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碰上江成文放假的日子,她凭借自己的毅力强硬地打破对方的自律,两人拖到中午才起。
温意安还惦记着江成文欠自己的那晚螺蛳粉和臭豆腐,拉着对方就往熟悉的巷落里钻。
江成文第一次接触螺蛳粉全凭靠温意安间接性的犯懒,有时候耍赖不想做饭她就会偷懒煮螺蛳粉。
现在不是用餐高峰期,但店内依然座无虚席,温意安熟稔地带他钻进后厨。
“阿锴!好久不见,终于等到你下船了。”
后厨正有三人围坐着在叠起的两个纸箱上吃饭,黄灿梅和林贵仲少见她带异性来店里,忙搬来两椅子招呼坐下,转身又去给两人下面。
“温小姐,好久不见。我前天刚靠岸,正打算这几日联系你。”
说话的是林金锴,即使是入秋天他也是简易的白背心在身,脖颈处披着一条毛巾,和正在锅炉前的林贵仲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阿锴,这是江制药业的江总,江成文。”接过对方手里的筷子,温意安看向身旁的江成文。
“这是林金锴,跑远洋的轮机员,温家这几年开拓海运认识的很多船务公司都是金锴帮忙牵的线。”
温意安依然记得他曾经和自己提起过有没有靠谱的船务公司,当初林金锴还未回来时,她就有意先让江成文来这和林家认识一下,只是没想被临时放鸽子。
江成文一听介绍,了然今日来这的真正目的。
“这次会休息多久?”
“公司里安排下来,能休息到年后。打算回老家看看房子。”
今天见面匆忙,温意安只想先帮江成文牵线,具体事宜江成文后面自有安排,温意安不好过问,几人围坐在两层箱子旁开始谈论林金锴这一年里跑远洋接触到的船运方面信息。
林金锴是个健谈的人,和他们也是有问有回,接着不知是谁突然牵扯到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小事,话题风向瞬间转弯,勾起温意安的回忆。
“温小姐,我长时间不在家,这些时日里店铺发生的事我都没好好感谢你。你总说因为当年我救了你,但是比起我的拔刀相助,这几年你帮我们家的实在是多得多。”
林家这家店生意好,但是店铺经营得不安稳,同行为抢生意什么招都使得出,要么是诬陷卫生问题,要么是恶意传播不实谣言来砸招牌。
“这四年你也没少帮我,要是没有你牵线,温家后面怎么掌握到现在的船运物流,怎么掌握到最具时效和有利的信息。”
江成文意味不明的眼神向她抛来,温意安直白地揭破他的疑惑,“在我离开香港那日,刚过海关就遇上一伙抢劫的惯犯,听警方说那批人这次作案时隔半年,只怕是已经忍到眼红。”
江成文放在大腿侧的拳头越缩越紧,温意安的语气轻松,表情依然保持微笑,悄无声息地碰上他的手。
“所以这么多年你从没和我联系。”他在感受到手心处的温度时,反手一握,手掌上传来的力度似在安抚他的心情。
“当然,当时我的手机在包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在里面。从那以后我就养成了按时备份手机信息的习惯。”
温意安咧嘴一笑,让气氛轻松不少。
“温小姐的包最后没找回来,被那伙人连着一些证据全烧了。那伙人当时饿疯了,抢红眼,看到脖子上手上的东西都要抢,用力拔不掉,就用刀割。”林金锴又想起那几日新闻媒体陆续爆出的同系列抢劫案,有人还被割到大动脉。
“诶,我打住一下。我只是被割到左臂内侧,主要是因为自己摔了跤脚骨折,要不是阿锴发现我,我还不知道会不会失血过多昏过去。”
温意安当时跑路就带了那么一个包,结果也被抢,后续每每回忆这件事,一想自己是被路边的石墩子磕到摔跤就会被自己蠢笑。
“你当时那块表我刚好放身上,有幸躲过一劫。所以那个项链留在你那也许是天意所然。”
温意安直到离店都没有告诉他人两人的关系,但是她认为光从两人之间的氛围感受,一切都不言而喻。
“所以,你和张爷爷张奶奶有留联系电话吗?”
