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接近傍晚,TZ白天的训练基本完成,这个时间段,基地的兵相对比较惬意,是一天里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仨仨俩俩的TZ分散在基地的各处。突然基地内一阵骚动,TZ们全往一个方向集中。他们平时集结机动性强,不多时打靶场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我好奇,也跟了过去,站在外围,往里瞧,无奈,TZ的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全挡住了我的视野。我就近拉了个人问:“咋啦?”
那人告诉我:“谈队打靶。”
我不解,道:“不稀奇吧。”
据我所知,谈战不是没在自家人面前显摆过,他是个神枪手,TZ人人都认。
那人脸上难掩兴奋,回:“打人形靶。”
神马情况?人形靶!谈战哪根筋搭错了,这在常规部队是严重违规行为,开除军籍都是轻的。这么多人围观,众目睽睽,全员兴高采烈。不用说,段澄明已然默许。
我:“哪个这么想不开?”
那人:“受训的新人,没轻重。”
啥呀,没轻重的是谈战好不好?开枪的人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虽然打靶用的是空包弹,但一个不小心也是会出人命的。
所谓受训的新人,就是被TZ从各军招来挨训的人,挑的是各军拔尖的,但也需经过严格的层层考核后才可正式收编。新人有特定的活动区域,和TZ的活动区严格分隔,所以此前我从没见过这批新人。
这天下训得早,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天上,丝毫没有下落的**,估计也是被这场较量给吸引住了。考的是谈战的枪法,验的是那新人的胆量。
齐赟恰巧开车经过,把车停在了靶场边,招呼我过去,我们一起爬车顶坐着看,视野一览无余。
我问齐赟:“你们经常这么练新兵的胆量?”
齐赟:“谈队有兴致才会和小崽子玩一回。”
黑线,谈战虐人的兴致不是随时在线吗?
谈战端着狙击枪站在就位点,意气风发。那新人背对着我,看走路的姿势应是极不情愿,往靶子方向挪动。骑虎难下,这现状,新人想说不,群众们铁定都不答应了。新人应该是个极好面子的,他硬着头皮把自己抵上了靶盘,笔直地站着,活像罚站军姿。
“开始了!”谈战沉稳的声音悠悠传开。
新人应该能清楚听见,他双手攒成拳头,两腿并拢,夹得更紧了些,索性闭上了眼睛。谈战一枪枪地打,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了一个人形。
人群中,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枪声终于停了,新人下来的时候,呈机械化运动——拧直了腿走路,僵得连弯腿都不能,像极了生锈的机器人。
在场的人纷纷对新人喊话:“好样的!”
新人抱拳回礼:“那是!小爷虎胆熊心!”
谈战走到新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等那新人面向我,看清楚他的面容,我不禁感叹:“原来是这二货!”难怪能干出这么傻缺的事。这小子,经常是脑袋被门板夹了的状态。
新人叫徐宏斌,比我小几岁,跟我同一个军区大院。他父亲是T军军长,爷爷是将军,妥妥的“红三代”。
我跟他很熟。小时候,有一次,他掉进大院刚挖的一个泥坑里,当时他身量小,爬不上来,我恰巧路过,找了根绳子把他救了上来。
那个大泥坑原是院里打算栽树用的,他调皮得很,自己就这么跳了下去。他告诉我:跳下去的感觉像大侠会轻功在飞。飞完就悲催了,任凭他怎么扒拉,就是上不来。那大坑里有些水,坑底的泥是软的,不会轻功的他没伤着。他跳下去搞得一身泥,弄脏了衣裤,怕被他妈骂,也不敢高声呼救。他也是心大,就这么守株待兔等人救。
我那时也是闲的,好奇张望那个坑,然后发现了坑底的他。因为泥巴湿滑,他年纪小,我扔了根绳子给他,他腿使不上力,始终爬不上来。
当时正巧是午饭后,午睡时间,大院里没见着大人。我曾去过他爷爷家蹭饭,想着这是个报恩的机会,也就没找大人求助,挺仗义的爬进坑里,把他背了出来。这小子刚上幼儿园,吨位却不低,费了我老大的劲。我一个人爬倒是轻松,但背上他可吃力了,脚下打滑,艰难地爬上地面,我俩浑身是泥。
我爸倒是没因为我弄脏衣服打我,知道我为了救人,还表扬了我。
而他,被他妈提溜回家后胖揍了一顿。他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从此就以“姐姐”称呼我。
大院里,徐宏斌身手好出了名。小小年纪,就被他爹逼着蹲马步、练武,每天必扛着根圆木跑山,搞的大院里蔚然成风,全是扛圆木跑步的娃娃兵。徐宏斌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太爷,几乎天天在大院里找人打架。但他从来不招惹我,以前是打不过;后来能打得过了,他人前人后亲切喊我“姐”,谁惹我,他主动跳出来替我揍人。
后来,还有一回,我上高中,他上初中,我们的中学在同一校区。一天放学,我在校门外不远处瞧见几个人围着他。那几个社会小青年虽然手里拿着小刀,他倒是没怂。
我走过去,喊他,他回了声“姐”,见着我全然没有求救的意思。
我问他:“干嘛?”
