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还未来得及反应，旁边的陈放倒是先瞪大了眼，险些惊呼出声。

乔韫这家伙，不是说和小莫不熟吗？

他还以为怎么也得虚与委蛇一番，没想到乔韫会这么……开门见山。

但考虑到小莫本人在场，陈放还是强行把自己惊讶的表情收敛起来，只发出两声略显心虚的咳嗽。

小莫被这两声咳嗽提醒，终于反应过来，失声道：

“炸基地？？？不是说‘阻止谛听’……物理阻止啊？”

乔韫挑了下眉头，理直气壮地往客厅沙发上一坐，抬手示意二人落座详谈。

陈放已然习惯她这份作风，认命入座；而小莫几乎没有与乔韫有过合作关系，更遑论是这种“一根绳上的蚂蚱”式的合作。

只见小莫谨慎走向门边，甚至细心张望了一番门口，确认周边没有人后，才轻手轻脚将门锁上，压低声音，转身对乔韫说：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炸基地是这么轻易能说出来的事吗？万一附近有组织的耳目……”

“你是说江城子吗？他大概率已经知道这事了。”

乔韫微微直起身，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打断了小莫。

小莫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但她依然被惊得张大了嘴。

——她不意外的，是江城子搜集信息的能力；而她之所以吓到，是因为自己现在似乎、大概、可能，是和乔韫一伙的。

于是小莫又后撤一步，以此表明自己坚决不与乔韫同流合污的决心：

“你要是用其他手段，潜移默化地解散谛听，我肯定能帮你，横竖你现在已经当上组长了……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啊？”

“拖得越久，死的人越多。”

乔韫不假思索道。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而真正的原因……乔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说，江城子对她构成的威胁太大了。

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有可能被江城子拖下来。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功亏一篑。

当然，乔韫也完全可以用江城子那样的雷霆手段，甫一上任，就对谛听进行“大清洗”——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她一旦那样做了，便与江城子无异。

所以，她宁愿用更铤而走险的办法。

哪怕失败，也只有她自己吃亏。

小莫张了张嘴，最终只深深叹了口气：

“江城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最快应该是两天前。”

“你什么时候开始着手这个计划的？”

“上任那一刻。”

“陈放是你叫来做炸弹的？”

“是。”

“箱子里装的炸药？”

“算是，准确地说，是炸药半成品。”

“你们的老巢被江城子发现了？”

“是。”

“你还拉拢了九号？”

“是。”

“你需要我提供抑制环钥匙？”

“是。”

小莫问完这一长串问题，陷入了沉默。

而乔韫则抱起手臂，眼含赞赏地看着小莫，等待着她最终的回答。

这时，旁边许久插不上话的陈放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弱弱举起手，道：

“那什么，两位女士？我有个信息要补充。”

乔韫：“说。”

“其实按原进度，我今天是可以完成这个‘炸弹’的，但我的电路试验板被偷走了，所以这两天，我只能凭借记忆，再搭一个电路模型，所以……大概再过三天，我就能把弓丨火暴系统做好了。”

小莫闻言，立即蹙起眉头：“还要这么久？”

陈放哭丧个脸：“我也不想的啊。”

小莫转而对乔韫说：“你现在的胜算很低。”

“我知道。”

“那你还要继续？”

“要。”

“你有病啊？”

“应该是有的。”

“……你会死的。”

“嗯。”

小莫见乔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着急起来：“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哪怕你成功炸了基地，那又怎样呢？谛听还有那么多基地、那么多人，没了这一个，花时间再建就是了——而你却要因此赌上自己的下半辈子！乔韫，你如果真这样做了，以后的人生就是逃亡，逃到死为止！”

“我知道。”乔韫再次重复道，“我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也清楚我根本无法撼动谛听几十年的根基，但我希望这件事能惊醒其他人，我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也有反抗的能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一个人阻止不了谛听，但我身后的人都会站出来阻止谛听。

“如果我能成功炸掉基地，谛听计划，不出两年，就能彻底告吹。”

小莫眼神闪烁，喃喃道：“可我们毕竟生在谛听、长在谛听……”

“生你的是你妈，让你成长的是你自己。”

