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这种鬼魅之物根本无法触碰到吗？！
这念头在乔南津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只来得及惊叹一瞬，猛然就觉得左肩被寒风擦过，带着他身体往前一倒，正扑倒在沈檀怀中。
耳根发热的他正要挣扎着站直身体，却被沈檀按住后脑勺，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温热的气息一丝不落地扑到他耳廓中:“不要动。”
霎时乔南津连头发丝都老实了。
猫魅的嘶哑尖叫混杂着咯咯咯的怪音在他耳边极近处响起，仿佛沈檀左拥右抱着他和那猫魅，但又把两者牢牢控制在安全距离内。
沈檀冷冷地看着右手上被掐住脖子，拼命扭动的魅，感觉到怀中的乔南津被吓得微微发抖，下一秒便眸光骤闪，如火苗映瞳。
他微微侧脸，张嘴道：
“安静。”
平稳的语调似有千钧之重。话音一落，那猫魅登时没了声响，抖嗦着垂下头，完全屈服了。
沈檀念出这两个字的同时，隔着一层硬挺的衣物，乔南津感觉到脸颊压着的坚实身躯绷紧了一瞬，甚至还有点发凉，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不知什么时候沈檀松开了压住他的手，乔南津此时也不敢乱动，稍稍直起身来，就着这个姿势，别过脸去看那只猫魅。
入眼先是一团杂乱的黑气，裹绕在沈檀的右手上，凝神看去，隐约能看出猫的形态，此时被沈檀牢牢捏在手中，动也不敢动。
乔南津注意到，在沈檀的右手指间，有银光闪烁，应当是他之前见过的银片。
杜青山不动如山，嘴里再次换了种语调，更为轻快清晰。
这次乔南津听了个半懂，是遏邪大祝咒，是显邪定位，祛除万鬼的复杂符咒。
乔南津被他爸逼着背过，除了背得舌头打结外，一半都顺不下来。
那猫魅被挟制得动弹不得，再也没有之前的凶恶神态，耷拉着脑袋，身形在咒声之中不断缩小，直至缩回正常大小。
沈檀维持姿势片刻，随即半蹲在杜青山面前，将手中猫魅放在光斑之中，对杜青山道：“开始超度吧。”
那猫魅刚一晒到太阳，长长地哀叫了一声，无力地挣扎几下，彻底现出猫的模样。
咋一看去，就像一只正在晒肚皮的黑猫，金色瞳孔水润润的，无助地盯着围观自己的人类。
杜青山取出一张黄符，用火折子点燃，火光明灭中，往生咒随即响起。
昏光之中，小黑的魂体越来越淡，直至半透明状。
沈檀松开手，小黑却也不逃走，它抬头扫了眼众人，低低地“喵”了一声，跟这世间作了最后一声缱绻的告别后，彻底消失不见。
乔南津盯了会暗淡的光斑，开口道：“这就结束......”
嘭！！哧！！
虚掩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撞开，有道人影猛扑进来，踉跄几步后，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
沈檀和杜青山同时起身，却也不走过去看个明白，乔南津见状也不敢冒失过去。
那人影在地上扭动几下。乔南津发现对方居然还是个女生，长发散乱，衣衫不整，像是被空气中看不见的鞭子抽动着一般，左挪右躲，呻/吟不止。
“救救......”那女生嘶哑着求救道：“救救我......我......我错了。”
杜青山轻声道：“楚璇怎么跑过来了？”
楚璇？
乔南津心下骇然，她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沈檀简洁回道：“反噬。她能感应到。”
“救......求......”似乎疼痛越来越剧烈，楚璇几乎是从喉咙里一字一句往外挤。同时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抽搐，似乎体内有怪物要破腹而出。
“这反噬得也太狠了。”杜青山感慨道：“怪不得我师父跟我说成精的动物不能惹。”
沈檀默然片刻，随后走向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的楚璇，平静问道：“谁教你这些的？”
楚璇见沈檀接近，喉咙里深深地抽了口气，竭力伸手抓住对方的裤脚，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救......救我…疼...好疼，我不想......不想死。”
沈檀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楚璇，瞳孔里映着对方的凄惨神态：“谁教你的？”
楚璇像是一朵在飞速枯萎的花朵，生气不停地从她身上逃逸：“不......求......”