温意安这段日子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毕竟在那四年里,两位老人家给予自己的帮助和温暖是难熬的日子里莫大的幸运。
“两位老人家得知你连夜离开,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离开出租屋后我也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小区,我最后一次收到他们的消息是他们要跟自己儿子和儿媳一同出国侨居。”
温意安记挂于心的情感终于落地,她意识到两位老人并未对自己的不告而别纠结过多,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最后来不及说出口的谢谢早已经在平日里就听到了。
在大四下学年时,香港陷入一次史无前例的黑暗时期,那阵子大家都不敢出门,大部分的学校都被强迫暂停一切教学活动,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老人家后面会应允子女五年来断断续续提出的要求,离开香港,想必也是对此事件前前后后的失望。
剩下的时间里,温意安稳抓江成文陪在身边的机会,顶着一碗螺蛳粉和半份臭豆腐的胃又把附近街道的美食尝了个遍。
每份食物拿到手尝到喜欢的味道,江成文自然而然地接过剩下的半份全部入肚。
从小父母对于外面的小食就贴上禁食的标签,在上学时她们姐妹两常常用课后复习的借口赚取回家的时间空隙。
“后来有次我们碰到一家黑心店,两人刚上车就开始狂吐,一人提溜着一个袋子,愣是一声不啃。家里的司机以为是晕车,车速直接砍半。后门两人家门都没进一步就倒下送医院。”
这家门店不久就被卫生整改闭店,而姐妹两一出院就顺利获得父母的混合双打。
江成文就这样一路听着她讲以前的故事,嘴角从未掉下过。
“是该打。”江成文嘴上说着,手里接过食物和扫码付款的动作却是一次接着一次。
“那你呢,去香港之前你一直都在上海吗?”
温意安不是上海人,后来是父母生意的牵动才在这里定居。但是她知晓江家的一些家族故事,那些在圈子里广为流传的故事。
江成文祖父是地道的上海人,祖母年轻时带着香港江家的部分产业到上海,当时两夫妻抓稳改革开放的脚步直接打开江氏制药的市场,而后一直稳居高位不下。
“大学毕业前都在上海,毕业时听从我大哥安排出国进修,后面就去了香港。”
话音落下,几声打铃声传来,惊飞树上三两只栖息的鸟儿,引来树下之人的注意。
“这是我学校的下课铃。”
平淡的语气仿若隐喻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温意安惊骇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投射进他的眼中。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江成文,我差点就成你的学妹了。在我去香港的那个暑假,我拿到了海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江成文面露惊讶,久久盯着温意安不语,在这一刻两人相顾无言,一同感叹着命运微妙的安排。
“想进去看看吗?都到门口了。”
江成文这句话看起来并不是请求而是通知,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两人在门口等待间隙,正是上下课时段,进出的学生络绎不绝,温意安仿若看到自己的另一个人生。
在那里的她没有突遭变故远居异乡,在那里的她会拿着名正言顺的录取通知书进入面前优异的学府,甚至结交更多好友,做一辈子快乐无忧的温家二小姐。
出来迎接的是校方的一个助理,对方从进门登记到引路就一直热情地同他们熟络感情,特别是对于江成文。
江成文感谢对方过后就带着温意安一一介绍过校内的每一个建筑。
两人路过一栋正在围挡搭建的建筑,温意安好奇发问,“是要新建教学楼吗?”
“我捐的。”男人得意洋洋,一手牵着她,一手帮她拨弄起垂下的树枝。
温意安承认,这男人很少炫耀东西,但是每次都能装波大的。
她就这么跟着江成文一路乱走,等到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随着流动的人群混进一间教室。
今天两人身着休闲服,如此混在人群中竟也不会突兀。
“你要休息怎么休息到别人课堂来了。”她掐了把对方的手臂,江成文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拉着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
“陪我重温一下。”
温意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一听到清晰的打铃声,藏在基因里的条件反射强迫着她老实坐好,保持安静。
这堂课的讲师两鬓发白,带着一副老花镜,进门第一步就是把上堂课老师使用的投影仪关闭。
温意安看到他写在黑板上的内容主题时直接两眼一黑,为什么偏偏是她最讨厌的化学专业。
化学简直就是她一生阴影,鬼知道这门课在高中和物理组合成黑白无常天天钻到梦里吊打她。
课程进行到一半时,温意安忍不住打起瞌睡,只是自己次次都能被讲台老师甩来的严厉目光给惊醒。
感受到桌底下的手被人收紧,温意安打起精神侧头看向江成文。
“再忍忍,如果没记错,这堂课的内容一节课就结束了。”
温意安根本没注意这个老师讲课有多精炼,只是没想到身周的学生竟然出乎意料得认真。
她印象中的大学不应该是玩一片,睡一片吗?
