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叶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顾槐序谈一谈。

她才刚搬进来，这几天一直为把房间填满而焦头烂额，都忘记她搬进来是跟人合租的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确保合租生活愉快和谐，有些注意事项虽然尽在不言中，但还有一些是要跟室友进行沟通商量的。

比如生活习惯，费用分摊，合租的规则，**与界限等等等等。

只不过要怎么开口才好呢？

尤其是在刚才她还自讨没趣的情况下。

“你下午有事儿吗？”

顾槐序动作很迅速。

她收拾东西自有一套体系，清洁过后的厨房井井有条，锅是洗过后特意擦干的，台面是清洁过的，连清洁用的工具都整理的干干净净。

林玉叶快速瞟了一眼，越发绝望，诚然顾槐序是一个好室友，但……

刚刚她是不是说话来着？

没等到她的回答，顾槐序在洗碗池边悠哉转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端着两个杯子到餐桌边示意她坐下才又问道：“你下午有事儿吗？”

顾槐序给她泡了茶。

林玉叶凑到杯子边看，里面只有澄黄清亮的茶汤，没看到茶叶或茶包，可她分明没看见顾槐序泡茶的动作啊。

“没有。”

“那跟我出去逛逛吧。”

“嗯，……嗯？”

难道这就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的感觉吗？

这不正是谈一谈的好机会吗？

老天奶果真待她不薄！

一小时后，两个人站在离家最近的商场门口整装待发。

林玉叶有点路痴。

尤其是在这种大型商场里，进了门东西南北的概念变得更加模糊，从哪儿进从哪儿出全看运气，所以她很少一个人出门，出门必有人陪。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陪她的人会是顾槐序。

好消息：顾槐序对路线驾轻就熟。

坏消息：顾槐序对目的地一无所知。

她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进来十几分钟路过三四五家可以逛的店，每一家都逛，但是逛完就走，没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偏爱。

虽然确实很契合她们出门逛逛这一主题，但是走马观花的感觉就像水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什么都没带来，什么也没留下。

或许顾槐序是人机？

或许她应该主动出击。

思索间，两个人又拐进另外一家精品店。

门口的一边墙上挂了款式各异的帆布包和帽子，旁边的展台上摆放着最近正流行的毛绒玩具，是小狗的样式。

林玉叶向来对这些没什么抵抗力。

她填满房间的主要手段也是各种各样的玩偶。抓娃娃抓来的，朋友送的，中奖亦或者自己买的，形形色色，就爱那种能把自己埋进去被毛茸茸包裹的感觉。

“喜欢这个吗？”

“喜欢，”林玉叶姨母笑，“最近很火的，特别可爱。”

“那买一个。”

“不要，”林玉叶斩钉截铁道，“实体店很贵的。”

虽然她的兼职收入挺稳定的，但现在多了一笔大的支出，相对应有些方面就要节省一点。

“我给你买。”

顾槐序的视线直直看过来，林玉叶捏着小狗软乎乎的耳朵，心跳突然快起来——顾槐序是认真的。

不行。

不能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作为交换，我给你买。”

林玉叶自觉应该这样，或花费时间，或花费金钱，应该由她来承担付出更多那一方的角色。

歉意要表达，行动来弥补。

然而这句话落在顾槐序那里仿佛变了个意思，她慢慢收敛了笑意，神色很快冷了下来变得疏离，“林玉叶，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林玉叶拎着小狗耳朵慌忙摆手，“不是，我是觉得……”

“算一下这几天的菜钱发我，我A给你。”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玉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甚至到了要一板一眼地叫她名字的地步，“我就是觉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槐序气极反笑，“什么叫你应该做的？”

林玉叶急忙跟她解释，“我想补偿你，现在我们是室友了，你不喜欢我送你礼物的话，水电煤气这些我来付，我还可以做饭，家务也可以全都交给我，你相信我，我能做好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顾槐序咬着牙冷笑一声，看上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知道我们现在是室友？不知道的要以为我是给自己找了个仆人，还使劲儿欺负你压榨你，打着补偿的名义败坏我的名声，你就这么补偿我？”

林玉叶哪想到这一层，急得手都摆出残影，“我不是，我就是……”

就是想对你好。

这话腻得粘牙，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顾槐序也没再说话，估计是被她给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顾槐序先开口说话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逛逛。”

