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又要下山去做义诊吗？”
青衫空谷内，清泉旁的金发女孩枕在坐在石头上的金发青年膝上，她一边晃着手中翠绿的柳叶，一边开口询问。
这是少时的穆云笙，此时她名唤归安，还没有接任灵族族长一职。被自家阿兄，在职灵族族长辰砂保护得很好。
辰砂一边帮自家小妹将碎发理到一旁，一边应下：“是呀，小妹自己在家要乖乖的。”
这句话辰砂每次走都会对着归安说一次，听得多了难免会有些不耐，归安轻叹口气，她翻了个身趴在辰安膝上微微歪头望向他：“阿兄不在，归安就不想乖乖的了，这次阿兄带我一起下山好不好？我听说他们都是黑头发，皮肤是黄色的，眼眸是黑色的，我很好奇他们是什么模样，想见见。”
望着归安那双碧蓝的双眸，辰砂笑了笑，他轻揉着归安的头，悄无声息的施了术。
归安自觉有股暖流从辰砂手中传来，便朝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辰砂对此一时无奈，他轻摇了摇头，拍了两下归安的头：“好啦，去泉水旁看看。”
归安闻言狐疑，她起身走至泉水旁朝下望去，随即便睁大了眼。
原本碧蓝的眼眸变成了黑眸，金色的长发也变得乌黑，雪白的皮肤也变成了黄皮肤。
这副模样虽然有些奇怪，但却并不失为好看。归安觉得有些新奇，她揉了揉脸，又捏了捏，随即笑了。
将自己也换了模样的辰砂凑到归安旁边微微一笑：“现在你见到了。”
归安闻言顿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猛然转头望向辰砂：“阿兄，你该不会想让我就这么看看不带我去人间吧。”
辰砂闻言轻笑一声：“当然不是，只不过以我们的模样去人间会吓到他们，不然这样可以让他们更好的接受我们。”
这话就是应下了，归安瞬时眼前一亮，她伸手抓住辰安的小臂：“我就知道！阿兄一定会答应我的！”
辰砂：“不过要先约法三章，归安不可以在她们面前使用术法，不然会惹麻烦的。”
归安听着，狠狠的点了两下头：“阿兄放心，归安最听阿兄的话了。”
辰砂笑了笑，起身牵住归安的手：“那……我们走吧。”
归安：“好！”
山下热闹繁华，归安左看右望几次三番想要挣脱辰砂的手跑出去，结果都被辰砂直接拉了回来。
辰砂微微眯眼:“小妹若是不牵着我的手，我可能会找不到小妹，到时候肯定会急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小妹忍心吗？”
归安闻言抬头望向辰砂，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阿兄放心，我不会在松开你的手了。”
辰砂闻言轻笑应下，二人一路行至辰砂坐诊的位置，那里摆放的木桌早已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辰砂从背着的包裹中拿出手帕，将木桌和木凳擦干净就坐了下来。
因为之前就名声在外，所以这里很快就围上了很多人，归安双水拖脸望着辰砂把脉的手势，打了个哈欠。
“困了？”
归安摇了摇头:“不困！”
见这人强打精神的模样，辰砂笑了笑:“若是困了就过来趴在哥哥身上睡会儿。”
原本还嘴硬的人闻言当即挪了过去趴在了辰砂肩头。
许是她长得稚嫩可爱，这番行为倒是惹得那排队看诊的人都轻笑。
“原来是陈公子的小妹，长得还真是讨喜。”
写着药方的辰砂闻言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归安，开口道:“过奖了。”
有了这一次的开端，辰砂之后每次下山都会带上归安，归安的活动范围也渐渐从辰砂身边朝外扩去。
说到底毕竟和普通孩子不通，若是熟悉了人类的生活方式，那到处逛逛也并无不可。
归安拿着辰砂给的铜钱买了几个包子，然后便闪身入了一处小巷。
小巷中有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她把手中的包子递了过去，那名小乞丐道了谢便接过去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是她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刚见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她觉得可怜就用自己的术法为他治好了病。
后来就莫名其妙成了朋友，虽然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慢点吃，如果噎到了就不好了。”
小乞丐点着头连连应下，但嘴却是一直没有停。
等他吃完，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归安听到辰砂的呼唤声便告辞了。
但这次她奔向辰砂时，辰砂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兴高采烈，而是染上了些许愁容。
归安“阿兄，你怎么了？”
