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奈特下山后，走过一条狭隘的乡间小路，几个拐弯后，进入村子里。

村子干净无异味，与巴奈特想象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贴着墙壁往大路走去，并迅速观察情况。

村子里人很少，仅剩的几个衣衫脏臭的妇女儿童，及耄耋老人眼巴巴的望着巴奈特，目光复杂，不清楚在看些什么。

巴奈特被看得难受，侧脸躲过一个中年妇女的视线后，加快离开这里的速度。

他刚刚快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巴奈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他反应及时伸手撑住墙壁堪堪稳住身形，回头便看到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他刚刚踩到的正是这具干尸。

巴奈特倒是对虚假的尸体没什么惧怕的感觉，于是直接蹲下观察起来。

这具干尸看上去没死多久，皮肤用棍子一戳还是软的，但死前这位青年已经瘦的皮包骨了，所以刚刚踩到腿时候才会是硬邦邦的。

巴奈特皱着眉头，一手掩住口鼻，一手用棍子挑开尸体的衣服，腰腹处起满了红疹，整个尸体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看上去像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巴奈特沉思片刻，随后继续向城内走去。

半刻钟后，城内大街上。

巴奈特躲在一个小巷子里，周围是许多落败的府邸，日上三竿，却四下寂静，大街上既无人群，又无鸟鸣，整个京城沉浸在一种不正常的安静中。

他刚刚刻意绕了远路走，就是为了看看京城里的人数，结果就是，京城的人数远不足正常数值。

活人太少了，常常走上三百米左右，才看到一两个相互扶持的老人，或者是带着小孩乞讨的妇人，他们大多与上山的人一样，表情空洞且麻木，只是没有

而大街上的推车上却压满了尸体，巴奈特掀开过一辆，里面全都是他刚刚踩到的那具尸体一样的青年人。

这让巴奈特隐隐觉得，这个国家可能不只是要改朝换代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不可逆因素，导致这个国家的青年人几乎全部死亡。

他第一个想到了瘟疫。

但瘟疫不会只在一种人群里传播，且死亡者多为年轻男性，而正常情况下，传染性疾病的易感人群多为老人小孩。

巴奈特走过那么多小巷，看到许多饿死的人，里面不乏患病的年轻男性，但更多都是妇女儿童，与老人。

两种死法，与两种死亡人群让巴奈特觉得蹊跷，但他没有更多的思路去解释这种情况。

他低下头拐出街口，打算去京城的通商口岸看看。

巴奈特拉住一位白发老人，问道：“老人家，您知道京城最大的交易城在哪吗？”

老人拉过巴奈特的手，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惊骇道：“小伙子，你怎么没死呢？”

巴奈特：“……”

你觉得呢？

老人唏嘘不已，仔仔细细描摹着这位年轻人的轮廓，过了整整半分钟，当巴奈特以为老人已经老糊涂了时，却听老人道：“交易城？你这么个半大的小伙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我知道，不告诉你。”老人哼了一声。

巴奈特：“……您就告诉我吧，我就是想去看一眼而已。”

老人：“看一眼？我那个看一眼的儿子现在还在那儿趴着！看一眼谁信？”

“这离亡国灭种不远咯！”老人极其不信任的望向巴奈特，“有交易城在一天，国家就一天不能发展，老百姓的钱全被交易城圈了，旱灾都没得钱下批，饿死多少人？”

老人道：“多去庙里拜拜吧，洗洗身上的罪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老人离去，巴奈特沉默一阵，打算去城里转转。

巴奈特刚刚在山上看过，京城两面环山，四周并无较近的水源，也难怪落败，位置实在不好。

交易城应该是找不到了，京城现状已无法维持贩卖。小贩一走，摊铺什么的应该也都收拾干净了，再去找交易城，就如同破篮子打水般，所以巴奈特很快放弃了寻找交易城的想法。

交易方式有问题，会使得国家税收不足、百姓缺钱。但基础设施还在，也会呈现出类似情况。

但还有传染方式有问题的瘟疫解释不清，所以巴奈特觉得有可能是交易货源的问题，于是产生了想要去交易城看看的想法。

巴奈特刚刚一心想找到交易城，询问路人，虽然没有交易城的具体位置，但却发现了更多有意思的信息——

——以老人的态度而言，在京城里显然是人人厌恶交易城的，至于为何，也许与交易城吞掉的钱有关。

而巴奈特基本可以确定，在死的部分妇女儿童里，肯定有一半是因为旱灾死的。

但老人的说法形成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悖论。

因为交易城吞掉了百姓的钱，所以百姓厌烦交易城。按照这种说法，既然百姓们厌烦交易城，那就不该到交易城去消费，也不存在老人的儿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因为他根本不会去消费，又怎么会还没回来呢？

巴奈特第一个想到了人身交易。

如果调换一下顺序，那么事情的经过就变成了——

交易城的上层管理者，为了压榨在交易城工作的百姓，强迫他们留下，在他们的家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后，提出用钱来卖命，而大多数人家无钱换人，于是出现以下情况。

可这样人们更恨的应该是交易城留人的行为，而不是在意被交易城吞掉的钱，从老人的反应来说，这不是事情经过。且如果只是单纯的强迫压榨，京城应该会更加繁华，即使有旱灾的影响，也可以从其他地区调集赈灾粮救灾。

更何况瘟疫依旧无解。

再次排除。

……

巴奈特看着干净崭新的街道，回应他的只有风叩击门板的声音，距离离开老人已经半小时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多久没看到人了？

巴奈特默默转身向着原路走，开始出现类似“哗哗”的声音，他口袋里的手有些微微出汗，脚下迅速加快脚步，试图甩掉身后的人。

巴奈特离开老人后，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引人注目的原因，选择了走小巷，他一心在线索上，并没有注意小巷子里岔路口刻意半阉着的木板和杂物，而现在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意欲利用联通曲绕的小路，将人引向城西。

而巴奈特现在意识到已经很晚了，那个人已经盯上了他。

他厌烦的皱眉，继续观察四周情况。

这人的手法极其残忍，封死了绝大多数向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