林玉叶自知理亏，但又不知道该说些或做些什么，只能乖乖听话先回去。

她把那个可爱的小狗放回了展台上，就坐地铁自己回去了。

她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

就像高中一样。

那时候，距离她知道父亲出轨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了。

妈妈跟父亲两个人见面就会吵架，于是为了避免这种场面，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回家，那时候林玉叶还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不爱对方了。

不是不爱她。

她开始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吸引注意力。

既然三好学生的头衔和第一名的成绩没有用，那她就染头发打耳洞逃课打架，从最好变成最差，无所不用其极。

直到妈妈心绞痛被送进医院，她才知道原来妈妈比她更早知道父亲出轨的事实，她才知道父亲在外还有个跟她年龄相当的女儿，她才知道父亲不爱妈妈，也不爱她。

太想要一个符合自己预期的结果，太想要一个自以为是的答案，结果就是，一条独木桥撞南墙，钻了牛角尖，害了许多人。

包括她自己。

林玉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昏睡过去前翻看的那本书被她胡乱压在企鹅玩偶的屁股底下，进度缓慢得像是蚂蚁搬家。

眼角脸边因为泪痕变得干涩无比，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翻身起来去洗了个脸，又开始想白天的事。

晚上七点半，也不知道顾槐序回来了没？

客厅厨房一片昏暗，林玉叶兀自纠结是做饭还是点外卖，很快思绪又飘到顾槐序身上，想要问问她吃了没？

也许是因为刚醒，林玉叶只觉得脑子转得僵硬又缓慢，客厅灯亮起来的时候，她还疑惑是谁开了灯。

分明不是她。

顾槐序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醒了就来吃饭吧，我煮了山药粥。”

林玉叶怯怯点了头，开始猜测顾槐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过神时，人已经动作麻利地把粥盛装在碗里，放在餐桌上散发热气。

像在做梦。

“愣着干嘛？”

林玉叶朝餐桌挪过去，看见碗里糯白一片的粥，没看到顾槐序说的山药，拿勺子搅了一下，发现山药粥这个说法不太确切。

她尝了一口，确信顾槐序煮的是美龄粥。

豆浆香醇，山药滑糯，粥底稠润，一口香两口暖，不怪它叫人念念不忘。

也不知道她煮了多久？

“顾槐序，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给你添麻烦了。”

“……待会儿你洗碗。”

顾槐序好像没有在生气了。

林玉叶拿捏不准她在想什么，吃完饭就自觉开始收拾桌子洗碗。

其实要洗的并不多，顾槐序爱干净，估摸也像她一样边做边收拾，所以饭后的收拾也麻烦不到哪儿去。

大概是很久没洗碗又盼望着洗碗的原因，猛一上手虽然有些不习惯，心情却是很好的。

林玉叶擦擦洗洗很快结束战斗，转身发现顾槐序竟然一直站在她身后就没离开。

“你跟我过来。”

林玉叶不明所以，她乖乖听话跟着顾槐序到了她房间门口，被顾槐序一句“等我一下”拦在门外。

也不知道顾槐序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会有很多书吧。

她想象不出来，又不知道顾槐序把她叫过来是要干什么，就只有站在原地等着。

顾槐序没让她等太久。

只是一小会儿功夫，门又打开了，人闪身出来，紧接着就有个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塞进了林玉叶的怀里。

“这个给你。”

是她说喜欢的那个小狗玩偶。

“你买下来了？”

林玉叶感觉自己脑袋还迷糊得很，“可是……”

“没有可是，”顾槐序打断她，又递过来一叠A4大小的纸，“还有这个，一式两份，签好了记得给我一份。”

林玉叶不明所以，低头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纸黑字最上面硕大的标题——同居守则。

“这是……”

“慢慢看，不着急。”

说完就又退回房间，留林玉叶一个人在门口无声凌乱。

同居守则四个大字不容置疑地居中占位，在它们下面，第一自然段如是写道：

为帮助大家明确责任、规范行为、避免冲突，从而营造一个和谐、舒适的居住环境，在此，以本《同居守则》规定包括租金与费用分摊，清洁与维护等相关方面的问题，希望能通过这种书面承诺的方式，增进室友信任，培养合作精神，促进和谐共处。

签订日期：××××年××月××日

签订人姓名：顾槐序林玉叶

林玉叶：？！

她……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