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安的好奇心被彻底吊了起来。
毕竟是第一位特级异能者，关于“漠神”的传说，他从训练营开始就听说过：孤身镇压沙暴、以拳轰裂兽潮、硬抗妖兽……这些事迹在特种部队里几乎被当成教材来讲。
他早知道纪怀常驻赛丽亚州，却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里，就能这么近距离见到本尊！
黄沙漫天，那道身影如山岳般矗立。
纪怀是个中年男人，左眼嵌着机械义眼，暗红的光在风沙中如血般闪烁，左腿则是沉重的金属义肢，每一步踏下，都伴随着“咔哒”的金属咬合声。可这些“残缺”非但没有削弱他的压迫感，反而让他整个人像一柄久经沙场的战刀，粗粝、沉稳，却又锋利得令人心惊。
他的战斗方式野蛮而高效，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直接的暴力。
——拳出，沙暴随行！
纪怀挥臂的瞬间，周身黄沙骤然暴动，如被激怒的沙兽般嘶吼着扑出。一拳砸落，蝎妖的胸甲轰然爆裂，内脏和黑血喷溅而出；横扫一记，沙尘缠绕拳锋，三只蝎妖如破布般被震飞，骨甲碎裂，倒钩折断，狠狠撞上岩壁炸开一片血雾。
他的步伐沉重如擂鼓，每一次落地，沙面便如遭陨石撞击般塌陷，冲击波呈环形炸开，逼得蝎妖群踉跄后退。义肢非但没有拖慢他的速度，反而在每一次发力时迸发出金属的轰鸣，像战锤般砸进敌人的神经。他出招快、狠、准，拳拳致命，脚步落地就是冲击波，像是受过严苛军旅训练的老兵，又像真正从战火中走出来的王者。
而那名驾驭苍鹰的年轻异能者，在纪怀加入战局的瞬间便调整了节奏。
一声短促口哨，巨鹰俯冲而下，羽翼割裂空气，利爪扣住一只企图偷袭的蝎妖，将其拽至高空后狠狠摔下！“砰！”沙地炸开深坑，甲壳寸寸崩裂。
人鹰配合天衣无缝——纪怀正面强攻，撕开阵型；巨鹰盘旋掠袭，封锁退路；年轻异能者则游走于战场边缘，手中弯刀寒光闪烁，精准挑断蝎妖的尾针、割裂关节，每一刀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风暴肆虐，杀戮如潮。
短短几分钟，原本肆虐的蝎妖群已被屠戮殆尽。沙地上只剩扭曲的残肢和焦黑的甲壳，鲜血渗入沙砾，很快被热浪蒸干，仿佛这场厮杀从未发生过。
——唯有空气中的血腥味，仍在无声宣告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白辰安站在沙丘上，忍不住低声感叹：“……不愧是传说。”
他缓缓下了沙坡，走向正在聚集的人群。
商队的百姓已经围了上来，对纪怀和那名年轻异能者连声道谢，眼神里满是感激与崇敬。有人还在抹眼泪，有孩子怯生生地抓着纪怀的裤脚叫“叔叔”，让原本肃杀的氛围多了一丝温情。
白辰安靠近时，立刻引起了纪怀的警觉。
这位沙漠中赫赫有名的特级异能者转过身，目光如鹰，语气沉稳：“你是谁？”
他刚刚就注意到沙丘上那个站着不动的身影。面对这种突发战斗却毫无慌乱，显然不是普通人。
白辰安取下墨镜，正准备自我介绍，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祁承？”
那是刚才与苍鹰并肩作战的年轻异能者，他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与兴奋。
白辰安偏头看去，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一张阳光俊朗的脸庞，肤色是常年在外风晒过的健康蜜色，黑色的头发微卷，带着点随性。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个子却高得惊人——目测至少一米九。
白辰安微微抬头，心想：现在的人动不动就一米九，我这一米八都快成地板线了……
对方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开朗得像盛夏的烈阳：“你是Aether的祁承，对吧？我看过你们的比赛！你那把火剑——超帅！”
白辰安被这股热情搞得一愣，也笑了笑，点头回应：“我是。你是？”
“哦，我叫纪泰然！”男生自我介绍得很爽快，“这是我的灵兽，‘三月’。”
他伸手指了指那只巨鹰，鹰正静静停在一块岩石上，锐利的目光俯瞰众人，羽翼收拢却仍带着压迫感。
“还有，”纪泰然挠了挠头，冲纪怀那边努了努嘴，“那是我师父——纪怀。”
纪怀对白辰安点了点头，神情不动如山。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可鬓角已泛白，脸上的风霜刻痕像沙漠纹路般深刻。他身形挺拔、站姿标准，眼神冷静坚定，不怒自威。
白辰安在成为特级之前，就听说过这位“漠神”的传说。纪怀出身军部，早年并没有异能，但在一次护送任务中遭遇大规模妖兽围攻，整个小队无一生还，唯独他在濒死之际觉醒了异能“沙暴”。
