昳穿着单薄的衣衫爬出来,无精打采地走到他跟前,“衣服还我。”

齐照扯下袍子还给他。

任昳边套着袖子,边端量他:“你的脸好白,冻着了?”

齐照:“我见鬼了。”

任昳的眼神暗下,俯身把他按到毯子上。

齐照惊魂未定,被这迷惑行为刺激到睁大双眼;面对任昳的逼近,他两手撑着地,直往后退。

对方捧住他的下颌,亲了上来——

齐照的思维被格式化,巨大的恐惧如炸弹在心中砰然四溅。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人,但距离太近,推搡时鼻梁无可避免地蹭到了任昳的嘴唇,他连滚带爬地逃开,跑在两米之外的草地上,大受震撼道——

“你发什么疯!?”

任昳按着疼痛的下唇,齐照的鼻梁骨长得很优秀,把他磕得不轻。

不过看到齐照的眼眸因应激而变成深红色,他庆幸地想这招还真管用。

“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我是未成年,你犯法的……”齐照如惊弓之鸟,连说话也没平时利索了。

他头一次觉得人比鬼可怕多了。

来十只鬼围攻他,都不如这一出给他造成的伤害惨重。

任昳说:“每次夏美在使用眼睛前,会先保持38小时以上的清醒,把体力消耗到极致,缺乏睡眠会诱发心律不齐,当她心跳加速感到疼痛时,她的眼睛就会变成红色。她管这一步叫「开眼」

“她说每个人开眼的方式不同,有的人察觉到危险就会自动开眼。但她因为吃了太多药损坏了大脑的部分功能,再也没办法感受到恐惧,只好采用这种极端且内耗严重的方法。”

任昳好笑地望着他,“我不知道你害怕什么,所以斗胆尝试了一下。猜对了,你恐同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照发疯道:“那你好歹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任昳:“跟你说了就无效了,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和意想不到。”

“这是什么鬼方法!”齐照难受得五官都扭曲了。

“并不是人人都需要这一步,夏美说,每一代人里天赋最突出的那几位,能通过后天训练自由地调动使用眼睛,她的哥哥姐姐都能做到。”

齐照摸了摸右眼,“我移植的不是她哥的虹膜吗?为什么我做不到?”

“因为身体仍然是你自己的,你想掌控这双眼睛,也要依靠后天训练。”任昳无奈道,“但在你还没学会的阶段,只能先委屈你被吓一吓了。”

“下次你这招就不管用了。”齐照心想亏得他跑得快没真亲上,不然简直要死!

“下次我换别的招呗。”任昳命令道,“现在,用你的眼睛找到它。”

那是一种感觉,叫他形容他也形容不出,像是一种很奇异的杂合色彩,如一道黑色的彩虹在深夜里隐隐现现。

它离得不远,就在树林的边缘,齐照确信它也正在看着这边。

“在那儿。”齐照指明方向。

当他一指,那团形状不规则的色彩便退入了幽深的树林中。

齐照垂下手,“它走了。”

“走,过去看看。”任昳打着手电筒,从他指的方位走进树林。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草皮,大树与苔藓组成的森林弥漫着幽暗的雨雾,温度低至零下,一说话便会呵出白雾。

走了约莫百十来米,齐照停下说:“看不见了。”

不知是他的眼睛失效了,还是那个东西本身隐匿了。

任昳拿手电光扫过他的脸,“起效时间太短,下来加强练习。”

“怎么练?”

“嗯……”任昳想了想道,“改天问夏美吧。”

齐照:“那我们还往前走吗?”

任昳:“雾太大,什么都看不见,先回去,白天再来找。”

两人原路折返。

走了没几步,齐照脚下一崴,踉跄着撞上近处的树干。

任昳闻声回头,手电一照,笑道:“你多大了,还走不稳路?”

齐照站直拍拍裤子,这不怪他,地上全是枯枝败叶,保不齐哪里藏着浅坑或石头。

他就是一脚踩进了坑里,还把面上的枝叶踩得凹陷下去。

任昳替他打光照明,以免他再摔跤,但眼神倏地飘至别处,目光牢牢粘在他的头顶上方。

齐照有预感地抬头,他在晦暗灰白的光线中,对上一张僵死的脸。

那是一具两眼翻白的男尸,倒挂在他头顶的树枝上,青紫的嘴唇微张,舌头被割掉,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嘴边。

齐照不知道该不该动。

任昳说:“我记得你擅长爬树?”

他硬着头皮答:“是啊。”

“那很好,”任昳将灯光打到男尸的脸上,“你爬上去割断绳子,我们把他带回去。”

有鬼说明有死人,就是这哥们儿刚刚趴在他背上吗?