乔韫直视着小莫的眼睛：“难道你真的从未问心有愧吗？——就连莫老师，都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小莫觳觫一怔。

她的头低了下来，拖着步子，走到沙发边，重重将自己甩在沙发上：

“……那，你现在的安排是什么？我会尽力配合。”

乔韫见小莫已同意协作，便不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爆破时间预定三天后，届时，我会让陈放进入基地，安装炸弹，而你，小莫，则提前疏散人群，避免伤亡，至于我和林听，则会拖住江城子的人马，让你们顺利行动。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乔韫皱起眉，屈起食指，放在唇边，作沉思状：

“三天，还是太长了。如果江城子联系上了白玛……”

……

白玛从机场走了出来。

她没再穿那身惹眼的藏袍，而是换上了常服，待在她两个随身保镖身边，就像被小姨带出来玩儿的小女孩。

纵然如此，江城子依然注意到了她。

他立马上前迎接：“白玛女士，好久不见。”

白玛脚步没停，目光扫过江城子，语气听不出情绪：“江副组长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今天到。”

江城子微微躬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您的行程报备到后勤组，我恰好看到，理应来接。”

“不必多礼。”白玛抬手打断他，直奔主题，“昨天你说乔韫联合外人，在临昌私藏危险设备，准备对基地不利，消息是不是真的？”

她身边的保镖往前半步，气场陡然收紧。江城子指尖微顿，面上依旧平静：“千真万确，我有证据。”

“最好是真的。”白玛摘下墨镜，眼底寒光乍现，“乔韫毕竟是我女儿，若是你为了争权搞出乌龙，耽误了谛听的事，后果你该清楚。”

江城子心头一凛，却没露半分怯意：“白玛女士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看证据——乔韫那边的电路试验板，我已经扣下来了。”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这么大的事，谛听组长怎么没亲自来？按规矩，这种级别的安全隐患，该由组长牵头处理才对。”

白玛脚步猛地停住，侧过脸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我现在的话不管用了？需要谛听组长亲自来，江副组长才肯配合？”

“没有，我绝无此意。”江城子连忙否认，微微低下头，“是我失言，您别往心里去。证据在基地密室，我这就带您过去。”

白玛没再追问，重新戴上墨镜，率先走向停车场。江城子紧随其后。

DT3V平稳驶入基地地下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停在负三层的密室入口前。江城子上前，手掌覆在识别区，门无声滑开。

就在两人即将踏入密室时，通道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莫抱着一叠实验报告，匆匆走过，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江城子和他身边的矮小女人。

她脚步顿了顿，心里犯嘀咕：这女人是谁？看着面生，却让江城子这么恭敬……难道！

小莫心下一惊。

是白玛。

白玛果然来了。

小莫只听说过“白玛”这个名字，知道是江城子的上级，却从没见过真人。

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人的身份除了白玛，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小莫暗自加快脚步，试图报告乔韫。

江城子自然注意到了小莫的异常。

他不动声色，对身边的组员挥了挥手，手指指向小莫匆匆的背影：

【拦下她。】

然后，他领着白玛，进入了密室。

密室里，灯光骤亮，金属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实验器材。江城子走到最内侧的架子前，取下一个透明收纳盒，里面正是陈放丢失的电路试验板。

“您看，这就是从乔韫住处搜出来的。”他将盒子递过去，“上面的线路布局，明显是为了搭建弓丨火暴系统，结合陈放的技术背景，用途不言而喻。”

白玛接过盒子，将其打开，指尖拂过试验板上的焊点，眼神沉了沉：“乔韫倒是胆子大，敢在临昌动手。”

白玛抬眼看向江城子：“你想怎么做？直接抓她？”

“按规矩，该先上报组长，申请‘清除许可’。”江城子语气平静，“但乔韫毕竟是您的女儿，我得先听您的意思。”

白玛冷笑一声，将盒子扔回金属架：“我的意思？

“你们一个两个的，几时真听过我的意思？”

语罢，她又问江城子：“按你的推断，乔韫会在什么时候行动？”

“根据这套电路的完成度，估摸着就这两天了。”

“看来你对这件事调查得很上心。”

“不敢当，职责所在。”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现下的任务是……保住基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