——可一切都太迟了。
那场任务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岭。
重伤、牺牲、异能、孤身而归。他没有崩溃，也没有退役，而是用那份新获得的能力，独自镇守赛丽亚州这片最荒凉、也最危险的土地，至今仍冲锋在前。
“纪前辈，您好，我是云栖州特殊部队的白辰安。”
白辰安立正行了个标准军礼，语气郑重，神情恭敬。
纪怀也回了一个军礼，随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白辰安，我听说过你——自然系的特级，【焰-05】。”
站在一旁的纪泰然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惊雷劈中：“你……‘焰-05’？”
纪怀一边轻笑，一边摇头：“这小子是你们Aether战队的忠实粉丝，每天在基地循环播放你们的比赛录像。就是没想到祁承竟然是你。”
“咳。”白辰安轻咳一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能见到纪前辈。”
回过神的纪泰然仍有些激动，语气一变：“祁……不对，白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片沙漠？”
被太阳烤了一整天、又空手而归的白辰安瞬间泄气，摆摆手：“叫我白辰安就好。我是来找‘碎羽蝶’的晶核，用作武器材料。结果走了一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你要找碎羽蝶？”纪怀挑了挑眉，“那玩意儿可不是满地乱爬的虫子，得用特殊方式引出来。”
“我知道，但目前只知道‘它有分解属性、晶核五分钟内保存’这点情报。其他的……就没办法了。”
纪怀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明天让泰然带你去试试。他熟这片地形，也知道该怎么找。”
白辰安感激地说：“那就先谢谢纪前辈了。”
他又看向纪泰然，笑着补了一句：“也谢谢你。”
纪泰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不客气啊！明天我带你走南边路线，那边是‘碎羽蝶’活动比较频繁的地带，可能会碰上。”
纪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商队集合准备撤离。
暮色已至，沙漠的温度开始骤降。残阳如血，天边最后一抹橘红洒在黄沙之上，远远看去，像是一整片正在缓缓燃烧的大地。
他们三人负责护送商队慢慢返回城中。
纪怀依旧驾驶着他的那辆沙漠摩托，狂野如风。纪泰然也有一辆，看着油光发亮的银色车身，白辰安心想：这家伙估计连摩托都比他高。
“上车！”纪泰然一手拍了拍后座，“我开得不快，不用担心掉下去。”
白辰安哼笑一声，翻身坐上去，“我可没说我怕。”
两人紧跟着纪怀的摩托驶入沙海，身后是渐渐熄火的晚霞。行驶过的车辙被风一点点覆盖，沙粒吞没了痕迹，就像他们从未来过一样。
白辰安坐在纪泰然摩托车后座，看着前方缓缓前行的商队，沙地上驮着货物的骆驼一步一沉，身旁是满脸风霜的商人和靠在骆驼背上打盹的孩子。风拂过，沙粒微微扬起，像是连空气都干涩得发苦。
前方驾驶的纪泰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开口道：“你应该在想，为什么这里还会有普通人出现在这种被列为危险区的沙漠吧？”
白辰安没有回答，但眼神默许了他的说法。
纪泰然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答案……为了生活而已。”
“赛丽亚州地处内陆，没有出海口，气候干燥，沙漠覆盖率极高，资源又稀缺。所以这里经济条件一直不如其他州，人均收入也偏低。没有太多工作机会，能跑贸易的就靠几只骆驼，一双脚，从一个城市走去另一个城市换点吃的用的。很多人都知道这片区域危险，可是——没办法。”
他顿了顿，语气放轻了一些：“我是赛丽亚州特殊部队的，平时在本地巡逻。有空有能力，就多跑几趟，看能不能在这些边缘地带帮上点忙。能护一队是一队吧。”
白辰安沉默了。
他一直习惯了云栖州的节奏——繁华、高效、资源集中、部队体系完善。哪怕偶尔有任务艰险，也从未想过，在某些州份，生存本身就已经是种奢侈。
他沉声问：“你一个人巡逻？其他部队成员呢？”
纪泰然笑了一声，风声中带点沙哑：“说是‘部队’，但其实人手少得可怜。赛丽亚州人口本就不多，能觉醒异能的人更少。常年妖兽肆虐，也导致了不少人牺牲，愿意留下来的，没几个了。”
白辰安心中微微一震。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在这次异能争锋大赛中，没看到赛丽亚州的代表选手。不是不来，而是根本来不了。
“难怪……”他低声说道，目光落在前方一个背着破布包袱的孩子身上，对方正在沙地上吃一块硬得几乎咬不动的干粮，满脸灰尘，却吃得满足。