齐照用行动化解恐惧,他爬上树,一束清冷的手电光跟随他的攀爬上移。爬至高处,他看到这具男尸的手势很奇怪,不是自然下垂,也没有与身体捆绑;而是两条胳膊伸展开来和肩线平行,手肘和腕部被钢丝捆扎,固定在一根贴合肩胛骨的横直长木上。

如果要形容,很像一个颠倒的十字架。

取下尸体的过程十分复杂。第一次因为臂长不够,刀刃碰不到绳子,所以他回到地面,就地取材捡了根长度足够的树枝,裁了任昳的襟边、报废了一只打火机,制作成简易火把。

然后再叼着火把爬上去,烧断了那截悬吊尸体的麻绳。

任昳在底下为他喝彩,搞得他很不高兴。

我又不是猴子。齐照落地,怨气深重地瞪着对方。

任昳笑着糊弄过去,低头勘察起那具尸体。

在地面上以正常角度看,这是一名白种人男性,年轻不超过40岁,穿着专业登山服,没有行李,口袋被人搜刮干净,找不到身份证件和能证明身份的私人物品。

尸体的右手攥着一条闪亮的金属十字架,是多了一横的宗主教十字。

“就是他,我看到的鬼手里也捏着亮晶晶的东西。”齐照感觉全身毛孔都在开花,问,“他是我们在小城客栈见过的那群罗马尼亚人吗?”

宗主教十字并不常见,死者又是白人,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看样子是的。”

“他们居然比我们先到?”

“比我们先到也不足为奇,我们在喀沁村耽搁了一天。”任昳推理道,“如果是这样,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举行仪式。”

齐照:“什么仪式?”

“正十字代表上帝,倒十字代表恶魔。你说是什么仪式?”任昳不再管那具尸体,打着手电向树林深处走去。

“去哪儿?”

任昳将光亮朝上照,一寸寸地扫过半隐在雨雾中的树杈枝桠,“这片林子里,绝不会只有一具尸体。”

齐照:“白天来找不行吗?”

“害怕你就回去。”

激将法是吧,齐照不服,事到如今露怯就太孬种了,他紧步跟上,“你怎么知道不止一个死人?”

“我在美国乡村见过这类仪式,它召唤的对象是撒旦,恶魔因为自古崇拜者多,胃口早被养大了,在现代想通过献祭召唤出恶魔,要付出的代价是很高昂的。”任昳走走停停,只顾向上看,“这次施行的仪式的人花了血本。他诱骗而来的全是虔诚的东正教徒,恶魔最喜欢玷污纯净的灵魂。”

“世界上真有恶魔啊?”齐照问。

“要讨论世界上有没有恶魔,就得先论证世界上有没有地狱。我暂且没去过地狱,所以我无法回答你世界上有没有恶魔。”

“所以他们大费周章、不惜代价搞这个仪式,就是为了召唤一个……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否真实存在的东西?”

“在我们这种人眼里,恶魔是未必存在的传说,但在某些人的世界里,恶魔就是真实存在的。这关乎信仰问题,一时半刻很难解释。”任昳说,“不过你要问世界上是否存在能够被支使的邪恶力量,那必然是有的。”

很快他们在树上发现了第二具倒吊的男尸。

相同的姿势和死状,衣领别着十字胸针;但这具尸体的舌头还在,被割掉的是两只耳朵。

齐照说:“我没有第二只打火机了。”

“我也不想衣服再被割坏了。”任昳扯着衣袍破损的左襟,“好可惜,我本来挺喜欢的。”

“你又不缺衣服。”

任昳当真缅怀起衣服来,“不一样嘛,这件是纯手工,我买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齐照很想说我赔你一件得了,又想到自己没有钱。

“啊算了,好看的衣服还会再有的。”任昳自我安慰,“走吧。”

齐照:“他们一群罗马尼亚人,留在欧洲不能施行邪术吗?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中国来,还是在西藏这么偏远的地方。”

任昳:“恶魔有信徒,属于一种邪神,而每一种信仰中都有邪神的存在;换地方举行仪式,或许是为召唤出当地的邪神。你可别忘了,这里孕育过多么悠久古朴的原始宗教。”

他们绕了一个周长数百米的圈,总共发现十三具尸体,以环状线分布在树林内部。

每一具被剜掉的器官都不同,有的是一对眼球,有的是一只鼻子,还有的是一双膝盖骨;也有四个人是分别被割去了左右手和左右脚。

其中一张面孔让齐照觉得眼熟,好像是在客栈对他们说过“bye”的人;这个人裸露着上半身,胸膛被剖开,他失去了他的心脏。

“这13个就是全部了。”任昳照着最后一具男尸说。

这具尸体看似完好无损,但绕到后方,会看见他的背部皮肤肌理被划开,整条脊梁骨被手术抽掉了,与肋骨的断口齐整平滑。

一些内脏掉出,倒流的血液和腑脏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污秽。

齐照被血腥味熏得掩鼻,“这他妈谁干的,过于变态了。”

任昳领着他换了方向走,“可能就是给你留电话号码的那个人。”

“这压根不是一个人干得出的事,至少是一个团伙。”齐照怀疑是喀沁村里先他们一步出发的那伙人。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合理。”任昳反驳,“这些人的死亡时间超过24小时,而那伙人只比我们提前3小时出发而已,时间上说不通。”

“好吧,那为什么要挖掉他们的身体部位?”