沈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蹲下身，从怀中抽出一根银针，扎在楚璇脖子上的某处穴位上。
楚璇倒抽气几口，嗬哧嗬哧地重重喘着，像是一个垂暮老人终于能顺过气来，费力地往肺里灌着新鲜空气。
沈檀半蹲在她的身旁，不轻不重地捻着银针：“如果你想好受一点，最好说实话。”
楚璇喘着气，哑着嗓子道：“救我......我就说。”
乔南津只觉得沈檀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如果只看神情，像是他在给楚璇施以酷刑，而不是治病救人。
又是三根针下去，眼见着楚璇神色转好，沈檀收回了手，捏着最后一根针。
“你阳寿不过一个月了。教你的人只告诉你怎么施法，却没告诉你怎么规避反噬之法，你还要护着他吗？”
楚璇趴在地上只顾着喘气，脸上泪尘交加，挂着一道道泥痕，掩在乱发后的表情阴鸷，脸颊紧紧绷着，咬牙不语。
沉寂半晌后，她忽然桀桀地笑起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的落得很轻，乔南津却没来由地浑身一僵。
他顺着楚璇的目光看去，对方正盯着沈檀的手腕，眼神亮得惊人，似乎看透了什么，而乔南津却只能看到沈檀纤薄透白的皮肤下，蓝绿血管清晰可见。
下一刹，楚璇骤然发难，往前一窜！
乔南津却反应比她更快，在她咬上沈檀手腕的前一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慌乱中，不慎把中指塞入对方口中。
“唔！”
“啊！！”
“南津！”
乔南津吃痛，只感觉中指被人死死咬住，十指连心，带着他心中抽痛，一下子跪倒在地，痛苦不堪。
几乎是同时，沈檀扔掉银针，捏住楚璇的下颌，手上暴起青筋，仿若铁钳一般。
明明楚璇刚刚求救时还万分柔弱可怜，这时候却力大无穷，沈檀几乎要把她的下颌骨捏碎了，她才堪堪松口。
杜青山帮着乔南津把手抽出，中指上已是鲜血淋漓，一圈牙印状的痕迹格外扎眼。
“啊啊啊啊！！”
沈檀一掌将楚璇脖子上的三根银针全部拍入体内，楚璇惨叫一声，死命挣脱桎梏，滚到一边，不过几秒就没了声息。
乔南津虽然痛得不行，但还是有理智的：“她不会......不会......”
“不会死。”沈檀轻柔地握住乔南津的手腕，大拇指在某处穴位施力，顿时乔南津就感觉疼痛减少许多，似乎伤口处的血也不往外溢了。
杜青山匆忙地把背包拿过来，在里面翻找着。
沈檀则半敛着眸子，盯着乔南津流到手背上的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南津不好意思看着帮他止血的沈檀，转头看杜青山忙碌，对他那百宝箱一样的背包产生了无穷的敬意:“你不会连绷带都带了吧……呃，组……组长？！”
手背上传来湿润的触感，乔南津顿时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沈檀居然舔了他一口流到手背的血。
乔南津呆呆地看着沈檀，一时间肾上腺素飙升，所有的痛感都消失了，只剩刚刚那一瞬的余韵，接着他又迟钝地转头去看杜青山，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求救的意味。
杜青山表现的比他还夸张，呆滞加震惊，让他原本秀气的五官都张开了，连鼻孔都翁张成圆形，活像目睹了沈檀强吻乔南津。
还是沈檀最先反应过来，像是突然回神一般，他把乔南津的手甩开。
这下仿佛把消失的痛觉也甩回乔南津身上，乔南津委屈兮兮地抱着自己的手：“疼......”
沈檀身形匆忙地站起身来，目光生硬地别到一边：“我送楚璇回去，青山你带着南津去看校医。”
杜青山声音都弱了许多：“楚璇她这样，不需要看医生吗......”
“不用。”沈檀把楚璇抱起：“她是精魂被噬，命格截断，任何医石都没有用了，我暂时封住了她逆行魂气，不过她已经神智不清了，顶多一周，很快就会心神耗尽死去。”
“不过这样把她放回去，组长你不会被怀疑吗？”
沈檀已经走到门口，头也不回道：“不用担心，我会把她交给田云溪她们。”
“......好。”
等到沈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乔南津才敢跟正在帮他应急包扎的杜青山道：“组长......刚刚......怎么回事？”
杜青山赶紧摇头，忙不迭地推脱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都站起身来，乔南津等那阵尴尬的感觉过去后，脑海中疑问丛生：“楚璇说的‘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还有，组长为什么能直接抓住那只猫魅啊，不是说鬼魅之物，肉躯无法触碰吗？”
他父亲教过他，就算是懂方术或法术的道行人，顶多是比常人多些能看能感秽物的能力，然后再用方术困住或者消减鬼魅，除非上到活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像抓活物一样抓在手中。
鬼魅在物理意义上就是一团气，正常人怎么可能把空气握住。
杜青山似懂非懂：“楚璇的话我没听懂，不过她都那样了，说什么也不用在意吧。组长......大概是道行高深吧。之前听我师父说，我师尊也能徒手擒鬼，据说葛洪天师创建神仙道教时留下的密法，天师去世后就失传了，但不知怎么地，十多年前又现世了，但见过的人很少，学成的人更少。估计组长也是从道门里学来的。”
乔南津闻言也没有多想，疼痛让他无暇思考，杜青山看起来也很紧张，两人一路匆匆地，几乎是小跑进了校医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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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深夜魅影（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