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安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已是凌晨。
睡前,他随手给栾清砚发了条讯息:
【在吗?到了没?】
屏幕静静躺在手心,迟迟没有跳出回复。
头像的最后上线时间停在数小时前。
他想,栾清砚大概在忙,没空看他电话。
于是他翻了个身,困意一点点涌上来,渐渐睡着。
迷迷糊糊间,他察觉到床边出现了什么活物。
下意识以为是那个嘴馋的雪球又溜来了。
可下一秒,他瞬间清醒。
云漾和雪球明明在青萝州,隔着千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唰——”他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爬满后背。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
顺着光线看去,白辰安的呼吸停滞了。
往日蓬松如雪团的小毛球,此刻蜷缩在阴影里,雪白毛发被暗红的血黏成一绺绺,失去了光泽。
它的腹部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不可察的颤栗,爪垫在地板上拖出几道蜿蜒的血痕,正在艰难地爬向他。
"雪球?!"白辰安几乎是摔下床的,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却浑然不觉。
他伸出手,又在指尖即将触碰那团毛时生生顿住,怕自己稍一用力,便会让它的伤更重。
他声音压得极低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主人呢?”
雪球的耳朵轻轻抖了一下,缓缓抬头望向白辰安。
那双总是亮晶晶、充满狡黠的眼睛,此刻却涣散无神,像是蒙了一层灰翳。
它似乎听不懂白辰安的话,只是虚弱地低声呜咽。
白辰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不安,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抚上雪球沾满血污的脑袋。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它微弱的颤抖:“雪球,乖……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好吗?”
那只毛团在他手掌靠近的瞬间,微微蹭了蹭,随后用鼻尖嗅了嗅。
也许是白辰安的气息让它感到熟悉,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它的眼神在那一刻短暂地清明了起来。
与此同时,远在青萝州的云漾也缓缓地睁开眼,渐渐清醒。
他想,自己八成无法活着回去了,但他不能连累他的兄弟。
“雪球……回来。”他在意识深处呼唤。
雪球的身体一僵,耳朵向后压去,喉咙里溢出抗拒的低鸣。
“雪球!回来!我们不能害了他!”
“呜……呜……”雪球痛苦地呜咽着,前爪无意识地抓挠着地板,仿佛在挣扎着做出抉择。是遵从主人的命令,独自回到险境?还是……向眼前这个它同样信任的人求救?
白辰安的心狠狠揪紧。
他看着雪球那副虚弱又茫然的模样,在瞬间就猜到了真相,云漾出事了,不想连累他。
“雪球,乖,带我去找云漾!你也想救你的主人,对吧?”他的声音急切,却刻意压得很轻,生怕惊到它。
远在青萝州的云漾,像是透过某种牵绊听见了这句话。
他眼眶瞬间泛红,却只是沉默。
白辰安以为他说服了云漾,可是云漾却摇了摇头。
他早已将所有办法反复推演过,沙哑着开口:“……不行。雪球的传送阵带不了你,会害了你。”
他说完,像是做下了某种诀别的决定,深吸一口气:“……雪球,回来。”
雪球的耳朵抖了一下。它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决意,缓缓转过身来,回头深深望了白辰安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依恋,还有无法言说的告别。
“汪。”
那一声低低的叫唤,像是最后的道别。
白辰安心头一沉,警铃大作,他不能让雪球消失。
他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将雪球死死抱在怀里,声线又狠又急地道:
“云漾!你他妈别想着放弃!”
话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急促补上:“我房里有传送法阵!”
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就抱着雪球疾冲回房间,将桌上的图谱摊开,手肘一扫——
“哐当”一声,瓶罐、笔墨全砸落在地,乒乒乓乓滚作一团。
“雪球,快!走!”
白辰安根本不知道法阵该怎么启动,但脑海里闪过栾清砚曾用鲜血催动的画面。
他立刻照做,咬牙一划,手掌迸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滚烫淌下,毫不犹豫地洒在图谱上。
鲜血渗入墨色纹路的刹那,地面像被惊醒般微微震动,阵纹间的光芒时明时暗,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图谱竟在他的“病急乱投医”中被误打误撞激活。
“雪球!快啊!带我去!”
雪球还在犹豫。
“不要,雪球,回来!”云漾的声音在另一端嘶哑地命令着。
白辰安抓住雪球的头,直视它的双眼,咬字如刀:“雪球,信我!”
短短四个字,却像利刃般刺进了雪球的心,让它浑身毛发瞬间炸立。
它立地而起,前爪重重拍下。
“噗”的一声,雪球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与此同时,传送法阵的红光骤然暴涨,法阵的灵力像被撕裂般抖动,墨色的线条溢出光屑,仿佛随时会崩溃。
白辰安只觉得一股巨力像扯开他灵魂的钩子,将他连人带意识拽入虚空。疼痛如刀,像有人用石碾碾过他的五脏六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白辰安分不清这折磨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是眨眼之间。
当光影终于归于平静,他与雪球已坠入一片幽深的林地,四周的参天巨木直插云霄,枝叶交错成密不透光的穹顶。
落地的刹那,白辰安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还没来得及喘息,一个巨大的阴影就笼罩下来,伴随着狂风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冲他而来。
"灼霄!"他嘶吼着召出本命剑,赤红烈焰轰然爆开。
火焰与三丈高的龙形妖兽利齿相撞,爆出刺耳的"嗤嗤"声。
沿途粗壮的树木如脆弱的筷子般接连崩裂,木屑与泥土在空中翻飞。
烈焰逼停了它的攻势,它发出愤怒的嘶吼。
轰!
灼霄怒斩!
剑光如雷霆般劈下,狠狠刺入它的面颊。
“嗤啦”一声,厚重鳞片被撕开,鲜血如雨喷涌,伴随着那只硕大的龙眼被劈成两半,血珠四溅。
妖兽吃痛,仰天发出凄厉嚎啸,庞大身影挣扎地退缩。
反震之力也令白辰安身体失控,整个人被狠狠甩向一棵巨树,木屑四散崩飞,树干应声折断倒下,卷起大片尘土与碎叶。
他半跪着,单手将灼霄深深插进地面支撑住自己,肩膀剧烈起伏。
他抬起眼,目光冷冽,用手背抹去唇边血迹,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带着令人窒息的凛冽寒意。
不远处,云漾头垂着,被冰冷的铁夹死死固定,身上插满了陌生的导管,像是在抽走他的生命,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清。
白辰安的视线顺着逃离的巨龙方向追去——
在远处的山坡,高高在上,一群人俯视着这里。为首之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月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半阴影,嘴角噙着戏谑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白辰安心中已经明白一切。
法阵的撕裂之痛、血液的灼烧感,全都被胸腔中燃起的怒火吞没殆尽。
他抬眸,那一眼杀意如潮水倾泻而出,像是要将整个山坡焚成灰烬。
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
黄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