这片土地的坚韧，不是写在宣传册上的英雄事迹，而是刻在每一个人的日常里。
风吹过，沙粒打在脸上，刺得生疼。
白辰安垂下眼帘，忽然觉得此行来找材料铸剑的初衷，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口。
他轻声道：“你们……很了不起。”
纪泰然没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活着本来就够难了，能帮上点忙，就已经值了。”
摩托碾过沙丘的痕迹，被风一吹，很快就被黄沙覆盖，看不见来时的路。
回到城里后，白辰安和纪泰然分开，提着外卖盒沿着街道往酒店走。赛丽亚州的街道宽而空旷，建筑多半低矮简朴，墙体用的是防风耐热的黄沙砖，估计是为了抵御风沙侵蚀。街上行人不多，每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兜帽、纱巾、布条几乎遮住了脸，大多皮肤偏深，晒成了蜜色。像白辰安这种白皙肤色的人，在这里反倒成了少见的“异类”。
他回到酒店，洗了个澡，水冲在发烫的皮肤上，带来一点微凉的错觉。浴室的镜子里映出他的脸——果然还是红彤彤的。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终端发呆。
——不知道栾清砚现在在做什么？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但万一他在执行任务呢？还是算了……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犹豫几秒，又打开。
刚打开界面，就看到弹窗跳了出来：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栾清砚的讯息就发来了：
砚：在吗？
安：在。
砚：方便视频吗？
安：嗯。
几乎没过几秒，视频通话就弹了出来。白辰安立刻点了接听。
画面一转，栾清砚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一处昏暗的洞窟，石壁斑驳，微弱的光打在他穿着战斗服的身上，衣服上还有些灰尘和干涸的血迹。他坐在地上，似乎刚结束战斗不久。
白辰安一见他，立刻靠近镜头，眉头紧蹙，试图看清他有没有受伤，整个人几乎变成了“屏幕贴脸大头娃娃”。
栾清砚被他突然的靠近逗笑了：“你靠那么近做什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啊？”白辰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晒的吧，我刚刚洗了冷水澡……还是很红吗？”
“那里太阳大，明天出门记得做好防晒。”
“好啦，我会注意的。”白辰安乖乖点头，“你呢？现在在哪？吃晚餐了吗？”
“吃过了。我现在在一处山谷洞里，刚清剿完一群地蜥。”
说着，栾清砚对着镜头拿出一个泛着淡蓝光的晶核，问他：“这个……适合用在你家的法阵吗？”
白辰安一愣，随即想起自己之前对他说过出远门是找晶核，估计他误以为是找家里的法阵用的。
他盯着那颗晶核看了两秒，然后轻轻点头：“……嗯，可以。”
栾清砚没继续深究，反而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你吃了什么晚餐？”
“哦，我点的这个——”白辰安举起手里的外卖盒，“本地叫‘可包’，其实就是肉卷饼，味道还不错。”
他又拿出一个圆滚滚的点心：“还有这个，长得像酥饼，一咬下去齁甜齁甜的，牙都要化了。”
栾清砚笑了笑：“你还能吃甜食，我这边只能啃压缩饼干。”
“那么惨？”白辰安皱了皱眉，立刻拍拍胸口，“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好的！大闸蟹怎么样？香的那种，一剥壳全是蟹膏！”
“好。”栾清砚看着他，眼里有点笑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晚餐聊到队友，从妖兽聊到天气，甚至还扯到了上次比赛直播时某位选手的“假发”八卦。
视频通话一直开着，像是舍不得挂断似的。
直到深夜，窗外的沙风停了，屋内只剩下屏幕里彼此的呼吸声。
“那……你早点休息。”栾清砚轻声说。
“你也是，注意安全。”
视频缓缓断开，屏幕暗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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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漠-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