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一样的，项令娴悄悄嘟囔着。

只是这话没被喻澍听见。

如同学校里一般，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喻澍冲着项令娴面前伸出手：“拿出来吧，这周的数学作业。”

“哦。”说着，她就从小包里翻出自己的练习册。

这周老师的作业是四页练习册，加一整张卷子，项令娴磨蹭了一上午，也就写完一页多点，正确率还不敢保证。

喻澍接过她的练习册，翻了翻她今天做的题，用铅笔在上面帮她批改，战况相当惨烈。

“额，那个……”项令娴看着自己练习册上的明晃晃的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瞥了眼喻澍的神色。

她觉得自己写得挺认真的啊。

人在无奈的时候，真的会笑，比如喻澍现在：“知道你数学不太好，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项令娴埋头搓搓手：“见谅见谅哈。”

“而且你这几道计算题，”喻澍的笔在纸上敲敲，“开始没什么问题，都是中途计算错了，这一错，后面肯定没可能再对，你该锻炼锻炼计算能力了。”

项令娴全程专注地听着，对自己被提出的问题，也时不时会表达肯定。

喻澍忽然问：“你在转学之前的学校，看起来没怎么好好学啊。”

猛地被问住，项令娴讪讪地笑笑：“那个我上学期其实，读得是国际学校，学得比这个要简单点，而且能用计算器。”

从国际转回普高的事，除了学校里几个老师，这是她第一次跟其他人说，毕竟在那呆不下去又跑回来，挺丢人的。

也不知道怎么，她很自然地就顺嘴跟喻澍讲了出来.

大概是为自己的数学不好挽尊？她想着。

喻澍握住铅笔的手顿了顿，似乎更用劲了些，能看见属于少年人的手臂青筋，等半晌，他才又开口说：“这不是你不好好听课的理由，看题。”

项令娴老实道：“哦。”

喻澍仔细地跟她把错题拆解讲清，又在课本和参考书上给她标明考点出处，从练习册上圈出相似考点让她自己尝试做一遍。

就这么埋头学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将项令娴的正确率从百分之三十，进步到百分之七十。

“你看，我就错了三道耶！”项令娴把练习册怼到喻澍面前，献宝一样的地展示。

喻澍偏头直勾勾地看着她，残忍地说：“那这三道为什么错知道了吗？自己看看你这三道题的草稿。”

喻澍规定她，做哪道，都要在草稿纸上标注好，是哪道题的计算过程，项令娴也是乖乖这么做的。

“唔，我看看吧……”项令娴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尴尬回应，“那个，算错了。”

“所以还是要多做数学，不要每次都堆到最后去做。”喻老师非常无情地总结。

“那也需要时间啊，难道你就是天生学习天才，什么都马上会？”

“过奖了。”

正巧这时，杨娟正好推门进来，戳破了自己的儿子：“项同学别听他瞎说八道，他天天埋头学习到十一点，还天才，一点也不害臊。”

被狠狠戳破的喻澍也没有羞愧，半靠在书桌边上，仿佛刚刚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啧啧，还得是他。

“吃点水果休息一会儿吧，这就是项同学你刚拿来的苹果。”杨娟把它们仔细地去皮切成小块，还在上面插着牙签，放到书桌上，说完微笑着，转身出了卧室。

喻澍先叉起一块送入口中：“挺甜，还会挑水果啊。”

项令娴也没藏着，捏起一根牙签，大方地说：“我只是挑着个头最大的要。”

苹果味在她的口腔里散开，不是同一个苹果吗？她这块怎么没什么味啊。

只是她没说这话。

余光看见喻澍正拿着手机刷着什么，趁着他不注意，她脑袋往过伸了伸，喻澍察觉到她的动作，很快收回胳膊，将手机举到头顶。

项令娴的脑袋可没他的胳膊收得快，瞬间卸力，额角直接砸到了少年突起明显的锁骨上。

“我靠。”项令娴一下吃痛，捂着额头，不自觉国粹输出。

喻澍来不及在乎自己的痛觉，几乎是刹那间侧过身，双手小心地捧住项令娴的脸颊，目光全部都落在了她有些红肿的额头。

“没事吧！”

那个时候的喻澍就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了，再加上他微微起身，项令娴只要稍稍抬高视线，就能刚巧对上他的嘴唇，线条平直却不干瘪，还因为关心她而微微张开。

清爽的皂香拥着她，她还能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微热，和一呼一吸之间的气息。

生理上的冲击要比心理上来得更急，她的心跳不听使唤，刚渐缓，却又加快，耳廓不禁爬上微红。

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天气大好，卧室半开的窗户闯进初春的轻风，楼下的野猫在和煦暖阳下打滚，太过于自然和恰好，连项令娴自己都没有想到，心动，居然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见项令娴愣得发直，喻澍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又开口问了一句：“很痛吗？”

“啊？还、好，嘶——”项令娴被他唤得回过神来，正想表示自己没事，却又感受到一阵痛感。

“等着。”喻澍留下这么一句，起身走出卧室。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让她等着，她无声地嘟囔着。

脑海中却止不住翻来覆去地重播刚刚的场景，真没出息！

与其坐这里胡思乱想，项令娴直接起身，也往外面走，靠在卧室门框边上，正瞧见喻澍在抽屉柜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杨娟被他的动静吸引，也走出来卧室，手里还拿着正绣着的十字绣的针。

