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凤三年春,莺飞草长,绒儿记得那年的蓝天绿水,吹在脸上的风都是暖洋洋的。她带着年幼的阿弟奉父亲之命去借种子,沉甸甸的袋子在手上掂了掂,她心想今年一定会是个好丰收年。
她幻想着秋日大丰收的场景,如果交了皇粮还有余,父亲心情好兴许就能让她吃上一两顿饱饭,也许还能赏她一块带油花的肉,或者一条鸡腿,这些好东西平时只有阿弟的份。
她正值贪嘴的年纪,沉浸在吃食的渴望中走了神,让顽皮的阿弟钻了空子,跳起来一把夺走了布袋子就往前奔,边跑还边嬉笑着往后瞧她跟上来没有。
阿弟转过一条小道便不见了身影,她后知后觉地着急追了过去,等她也转过弯来,只听得一阵马声嘶鸣和一道寒光,阿弟的身子被劈开两半,硬邦邦地倒在地上。袋子里的种子撒了满地,被阿弟的血泡成了红色。
杀害阿弟的凶手正高坐在马背上,着一袭华美的狩衣,手握丝绢细细擦拭着宝剑上的血迹。对上绒儿惊恐的目光,马背上的人只是微微蹙眉:“他惊了我的马。”好看的凤眼低垂,尽是嫌弃。
宝剑擦净,她随手将丝绢一丢,牵引着马儿慢慢走向绒儿,目光自上而下:“本宫迷路了,小儿你可知官道在何处?”
绒儿张口却发不出声,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人对她畏缩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哼笑一声,便驾着马朝那方向疾驰去。
绒儿望着远去的马匹,马背上满载着山林野兽的尸体,自己的弟弟也只是那人春狩战利品的其中之一。
她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丝绢,上面的宫纹令人再熟悉不过,那是当朝皇上的姐姐——桃夭公主的宫纹。
而桃夭公主,是南周国最美丽,也最残忍的人。
当绒儿背着缝好的弟弟落了葬,坏消息随着帝国的马蹄声接踵而至。
一是迁地——村里的田陇堵了桃夭公主春猎的路,公主闹脾气,要铲平整个村子。
二是征壮丁——王上要为姐姐建新宫殿,南周国的青壮年必须赴都城参与工事,违命者斩。
父亲悲痛之下决心起义,一路高喊“行天道,斩妖桃”,行经之地的百姓纷纷揭竿响应。
太凤三年秋,父亲带领的起义军兵临都城炽阳门下,队伍浩浩汤汤,战鼓数日连响。
太凤三年冬,父亲斩首城门示众,残余叛军佝偻于宫城工地之上,此后九族为奴。
绒儿在父亲斩首那天,趴在大雪里向那孤零零的头颅深深跪拜,久久不起。雪停后而不见踪影,消失于一片白皑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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