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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姐裁缝店出来，展音坐上回家的公交，手心里还残留着云春奶奶的体温。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伤感的眼神，一头花白的发，比之前更加消瘦的脸庞。

展音额角贴着车窗，随车厢磕来碰去，婆娑影子在她脸上流走。

……

“这边逆光，我换个方向，你继续你的，别管我。”

终于有阳光的日子，展音抱着相机，和余翌一块下了楼，来到球场，午饭时间，人少，就算一直拍到午休结束，只要不耽搁下午上课，就没人管。

余翌捧着一颗篮球在场内跑来跑去，按照展音的指示，不要看她，忽略她。

展音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做事一丝不苟，眉间刻着认真，举着几斤重的相机，一小时下来没抱怨一句。

别看细皮嫩肉，她可一点不矫情。

完成这组，所有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展音舒坦下来，一张一张翻阅照片，给余翌过目。

直到余翌满意点头，展音才收起装备，动作很快，飘逸的发丝晃过，她朝余翌一招手，“走，吃饭去。”

余翌跟在她身后快步行走，两人略一商量，进了一家面馆。

“老板，一碗海味馄饨。”

然后展音指指菜单，示意他自己点。

“老板要两碗！”余翌紧随其后。

“大份小份？”

展音：“大份。”

“好嘞，马上好。”

两人很快吃完一碗馄饨，大有狼吞虎咽之架势。

付款的时候，余翌抢先付了两人份。

展音疑惑之际，余翌转身边往外走边说：“工作餐。”

展音点点头。

距离上课还有1分钟，他们在阳光底下跑得很快。

……

这个月的21号，是余翌的生日。

他的那组生活照，展音按照他的要求，在20号之前修好提交给他。

【我的工作完成了，下次还有需要，尽管找我。】

展音给他发来这样的一条消息。

余翌当时哭笑不得，觉得她正经得很，说的话总是很官方。

余翌：【肯定的，展摄以后有名了，可以看在同学一场，给我打个友情价么？】

展音过了很久才回：【我考虑一下。】

余翌当时特别服气。

20号晚上，路昇和陈尤北为他开了场小型生日party，考虑到第二天大家还要上学，有的要上班，就仅仅吃了顿饭，玩了几场游戏，差不多便散了。

路昇下午给展音发过邀请的信息，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她一直没回。

“散了吧散了，大家回家注意安全，到了报个平安。”

略有些晚了，余翌站在包厢门口送走一个个人，指头指着手机，嘱咐大家注意安全。

陈尤北喝了几瓶啤酒，有些晕乎，红透脖子根，在那里胡乱讲着话，没人能听懂。

余翌倒是一口没喝，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他太阳穴，把他脑袋整个戳歪了，软骨头一样落在肩膀上。

“你看他那样儿！喝不了还喝。”路晟指着他哈哈大笑，口齿间满是酒味。

“一个醉鬼一个酒鬼，你们谁也别说谁。”

余翌把椅背上的外套捞起来挂在臂弯，看了一眼满室混乱，叹了口气，不一会儿保洁来清扫垃圾，余翌才一手拉一个人，“走了。”

路昇耍脾气似的甩开余翌的手，四周望了一圈，"音姐还没来啊？"

说完又酒气满满地看着余翌，“啊？”

“她为什么要来？”

余翌对路昇的问题感到困惑，展音又不知道他生日，又怎么会来？

不过想象一下，如果她来，就挺不错。

“我发微信告诉她了呀，说21号你生日，今晚提前给你庆祝了，”路昇头脑还算清晰地拿出手机，点来点去，点进聊天界面，他发了定位配文字，但对面没回。

“这是有多忙？几点了还没回。”

他又说，“哎，算了算了，你也别伤心。回去了回去了。”

把俩人推进出租车后座，余翌坐在副驾驶，报了地址，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途中，手机里已经收到几条报平安的消息，他一一回复了。陈尤北被她姐骂骂咧咧地接走。

路昇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余翌听了竟莫名一颤，好像在期待，于是他偏过脸，看窗外匆匆掠过的路灯。

展音没有回答，而是告知路昇：【我把你东西给喻希了。】

路昇马上坐直，也没管她答非所问的事，先道谢，然后再问他关心的：【她什么反应？】

【收了。】

【啊？她没什么表情吗？】

展音认真回想了下，喻希回来时，神情疲惫，对她扯起很勉强的笑脸，接下东西后，看都没看，就借了展音一个拥抱。

过后，展音跟展天宝说了声，就和喻希下楼，去小区里的秋千上坐下。一聊就是几个小时，展音带喻希去吃烧烤，才让她缓和了情绪。

展音：【没注意。】

路昇：【好吧，谢谢。】

展音没再回，满身的烧烤味，她换了身衣裳去洗澡。

“跟谁发消息?”余翌突然出声。

路昇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耷下，拖着音，“音姐。”

“说什么了？”

“我拜托她，把东西给喻希。”

喻希这个名字，他倒是好久没听见了，“没了？”

路昇话语模糊，“没了。”

余翌和路昇住在同一个小区，走路时路昇一会儿指指天，一会儿指指绿化带里的灌木丛，说明天是个晴天、好热啊之类的胡话。

余翌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嗯”两声，心不在焉。

晃荡回家已经快零点了，出电梯，走两步，开门。

黑压压的家里顿时亮起灯，余翌被晃了下眼，看见裴千芝捧着一个大蛋糕，估摸是自己做的，余拓拿了顶生日帽给他扣上。

“Surprise！！”

