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梅

冬日的腊梅开的正好,顾元昭坐在小亭中伸手轻触上那越过木栏的白梅,面上带着几分浅笑。

她知晓的,世子遇刺,父亲会将此事交由顾隐白调查,毕竟这么多年他做惯了替顾家遮掩下腌臜事,而这也正是自己所能利用的。

柳倚会成为顾婉回门的下人混入顾家,这背后定然有人在打点谋划,或许柳倚本身就是一枚棋子,但自己却不知这执棋者到底有何目的。

“元昭是如何得知李家曾出现在倪府之事?”

身后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话语,也顺着拉回自己的思绪。

日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直到那抹黯色把自己的身形完全所覆,眼前所见之物也唯有那件赤色官服。

顾元昭一点点抬起眸,瞧见不知不觉间走到自己身侧之人,那双低垂的桃花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明明同平常无二的模样,不知为何,自己总有几分错觉。

好似自从那日明月楼醉酒后,兄长待她总归是不一般了。

那双眸清晰的映着自己的身影,其中是克制的情愫。

意识到这一刻时她下意识的收回视线,掐住枝头白梅的指尖也用力几分,素色的花瓣便在她的手上染了些许汁液。

“在兄长身侧这般久了,我也并非毫无长进。”顾元昭浅笑着开口,对他的话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做出回应。

但这个回答显然对他十分受用,顾隐白眼中的笑意越深了些,声音很轻,无端端多了几分亲昵,“是啊,我的元昭素来聪慧。”

我的……

低沉的话语中,唯独只有这二字格外暧昧,好似在唇齿间流连上无数次,说出口时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蛊惑。

顾元昭瞧着对方逐渐靠近的身影,朱红的官袍同自己的衣摆相触,四周则充斥着对方身上所散的冷梅香。

而对他方才那暧昧的话语,自己却是不知应当如何应答。

可却也有些不服气。

直到听到对方自头顶所发的一声轻笑,她才发觉,又被这位兄长打趣了。

总是如此……

意识到此的顾元昭也不愿一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瞧着他垂在身旁不远的衣袖,眨了眨眼,伸手便将那从方才起就一直在眼前晃荡的袖子拉住。

她抬眸对上顾隐白的视线,嘴角扬起几分浅笑,杏仁眼也弯成了一轮月牙,学着对方方才的语气开口道:“我的兄长也不遑多让。”

三分玩笑的话语,在说到‘我的’时还有意加重了几分,说时手下意识轻轻晃着,就像是只撒娇的猫儿般。

衣摆在她的手心轻摇时所散的弧度,一路晃上了心尖。

顾隐白眸光微动,伸手覆上对方虚握的指尖,眼中的笑意也更甚了些。

他好似对自己方才的话语格外满意般,顾元昭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位兄长心情明显比方才还要好上许多。

明明是想打趣上几番,没想到自己想见的反应未曾瞧见,反倒是越发顺他意了。

还真是……狐狸一只。

受了挫的顾元昭垂眸望着对方覆上自己指尖的手,来自掌心温热的触感也将她手上的凉意散了些。

这看似不过只是普通兄妹间的关切举止,可不知为何,对方望向自己的视线却不似往日模样。

好似上元夜时起,他们之间的界限便逐渐开始模糊。

顾隐白在看向自己时,那双眸中所瞧见的究竟是他的妹妹,还是……顾家的三小姐?

意识到这一刻,顾元昭竟觉得二人相触的肌肤好似如火般灼热。

她自知不该如此,可又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多心,顾隐白的那些举止虽说有些暧昧,可若是以兄长的身份而言,却也算不上越线。

顶多算是……过多的关切。

顾元昭有些想不明白,若此番举止放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应当是别有心思,可顾隐白是她的兄长。

兄长对她……会怀有其他心思吗?

