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在通行名单上吧？”

“在。”

好恶心。

“我的证件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

好恶心、好恶心。

“请打开大门，我要进去。”

“抱歉，不可以。”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拒绝。

“为什么？”

声音变得狂躁起来，

“为什么不开门！？”

“你发现了什么不对？？？”

监视器中白发蓝眼的男人大声嚷叫着。

那张精致无比的脸上，松松垮垮地笼着四处开裂的皮肤，其下微微跳动着的红色肌群随着男人的动作慢慢扭曲变形，从肌群的裂隙深处，钻出几条白色的蛆虫，蠕动着身体，顺着破裂的伤口爬上男人的眼。

男人的嘴还在不停地开合，暗红的舌上堆积着不知名的卵。

“是眼睛的数量？”

“不，不对。”

男人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是皮肤的问题？”

手掌在脸上开裂的皮肤上揉搓了几下，蛆虫被碾压碎裂的身体流出淡黄的黏液。

似乎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男人的眼白开始变得猩红。

“啊！啊！啊！”

他一下、一下地撕扯着自己的脸，直到那双有着宝石般瑰丽的蓝色虹膜的眼球，失去了眼眶皮肤的包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想吐。

夏油杰不再看监视器中的画面，他按下显示器截屏的红色按钮，点击送信。

门外的男人还在不停地撕扯着自己，扭曲的身躯已经逐渐不成人形。

咔。

咔。

监视器的画面黑了30s后亮起，裹在黄色防护服中的人形生物对着摄像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瞬间消失了。

已经化为飞灰的、伪装成人形的生物是什么，不知道。

能够忽然出现又消失的、解决恶心生物的黄色防护服是什么，不知道。

来到此地三天。

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只有将所有伪装生物都辨认出来，再上传证据、送信，等待处理。

这是一份十分轻松简单的工作。

——因为在夏油杰的视野中，所有的伪装生物，都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一张属于五条悟的脸。

应该没人了。

夏油杰垂眸，在笔记本上画下今天的最后一个×。

下一秒，如前两天一样，笔记本上显示出被不知名的存在批改的痕迹，一个大大的100分潇洒地印在右上角。

但今天的100旁边，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夏油杰皱眉。

没等他思考，眼前的场景忽然轮换，黑色长发的高大男人鼓掌，

“完美通过审核，不愧是二代咒灵操术。”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夏油杰抬眼，望进男人如天空一般无限延伸的冰蓝双眸。

“……什么考核。”

夏油杰金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还有，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六天前。

刚在五条悟怀中坠入永恒黑暗的夏油杰，心悸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排队。

他排在一个咒灵的身后，而在咒灵的前方，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有人类，也有咒灵。

队伍缓缓地挪动着，所有的排队者都乖巧等待，没有人敢擅自跑出队伍，也没有人能擅自跑出队伍。

微风吹拂着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海，怪异的队伍似乎永无尽头。

就在夏油杰思考的短短几秒内，他的背后也排起了长龙。

试试扭头，可以。

试试迈步，不行。

身体被不知名的存在操控，亦步亦趋地跟在前方咒灵的身后。

就这样，行进了三天。

终于看到了队伍前方的关卡——暖黄色的城墙下，两个小小的门洞将排队的人与咒灵划分为两列。而在那城墙的后方，矗立着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

两个门？

难道说一个通往天堂一个通往地狱？太老套了吧。

而且那栋建筑又是什么，地狱也建摩天大厦吗？

夏油杰百无聊赖地揣测着。

算了，反正我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嫌恶的眼神看了眼排在身前，一直念念叨叨“快了、快了”的咒灵——这个咒灵也一样。

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夏油杰疑惑地抬头，一个黑色长发，用符纸蒙着脸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

“嗯……嗯嗯嗯……”

男人颇有些没边界感地绕着夏油杰转了两圈，

“不错，你就是夏油杰吧。”

这个人，能脱离队伍的控制。

不、不对，他根本就不在队伍中。

死神？天使？

夏油杰思索着男人的身份。

“在紧张？还是在想我到底是什么？”

符纸下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要担心，只是有任务给你而已，等任务结束，你会知道该知道的一切。”

男人伸出手，

“跟我走吧，夏油杰。”

风吹起符纸，在那瞬间，他看到黑长发男人带着莫名熟悉感的脸上，嵌着一双如同天空般无限延伸的眼睛。

夏油杰瞳孔紧缩。

之后，被瞬间带到了一个公寓楼中。

男人扔给夏油杰一堆说明文件就匆忙离开，夏油杰质问的话语也卡在了喉咙。

第一天。

8个通行名单，14个长着五条悟脸的恶心生物。

那张刻印在夏油杰灵魂中的脸，以莫名其妙的形态出现——有的多了一只眼，有的少了一些该有的五官，还有的满身血迹，甚至还有一个，在脸上塞了七八只眼睛，在夏油杰忍着滔天的怒意和满腹的恶心否定时，那些熟悉的冰蓝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监视器黑下。