“出什么事了？”

喻澍没抬起头，手里仍翻着：“咱们家药箱里是有瓶跌打损伤喷雾吧？”

杨娟愣了愣，回答：“对，怎么谁受伤了？是撞到哪了吗？”

闻言，靠在门框边的项令娴立马出声：“是我，阿姨我刚刚不小心，磕、磕到桌子上了。”

杨娟小步走过来，在她额头上检查一番：“确实，有点红了，喻澍，就在药箱里，我记得是个白色瓶。”

很快，喻澍拿着喷雾站起身，递给了杨娟。

杨娟是在药房里卖药的护士，对这些懂得稍多一些，接过药瓶小心地在项令娴头上喷了喷，她顿时感觉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怎么样？”

“没事了阿姨，本来就没什么事。”

项令娴虚掩着，用手心拢住额角，看杨娟仍是一脸担心，宽慰着她：“阿姨，我真的没事啦，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留家里吃个饭吗？”杨娟问。

项令娴摇摇头：“不用了阿姨，以后有机会再来。”

跟杨娟说完，便走回卧室，将自己带来的文具又一件件收回到自己的包里。

出门前，喻澍准备送她，项令娴摆摆手：“天还亮着呢，我自己走就行，今天谢谢你啦。”

而后，逃似的，推门快步下楼。

进她家的单元门前，她回头瞅了一眼，喻澍家的窗边是不是有人在看她，她没看清。

总之这一次，两个少男少女，带着他们相同又各自独有的秘密，结束这特别的一天。

-

项令娴来到新延五中的第一次正式考试，如期而至。

那个周六之后，喻澍又突击辅导她几次，面对那张外星语言一般的期中数学卷子，她也能答出个七七八八，总不至于那么丢面子。

看上去一切都没有变，只有项令娴自己知道什么变了，她也开始无意思关注同桌的一举一动，在喻澍为自己讲题时，会因为他的各种小表情而分神。

只是还好，她能克制住她的小心思，没有被除自己外的任何人察觉。

周五下午放学前，最后一门理综考完。

老师收走卷子，剩下班里的男同学把只要把桌子恢复，大家就可以走。

项令娴靠着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他们推桌子。

别的同学能走她走不了，轮到她这组做值日了。

和悦之从教室的另一头，穿过桌子矩阵，走过来找她，满脸不满：“怎么还要考理综啊，刚考半个小时我就没忍住睡着了。”

项令娴猛点头，表示同感。

和悦之的同桌赵绫正搬着桌子经过她们身边，插空回道：“说是为了学考，怕咱们忘的太干净。”

“呵呵，已经忘的相当干净了。”和悦之冷笑一声。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班里就剩项令娴、和悦之、喻澍、赵绫和同组另外四个同学。

项和两姐妹凑在一块扫地，项令娴脑海里不知翻起那天江黎在讲桌上的记忆——这次考试会成为你们下学期分班的重要依据。

之前她确实是没什么所谓的，可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

项令娴出声问道：“那个，咱们下学期会凭成绩分班，是吗？”

和悦之眼睛一亮，某雷达一瞬间就响了，她笑得狡黠，不禁揶揄道：“怎么，我们项小姐，有什么舍不得的人？”

“我就是随便问问。”项令娴面不改色，握着扫把的手却有些微微出汗。

没瞧见自己想要的反应，和悦之摊开手，说道：“你也不用太紧张，这种分班更多都是把普通班的学生往上调，除非差到太离谱，或是犯了错，才会把一班的调下去，你们发现咱们班和二班，人数就是比普通班少吗，就是为了往上调班留的富余。”

不管和悦之说得是真是假，当下确实得到了安抚。

正聊天，喻澍和赵绫提着垃圾桶从外面回来，后门刚进班，从前门就进来两个女生，和悦之认得其中一位，那是文二班的林思然，另一位大概是她的朋友。

项令娴和林思然都算高一因为外表而出名的女生。

项令娴人如其名，只看外表娴静清婉，打扮也贵气惹眼，而林思然则是娇俏明艳的那种类型，得学校不少人的夏欢。

林思然一进门，视线就落于喻澍身上，即便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路人瞧一眼，都知道她是冲着谁来的。

和悦之抱着胸看戏，肩膀戳了戳一旁的项令娴，打趣着：“放心，姐妹肯定向着你。”

项令娴没说话，就是安静看着林思然，这个女生她见过，平日来后面瞧喻澍，灵动又漂亮……

她甩甩头，不敢多想，怕自己涌现出什么龌龊的想法。

林思然笑着，嘴角边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喻澍，你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还有，好友通过一下呗。”

多勇敢啊。

班里剩下的同学都默不作声看戏，喻澍放下手里的垃圾桶，礼貌地笑了一下：“好友没看见，回去通过，周末……”他停顿了一下，悬起所有人都心。

他又说道：“周日家里有事不方便，周六，我约了朋友，所以抱歉。”

“你约了谁啊，我认识吗？不认识的话一起玩可以认识一下啊！”林思然紧跟着说。

“我觉得，”喻澍的尾音拖得很长，语气逐渐淡漠，他忽然又填了半句，“我们之间应该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