“17岁快乐！儿砸。”

余翌右手关门，门发出契合的声音，手机也震动一下。

壁面上的挂钟，时针分针重叠，显示21号零点。

“回来得真及时，和朋友们玩儿得怎么样？”

“收了这么多礼物啊！”

余翌将礼物堆在房间书桌上，又快速出来，途中抽空看了眼手机消息。

展音：【转账666.66】

转账的备注为：生日快乐，同桌。

余翌嘴角扬起一抹笑，很爽快地将钱收下，一边洗手一边回消息。

余翌：【谢音姐，音姐大气。】

展音没回，一贯少言。

“快来点蜡烛，老余拿火柴！”裴千芝站在桌前招呼余翌，在余拓手臂拍了一巴掌。

裴千芝当真仔仔细细插上17根蜡烛，数来数去，生怕怕多了少了。这个蛋糕不算精致，但胜在可爱，一个胖胖的小蛇，柔和地弯着身躯。

“妈，你插那么多，蛋糕都烂了。”

“哪里啊？这不好好的。17岁就该17根嘛！”

余拓：“许愿吧。”

17岁的余翌，在那晚虔诚许下了“家人康健，万事顺心”的愿望。

周三的早晨，有点冷，窗户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展音窝在座位里，捧着那只蓝粉色的陶瓷杯。

余翌今天卡点来，他身后，宁悠子挥舞着双手跑进来，“余翌余翌，让一下，嘿嘿嘿。”

宁悠子一身寒气，扑在展音课桌上，兴冲冲道：“今天看电影儿！！”

展音把热水移开了点，“我们？”

“嗯嗯！全年级都看，有好几部待选，班主任抽签决定看什么。”

旁边有同学听了，好奇问：“真假的？学校这么好心？”

“估计是运动会没开成，想着补偿我们吧。”

“看啥啊，会不会让我们写几千字观后感啊，要是这样，我还不如不看。”

又有人说：“我想出去玩。”

“在哪看？太冷了不想去操场。”

上课铃打响，班长先是随意提醒了句，然后就让语文课代表维持好纪律。

语文课代表在黑板上写好今早的阅读任务，转身大喊“拿出复印的资料，翻到第二页，今早读第三部分，之后再按黑板上要求自由朗读……好，开始。”

第三部分的阅读很快结束，教室像忽然进了几千只蜜蜂，嗡嗡嗡的，大家读得乱七八糟。

“音砸，你说我们看哪部电影啊？要不要买点吃的？”

“我随便啦。”展音倾身说。

“好吧，“宁悠子眼滴溜一转，”那我要跟余翌换个位置！”

突然被提到的余翌一挑眉，“叫我？”

“我要跟你换个位置看电影。”

余翌很果断，眼神在书上，无情说：“不换。”

“为什么？你不想挨着陈尤北？”

余翌冷血无情，“不想。”

宁悠子被打击到了，去戳陈尤北的肩膀，“听到没？余翌说要跟你绝交。”

陈尤北动两下手臂，把宁悠子手甩开，又瞟她一眼，“幼不幼稚。”

宁悠子：“……”

早读结束，熊大伟趁着这个时间，说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一部分人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端坐着看他卖关子；一部分人处于不知所以的状态。而那前一部分的人，已经逐渐开始谈论，要去买点吃的喝的，营造氛围。

“……相信多数同学已经知道了，为了弥补上个月运动会取消的遗憾，年级决定今天请大家放松，看电影。经过抽签，咱们班看的是《李茶的姑妈》。”

底下一片欢呼。在巨大的学业压力下，看什么电影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让开心两个小时。

“可以吃零食、点外卖，但张主任说了，不要大、张、旗、鼓。”熊大伟着重强调最后四个字，又接着道：“班委要负责管理纪律，不准喧哗，电影结束后，要把教室清理干净，值日生要做好工作，听到没？”

“听到了——”

有同学举手问：“不会要写观后感吧？”

熊大伟摇头，“哪能呢？不写！”

“Yes！太好了！”

“熊老师，那什么时候看啊？”

“第一节课自习，第二节课开始，看完电影，可以回家！”

熊大伟宣布完毕，转身出了教室，听见身后一串孩子的欢呼声，悄悄弯了嘴角。

“熊大走了快快快。”

熊大伟一走，班里立即叽叽喳喳起来，讨论点什么外卖，声音不算大，所以班委都随他们去，珍惜这好不容易的放松时刻。

很多同学都没有带手机，于是他们翻出校外商店的宣传小卡片，拿出笔记下要点的东西，统计起来后，用学校的电话机订餐。

“没什么想吃的，我们一会儿去小卖部呗。”展音看着宁悠子手机上的外卖界面说。

“也行，我们得跑快点，人多……我点个奶茶，你要不？”宁悠子问，“陈尤北和余翌呢，奶茶喝不喝，一起点了。”

陈尤北把手机夺过去快速选好，他知道余翌口味，顺便把他那份也点了，手机还回去的时候，宁悠子下达任务：“这么积极？！那你一会儿去拿，我和音子去买零食。”

吃人手短拿人嘴软，陈尤北说：“我去就我去。”

到时间了，陈尤北缠着余翌跟他一块拿外卖去，余翌犹豫这一小会儿，展音已经和宁悠子消失在人群里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