夏油杰没有睡着。

第二天。

8个通行名单，18个长着五条悟脸的恶心生物。

完成了一天看守工作的夏油杰有点明白了。

只有在他眼里，这些名为“伪人”的怪物才长着那张属于挚友的漂亮脸蛋，而在其他人——包括伪人自己看来，他们都是在对通行名单上的人进行模仿。

简直像是专门给我开了什么挂。

回忆着白天奇形怪状的五条悟们，夏油杰依然没有睡着。

第三天。

8个通行名单，13个长着五条悟脸的恶心生物。

夏油杰已经不再为此愤怒，平静地压抑着想吐的**。

直到晚上完成工作，被再一次突然出现的黑发男人拉到了这里。

黑发男人这次没有在脸上蒙上符纸，看着夏油杰紧盯他的眼神，男人拉开椅子坐下，先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这里是泥梨境。”

泥梨……

“地狱吗？”

夏油杰呢喃。

“不是哦，只是名字比较像而已，大概是什么恶趣味。”

听到夏油杰的猜测，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而且泥梨境的环境比传说中的地狱好太多了吧。有罪者负责维持安宁，无罪者等待轮回往生，如果不是咒力孽障滋生而出的‘伪人’，这里甚至可以说是——死者的乐园。”

“‘伪人’到底是什么？”

想起这三天被顶着挚友的脸的恶心怪物精神污染的那些画面，夏油杰又有点想吐了。

“唔，简单来说就是，所有死者的情绪结合泥梨境内的咒力演化而成的怪物。它们擅长伪装成死者的样子，潜入、攻击、杀死和吞食死者，不过相较于无罪者来说，有罪者的灵魂更能引起伪人的食欲。”

男人在半空中掏了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证件。

“所以，有罪者在泥梨境担任警卫工作，其实主要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灵魂安全。毕竟一旦被伪人吃掉，就只能化为咒力，再也无法去轮回往生了呢。”

夏油杰接过男人递来的证件，上面印着夏油杰的名字，和“管理员（预备）”的字样。

“预备管理员？”

“是的哦，负责管理亡者公寓，审核和批准名单，组织警卫巡查，强化公寓结界，升天引导……工作很多，权力也很大，算是泥梨境的一把手哦。”

男人微笑着解释，

“不过鉴于我这个管理员还在任，所以你只能是‘预备’啦。等你跟着我熟悉一下日常工作，到我可以升天轮回的时候，你就能自动晋级了。”

“我不干。”

夏油杰沉着脸扔下证件，死了就算了，死了之后还要耗费精力当什么狗屁管理员？他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真的不干嘛？”

男人嘟嘴，从那叠资料的下方捏出几张照片，

“你的朋友们可还都在公寓里住着等待轮回哦？”

——是理子妹妹和灰原。

夏油杰猛然抬头，

“他们……！？”

“是哦，还都在公寓里，应该快要轮回了，但是如果在这之前不小心被伪人吃掉……”

男人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莫名的熟悉感又扑面而来。

捡起地上的证件，夏油杰咬牙切齿：“要做多久？”

“嘛，你要是能快速找到合格的下一任管理员，很快就能卸任哦。”

男人眨了眨冰蓝的双眸，把“不过很难找”咽回肚子里。

“行。”

夏油杰点头。

“好耶。”

男人喜笑颜开，拉住夏油杰的手，

“泥梨境管理员04五条知，确认聘请预备管理员05——夏油杰。”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夏油杰的手腕多了一圈淡红色手镯似的印痕，脑子里也塞进了一些记忆。

“啊，对了，顺便问一句。”

黑发男人好奇地看着吸收了职位记忆后，什么也不打算再问，就准备返回自己房间的夏油杰，

“优——一代咒灵操术说她眼里的伪人都是女儿的样子，你眼里的伪人，是谁呢？”

“是你重重重孙子。”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回复，然后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空气被撕开般扭动了几下，另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身影出现，

“果然被认出来了吧。”

“认不出来才奇怪吧，六眼这么明显的特征。”

五条知——已经死亡快六百年的前代六眼眨了眨那双瑰丽的眸子，

“倒是你，你家的后代都来了十年了，还没劝服他接任警卫总管啊？”

另一个黑发男人漆黑的双眸里闪过无奈，

“禅院家那么对待他，我的身份反而是debuff，只能再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者还会不会有新来的合适人选了。”

五条知抬眸，看了眼友人头疼的表情，发出阴阳怪气的嘲笑，

“我是快要被迫离开了，也刚好有适格的接任者。至于你，实在不行，就再多干个几百年吧，禅—院—家—主—大—人—”

禅院光选择一拳锤过去。

悄悄的搬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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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亡者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