“眼球、鼻子、舌头、双耳,组成五官让它拥有视听闻说;双手、脊柱、膝盖、双脚,让它可以直立行走;鲜活的心脏让它彻底从地狱中复活。”

齐照:“他们要给邪神一具肉身?”

任昳:“找到了。”

齐照走到对方身侧,光线被迷离雾色阻断,能见度极低,可仍能窥清前方横着一条绕树干牵起的长绳。

绳子很长,绕过数棵大树,围起了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圆形。

任昳掀高绳索走入圆圈内部。

齐照迟疑道:“这能随便进吗?”

任昳:“我能,妖魔鬼怪都不喜欢我,但你最好站那儿别动。”

齐照站着不动,看任昳走到小圆的中心蹲下去,手电光照射着地面。

他在看什么?齐照也试着跨出那一步,走到了圆内。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松口气,走到任昳旁边。

光亮所照范围是一堆枯叶,洒落着零星的血迹。

“它离开了。”任昳说。

“啊?谁?”

任昳的手指隔空描画着叶子上的血迹,“这是眼球、鼻子、舌头……下来是心脏,两边是手;这条长的是脊椎,下面是膝盖、双足。它在这里获得了肉身,离开了。”

齐照:“所以仪式成功了?”

任昳道:“赶快回去。”

他们加快脚步回到营地,篝火照旧燃着,两顶帐篷紧闭,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任昳叫醒了所有人,让大家围坐在火旁,简要阐明了在树林中的经历。

封卿胆寒道:“你是说,有十多个人被杀掉了?尸体还离我们不远?”

江奈:“这必须报警啊……”

简兴看着手表,问:“你们在里面待了多久?”

齐照:“有一两个小时吧。”

简兴向任昳确认:“有吗?”

任昳:“差不多。”

“那就怪了,”简兴将手臂伸到他眼睛下方,“你起来的时候我看过时间,是凌晨2点45分,但现在正好3点,你们只去了15分钟。”

任昳拉近对方的手腕一看,少见地蹙起眉头。

封卿道:“对诶,我也感觉是这样,才睡着就被你们喊醒了。”

江奈:“唔,我倒是一躺下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任昳去帐篷里找到手机,手机上的时钟也显示此刻是凌晨3点02分。

齐照想起看过的科幻片,道:“会不会是,树林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

“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任昳说,“为了安全着想,今晚上大家都不要睡觉了。”

封卿:“轮流睡也不行么?”

任昳:“恶魔和鬼魂,都会使用附身术夺取人的身体,俗称中邪和鬼上身,要以防被趁虚而入,最好是每个人都不要离开彼此的视线。”

江奈弱弱举手,“那想方便怎么办?”

简兴:“忍忍吧,到天亮就好了。”

凌晨3点半,五个人干坐了半小时,度秒如年。

“好无聊,来打牌吧。”封卿说。

大家同意了。

任昳:“我不用,你们玩儿。”

封卿去车上拿来一副新的扑克牌。三人和简兴坐到一处,洗牌发牌。

任昳则在行囊里翻出那本央金给的厚重外文书,形单影只地走到森林外缘,借着手电筒的光,细读每一页内容。

牌打了两局,封卿悄声道:“你们,觉不觉得任老师有点不正常?”

简兴道:“是有点不对劲。”

齐照:“哪里不对劲?”

简兴:“他刚才拉我的手看时间,体温很低,手冷得不像活人。”

江奈拿牌挡住嘴,闷声问:“小齐,你确定,跟你回来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任老师吗?”

齐照惶然。他从未想过和他一同回来的任昳是真是假的问题。

肯定是啊。他想这么说,然而回忆着在树林里,先跨入同心圆内圈的人是任昳,他是等在外面的;当他走近,地上已经只剩血迹了。

任昳最先看到的画面和他看到的,是否一致,他不敢确定。

要是恶魔附身的说法切实可行,那任昳就是最有可能被附身的人。

齐照冷静地打出一张红桃Q,“你们别瞎猜测了。”

“齐照。”遥遥的呼喊声打断他们的牌局。

齐照应声回首,任昳站在一团冷光中,跟他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说件事。”

他犹疑的短瞬间,封卿握住他的手腕,惊慌道:“不要齐照,千万别过去。”

江奈也对他摇头。

简兴:“你坐好,先别动。”

“齐照!”任昳又喊了他一遍,“我在这本书上找到了相应仪式的解析,恶魔复活后,会扮成你最亲近的人。不要被他们骗了,快点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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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眠之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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