这一切好似蒙了层雾般,任是如何去想也无法得出一个结果,顾元昭面上也露了些苦恼之色,下意识勾了勾指尖,指腹滑过对方掌心,倒是叫他握住的手越发紧了些。

“元昭。”轻叹似的话语响起,也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还未等自己开口说些什么,对方覆上自己的掌心便已抽离,手上好似还残存着对方留下的余温。

顾隐白伸手抚平衣上褶皱,没有再提及方才之事,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庭院,听着人群中传来的嘈杂声响,好似早有预料般,不紧不慢的开口。

“方才闯入顾家的刺客已被捉拿,但刺客被发现时已然是一具尸首。”

波澜不惊的话语,好似只是随口提及,听到刺客之事结果,顾元昭顺着视线望向人群之处,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意外。

那时在同顾婉刻意提及李家之时她便已经知晓了对方会如何做。

顾婉虽说是李然正妻,可在李府中,李然也不过只是个旁支,真正掌管李家的则是宁远侯夫人。

李家行事她估计也是一知半解,而那时李然因刺客受惊回府,她也无法对自己所说之事寻人证实。

顾婉素来是个没主见的,萧夫人又一心在世子身上,定是无暇再顾及她。

无人商议之下,她也不愿在李顾二家中为难,定会去寻顾隐白帮忙。

而自己也正是在瞧见顾隐白的身影后方才说些模棱两可之事让顾婉乱了阵脚。

刺客在这场局中必须死,一个死人是无法为自己的目的做出辩驳,关于真凶是谁,也只是存于执棋者的一念之间。

但顾元昭知晓,今日世子刺杀之事不会就这样轻易过去,即便是推出一个死人顶罪,但李家可不会因此而作罢。

相信今日之事也随着李然回府早早便传到宁远侯的耳中了。

萧茹自以为同李家结为姻亲便可为顾成烨铺路,可李家也并非良善之辈,届时可要上演一番狗咬狗的好戏了。

那这也是自己所想瞧见的。

想到这顾元昭心上也愉悦了几分,顾隐白知晓她的意图却也不拆穿,那自己只要心照不宣的接受便好。

毕竟自己的这位兄长可素来不会做些无用功,如此做定是有其目的。

而她也不在乎对方的目的如何。

想着便仰头瞧着对方,笑吟吟道:“刺客已死的消息怕是早便传到萧夫人的耳中,兄长若是回去难免要受一番责骂,不如……”

说着便伸手轻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再开口时眸中笑意越发大了些,“同我在此赏这白梅可好?”

微微上扬的尾音,像是只讨巧的猫儿般。

对方藏在软言下的意图彼此都心知肚明,可顾隐白没有戳穿,他只是自然地坐在对方身侧,小亭中的位置不大,待坐下后,二人距离也近上几分。

顾元昭能感觉到来自身侧之人身上所散的气息,她早已分不清鼻尖所萦绕的究竟是这四周的白梅还是……来自顾隐白身上的梅香。

她不愿再细想,眨了眨眼,伸手折去触上肩头的那株白梅。

寻到刺客尸首的消息恐怕在方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顾家,而自己在离开前也以捉拿刺客为由将后院的下人支开了些。

如今刺客已死的消息应当也传到柳倚的耳中,她只需寻到时机便可逃出顾家。

一个死人不会为自己的罪行辩驳,只要顾家人相信这个尸体是刺杀世子的凶手,那真正的凶手是谁便无人在意了。

虽说自己先前从刺客出现的别院走动过难免会惹人怀疑,但如今刺客已死,自己又与顾隐白待在一处,即便萧茹再怀疑,顾隐白都会成为自己的证人。

她的意图明显,对方应当早便知晓,所以才会如此一路配合自己的举动,虽说兄长办事总有他的目的,可到底也帮了自己许多。

总不能一味接受好意而不做出些回应,她并不喜欢欠对方太多人情。

正巧过段时日便是他的生辰,也借此送些什么道谢才好。

想着视线便下意识望向坐在身侧之人,他腰间素日常戴的玉佩倒是不知所踪。

城中那些世家的公子哥身上倒是常戴珍宝配饰,越是名贵的物件才越显世家身份,但兄长却不同,他平素倒是……简朴的很。

就连腰间所佩之物也不过是最为简单的白玉佩,但不知从何时起竟连这唯一所佩之物都不知所踪。

“元昭在想什么?”

一声极轻的低笑响在耳侧,也将她的思绪拉回。

顾元昭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对他的话也是大大方方的开口问道:“在想今日怎未见兄长素日常戴的玉佩。”

顾隐白似是没想到对方方才直直瞧着自己竟是因这未带的腰饰,垂眸敛了思绪低声道:“先前不慎丢失了,元昭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听到回答后顾元昭倒是垂眸略略思索了番。

正巧公主前些时日赐了玉料自己还未想要制些什么,算算日子若交由工匠赶制应当能赶上对方的生辰。

想着便抬眸朝他的方向眯起眼睛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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