“今天的内容讲完了,下课。”
直到这句话响起,温意安沉睡的意识才被下意识唤醒,她一看时间,现在竟然只是课间休息的五分钟。
老师一句话,刚刚还坐满的教室瞬间一哄而散,温意安是彻底坐不住,拉起江成文就想跑。谁料,讲台上的老师直接指着他们的方向,叫住他们。
班内还有三三两两收拾的学生,在这瞬间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望向一个方位。
温意安浑身的毛都一并竖起,曾经控制自己的恐惧突然袭击自己,背后顿生冷汗。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口解释,江成文就义无反顾地拉着她往讲台上走。
这种重新被学生时代的阴影重击的感受真是被一辈子刻在灵魂深处。
“两位同学,请你们对今天课堂的内容进行一下总结论述。”老师的这句话,在温意安面前显得那么冷漠和无情。
现在这个场面想来再多的解释都会化为无力的辩解,现下最适宜的选择就是滑轨道歉。
“老师……”
“熊老师,您就不要吓她了,我好不容易哄回来的人。”江成文含着笑先一步出声,温意安话卡在喉咙里,随后就看到严肃的老师一改往常,爽朗一笑,和江成文抱在一起。
“走,带你的小女友去我办公室喝杯茶,我好好招待以表我的歉意。”
三人循着走廊一路向前,中间又偶遇熊伟志的研究生,也被并带进队伍。温意安和那位女生自觉地落下一步,给足面前两人叙旧的空间。
校园的墙面许多地方会被改为校内的内容宣传和展示,温意安扭头才发现面前原来是往届优秀校友的陈列介绍。
而一张熟悉的照片就这么措不及防地撞入眼界。
而原主此时正走在自己跟前和自己的恩施高谈阔论。
这里是化学化工学院教学楼,这面墙也都是学院内的相关毕业生,除了江成文,温意安还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江枕步,江家的董事长。在今年年初遭遇车祸,至今昏迷不醒。
也正是这场车祸引发江氏前所未有的动荡,当外界都在流传江家将由江枕步父亲的弟弟江敛行代为董事长时,从香港而回的江成文一招打破舆论,一夜坐上代董事长的位置。
“我本来已经退休了,在家呆了半年不做科研,浑身难受,又申请回来了。结果一回来就发现你上半年给学校捐了栋楼,以前几个老师听到这消息也是高兴得很,看你现在一切成功都是赞许有加。”熊伟志欣慰地拍拍江成文肩膀,望着昔日喜爱的学生更是饱含热泪。
“老师过奖,我本科阶段如果没有老师你们的栽培也不会有现在的成绩和能力。”江成文谦逊的态度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老师最看重的地方。
“温同学,熊老师和你道个歉,刚刚吓到你了。”熊伟志边说边给他们斟茶,温意安对这番话受宠若惊。
“没有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他执意拉着我冒然打扰老师的课堂。”
“没事,老师给你讲个以前的故事,让你回去好好取笑他。”
江成文眼看要收不住场,及时出声制止,“老师,您就别说了,她可记仇,就怕几十年后还能拿这事取笑我。”
江成文那时年轻气盛,在学业上顺风顺水,很多脾气都没学会收敛。
“熊老师你别管他,我们两我说了算。”温意安可不会放过如此完美的机会,竖着耳朵就等熊伟志说话。
“小江从大一下接触专业课开始,就主动提出想跟我打比赛做科研。他的专注度远超乎同龄人,甚至我当时带的许多研究生都不如他怀着满腔热血。后面他也开始尝试自己带队打比赛,但是其中有个男生被教研组的其他老师强行塞进队伍……”
致敬我的理论力学老师,一个过分会讲课的男人。
以前断断续续写过短篇,这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中长篇,今天才意识到有个宝不知什么时候给我投了一个营养液,感谢至极!
其实这几年无论看什么小说都不复以前那种感觉,以至于自己落笔写下主角的故事时,有许多的力不从心。
一心只想写自己的故事,但真正去面对惨淡的数据时难免会在意。
故事还会继续,我想终会遇到可以共鸣的伙伴。--2025.1.2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债务关系确认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