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部队医疗研究所的病房内,白辰安被转移到了这里。
他这次的伤势极为复杂。
异能严重透支,浑身是伤,最棘手的是体内两种从未见过的神经毒素相互交织,连最资深的医生都束手无策。这才将他转来特殊部队的医疗研究部,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凌晨的病房,寂静得只剩仪器微弱的滴答声。
栾清砚仿佛被某种直觉唤醒,缓缓睁眼。
他抬头,目光落在病床上的白辰安身上。
后者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却安宁,俨然一副沉睡的模样。
栾清砚却起身走近,轻轻将手探入被褥,握住了白辰安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几乎难以察觉的轻颤。他的指尖抚过白辰安的掌心,摸到了深深陷入皮肉的指甲血痕。点滴针口处,血液已开始轻微倒流。
栾清砚眉头微蹙,果然,又是这样。
“辰安,”他俯身,声音放得极轻,“很难受吗?”
然而,白辰安没有回应。
他依旧沉静,像真的睡着了一样,连呼吸都稳得没有破绽。
栾清砚沉默片刻,终究松开手,转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渐远,白辰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以为骗过了栾清砚。藏在被褥下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攥紧,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白辰安这次的伤,从未真正好过。病情反反复复,连他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潜伏着一股陌生的异能,阴冷、尖锐,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身体。
而他的火系异能,则本能地排斥那股入侵的力量。
两股异能日夜纠缠、撕扯,谁也不肯退让。每一次对撞,都像无数细针在血脉间游走,灼痛难当。
白辰安蜷着手指,偷偷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准备独自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然而,就在他竭力平静呼吸时,忽然感觉身上被轻轻覆上了一层厚毛毯。
紧接着,那只熟悉的手再次探入被中。
栾清砚的掌心温热,轻柔地包裹住他发抖的手指。
白辰安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松开那紧握的拳头。
栾清砚耐心地将他的双手拎出来,一根一根掰开。
掌心满是旧伤与新裂的血痕。
他取过一旁的棉球,蘸药,动作极轻地为他涂抹。
“辰安,” 栾清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心疼,“难受就别在我面前逞强。很痛的话,可以掐我,但不要再弄伤自己。”
他凝视着掌中这只手。
以往白皙、温热、带着火光气息的手,如今瘦得只剩骨节。手腕的骨棱突起,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
栾清砚的指尖微微一紧,喉间像被什么堵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一点一点地替白辰安上药,仿佛那样,就能把他从痛苦中拉回来。
栾清砚心中酸涩,隐隐作痛。白辰安总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那日渐不振的食欲、日益消瘦的身形、苍白冰冷的肌肤,以及每个深夜无法掩饰的失眠,无一不在告诉他,白辰安,一直在痛苦中煎熬。
就像刚才,明明疼得彻夜难眠,却在察觉到栾清砚靠近时,立刻伪装成沉稳安睡的模样。可他控制不了的轻颤、掌心里深深的血痕,早已无声地出卖了他。
白辰安终究知道自己骗不过。
他缓缓转过头,似乎“看”向栾清砚的方向。
那双眼依然被纱布缠着,只恢复了些许视力,视野依旧模糊,因此仍缠着纱布作为保护。
他轻声开口,语气故作轻松:“清砚,我只是白天睡多了,现在才睡不着。”
栾清砚没有戳穿他,只是低声问:“既然睡不着,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今天几乎没吃什么。”
白辰安摇摇头:“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栾清砚凝视着他。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映出白辰安额间细密的冷汗,和他那双血色尽失的嘴唇。
上完药后,栾清砚眉头紧锁,站起身说:“等我,我去找唐医生要强效止痛剂。”
说着便要转身,白辰安却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清砚,别去。”
明明那只手虚弱得几乎没有力气,却莫名让栾清砚定在了原地。
他转身坐回床边,只觉得胸口堵得几乎喘不过气。
等他坐下,白辰安才低声道:“我不能总依赖那种药。里面有吗啡成分,用多了会成瘾。”
栾清望看着他,声音里带着无力:“可你那么痛苦……我该怎么办?”
白辰安轻声说:“你抱我一下就好。”
栾清砚二话不说俯身,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将他拢入怀中。
白辰安也抬手环住他,轻轻叹了口气:“嗯……这样感觉好多了。”
栾清砚暗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骗子……”
“真的感觉好多了。”白辰安坚持道。
“白辰安……我到底该怎么做?”栾清砚的声音里满是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这个人早日摆脱痛苦。
“这样就已经够了,”白辰安轻声安慰,“我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病房门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那敲击声极有分寸,带着几分试探。
若是清醒的人,必定能听见;若是沉睡的人,则不会被惊扰。
栾清砚抬头,轻手将白辰安安置好后,起身去开门。
平日半夜来查房的只有唐医生一人,而今晚老陈也在,显然并不寻常。
栾清砚神情一凛,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唐医生率先开口:“这是最新的检测结果。”
她将手中的报告递给栾清砚和老陈。
栾清砚低头扫过那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数据,眉心一点点皱紧。
唐医生沉声道:“白辰安体内其中一种毒素,与那股外来异能发生了融合反应,现在正持续侵蚀他的身体。但多亏他本身的自然系异能极其强悍,一直在顽强抵抗这股入侵的异能。”
她停顿片刻,语气凝重地继续道:“但这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持续对抗,导致白辰安的身体状态极不稳定,这也是他病情反复、始终无法痊愈的根本原因。”
栾清砚捏紧手上的报告,视线紧锁在那行检测曲线上。
一直在旁低头研究数据的老陈忽然抬头:“这个赋值参数……我有印象!对了,是那个袭击小白的古怪装置!”
唐医生立刻点头:“是的。所以老陈,我需要你把那装置拿来。我要从里面提取能量样本,才能进一步确定治疗方案。”
老陈郑重地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对两人简短点头示意后,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病房。
唐医生转身又叮嘱栾清砚:“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白辰安动用异能,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任何冲击,否则随时可能崩溃。”
栾清砚郑重地点头:“明白。谢谢你,唐医生。”
唐医生再三确认后,这才转身离开。
走廊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远处监护仪的滴答声,与风轻掠过的窗帘声。
栾清砚重新推门进来。
他在床边坐下,手里还攥着那份检测报告,目光落在上面的数值,久久没有言语。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白辰安主动开口:“怎么了?刚刚外面的是谁?”
“唐医生,还有老陈。”
“老陈?”白辰安微微一愣。
栾清砚将刚才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语气一开始很平静,可说到最后,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颤意。
“辰安,这段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能动用异能,明白吗?”
白辰安静静地听着,没立刻回应。
深知他性格的栾清砚顿时慌了神,声音里带着恳求:
“辰安,哪怕只用一丝异能,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白辰安垂下眼,唇角轻轻一抿。
他不想骗栾清砚,也没法给出他想听的答案。
“清砚,”他轻声道,“唐医生他们其实也没把握我什么时候能完全好。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甚至更久。”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说着:“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当危险来临时,运用异能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反应,我不能保证完全不用。”
说到这,他抬头看向栾清砚,声音很轻:“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而为,好吗?”
栾清砚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看着那白辰安,终究只说出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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