辰砂微微一笑：“没什么，只不过……这里恐怕很快，就会有场劫难了，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劫难？什么劫难？”
辰砂请揉了揉归安的头，他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不过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下山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而且还不再带着归安。
归安对此很是疑惑，她询问，辰砂就遮掩过去。
可越是这般，归安就越担心，但这种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
后来即便过去多年，她也忘不掉那日的火光，和冲上山的那群人类的嘴脸。
她想要反抗，却被辰砂拉入怀中，带着她躲了起来。
“阿兄！”
“对不起小妹，都是阿兄的错，是阿兄疏忽了让他们跟了上来。”
辰砂一边安抚的揉着归安的发丝，一边出声安抚着。
但归安此时根本无心听话，她望着外面的火光和来来往往的人类，挣扎着：“阿兄，再不阻止他们，我们的家就没了。”
辰砂：“不会的，别动，很快就过去了，乖。”
“阿兄！”
“小家伙，你确定那人和你口里那个会用法术治病的小仙人是一起的？我看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啊，你不会是在坑我们吧。如果你是坑我们的，我们可不会给你一分钱。”
“不、不会的。肯定是。”
那声音很是熟稔，归安一时愣住了。
辰砂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将归安抱的更紧了一些：“没事的，没事的……”
归安心里难受，她攥紧了辰砂的衣衫，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归安睁眼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幸好，族人们都去了青衫空谷的新区不在这里，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这么收场了。”
“但这里……是我们的家。”
因为山下越发嘈杂，依照族人的要求，他们便寻了一处新区作为聚集地，而此处便废弃了。
但因为这里毕竟也算是他们的地盘，而且也有很多有关他们和父母的回忆，归安对这里有依恋，辰砂便顺着她的意，与她单独生活在这里。
可如今……
这里不再繁茂，周遭一片狼藉。
但这一切不能被族人知道，如果查出是因为归安的那一点善心而造成的这一切，归安就会陷入众矢之的。
辰砂望向落寞的归安，他揉了揉她的头，脸上是依旧温和的笑容：“小妹，你记住，这不是你的错，善良不是错，救人也不是错。
但他们也没有错，他们只是害怕死亡，所以想找办法救自己于瘟疫中罢了。”
归安握住了辰砂的手：“阿兄。”
辰砂：“答应我，不要去伤害人类，回族中去，开开心心的长大。”
归安闻言微微歪头：“阿兄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开吗？我不要！”
辰砂：“怎么会呢，不过你看这里一片狼藉，我总要先收拾一下，对吧。”
归安：“那我们一起。”
辰砂：“不行。”
他回答的很干脆，归安微一怔愣：“为什么？”
辰砂一时语塞，随即开口道：“因为我一个人应付不来，你要回去他们，让他们过来帮我。”
“是这样吗？”
“当然是了。”
兄妹二人一时相顾无言，但辰砂的态度显然不容拒绝，归安只好应下。
这份态度好似让辰砂很满意，他笑了笑，牵住归安，将她送下了山。
“注意安全。”
归安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随即化作光尘飞走了。
见她走远，辰砂目中带了些许担忧。
“傻妹妹……”
他手中化出一只蝴蝶：“此地只是由我一人而起，结果也由我一人承担，小妹年幼不经事，还请族中长老多加看顾，长大之前，不要离了族人。”
辰砂一通话毕，蝴蝶便朝远处飞了去。
而他则转身回了山上，他手中幻化出一把利刃朝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
血顺着手腕流到地上，随着他口中的咒语，血朝四周流去，他脚下的法阵越发明显。
周遭越发繁茂，他的身体确实越发透明。
“阿兄！”
嘶声裂肺的哭喊唤回了他些许思绪，他望向那去而复返的女孩，染上了一丝苦笑：“小妹乖，快些回族中去……”
话音未落，他便消失了。
归安即便拼命跑过去，也没能握住那人一片衣角。
她趴在地上，不愿抬头。
“你这个骗子，我也是笨蛋。”
“我为什么要在半路才反应过来。”
“哥哥，我错了，你回来，哥哥……”
“你答应过会陪我长大的。”
“哥哥。”
“……”
她在那处哭了良久，直到族中人得到消息，一位长老亲自赶来将她带走。
因她天赋高，此后仅过了百年，她便被推举成了新一任族长。
此后她去过很多地，渡过很多灵魂，却唯独不肯救助人类，也不愿再踏入那片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