徐宏斌:“他们找我麻烦!”
我站在外围,面朝着小青年的背,他们回头瞧了我一眼,显然没把我当一回事。估算,我顶多就是个小威胁:我会叫老师。
我放下书包,对徐宏斌说:“干他们!”
话刚落,我和他同时出手,三下五除二干趴了这几个小青年。说实话,这帮小混混连基本功都没练好,不经打。
徐宏斌那时迷双节棍,书包里成天带着,这时候派上大用场。从书包里薅出双节棍,有模有样地学李小龙的招式开打,他干倒了好几个。
我那时才发现:原来,这小子身手已经这么好了。
那几个小青年相互搀扶着爬起来。为首的那个,这时还逞强,威胁道:“你们等着,老子……”
我满不在乎道:“有本事到军区大院堵我们!”
我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省去麻烦,让他们知道我和徐宏斌的身份,以后再也不敢惹我们,免得天天放学后堵校门。打架我是不怕,但万一被学校知道了,我怕老师叫家长。读书时,我爸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被叫见家长。中学六年,我就没让这样的意外发生过。
等TZ人群散了,我叫住徐宏斌。他见了我,满心欢喜,凑近了,叫:“姐,你怎么在这?”
我:“当jiao员。”
徐宏斌:“姐真厉害,TZ招的都是强人!”
嗬,看得出,这小子迷一般崇拜这里。
我:“你轴啊,跟谈战打这个赌。”
徐宏斌秒变哭丧脸,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他对我向来坦诚。
人无完人,徐宏斌也是有缺点的,就是凡事能跟他拉上点关系的,都夸大了一倍的说;要是直接能跟他扯上关系的,就夸大了几倍的说。他本来各方面就优秀,选拔的新人一起受训,有目共睹,所以大家都信。即便知道他夸大了,笑笑也就过了。
可这次,他就夸过了,正好栽在谈战手里。但凡能让谈战抓住个机会,就得搅个血雨腥风。
今天下训后休息,一帮新人集在一起闲聊,主要是听徐宏斌吹嘘他的光辉史。
徐宏斌:“想当年,我爷爷为了训练我的胆识,居然把当时只是十一二岁的我绑在靶盘上,让人瞄着打。而小爷我,眼看着子弹呼啸飞过,离身体不到十厘米,就愣是一动也没动过……”
这事我知道啊,他爷爷只是说如果他再不乖乖听话,就把他绑在靶盘上被打靶,这招很奏效,他怕了,于是听话了。
他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完全没有想到妖孽居然混进了新人堆里。谈战此时萌发了多么惨烈的手段回馈他,他还懵然不知。而众新人全情投入,竟一时不察“威胁”已然靠近。
丰功伟绩刚讲完,众人正在庆贺他劫后余生。
谈战和蔼的声音传来:“胆识过人嘛!十来岁就敢试,估计现在这么个年岁就更不在话下了,不如咱俩试试呗。”
在众人的噪杂声中,徐宏斌一时没找准说话的人是谁,为了维护自己高大的英雄形象,他竟然义无反顾地应道:“成啊,以为小爷不敢吗!”他心里盘算着:就算自己敢,对方也不敢,开枪的人得要多大的勇气啊。
话刚落音,他就确定了目标,因为谈战此时正杵在他跟前。他无比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嘴巴,他知道谈战敢。无奈中,他悻悻然跟在谈战身后,往靶场去了。
光辉事迹听得多了,可真实版的还未见过,新人个个兴奋不已,欣欣然跟在他俩身后。一路上,新人头一遭兴致勃勃地邀请见到的TZ一起去看戏。
TZ听说谈战要大显身手,纷纷表示积极拥护,呼朋引伴。最后到靶场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叠加着站,几乎能来的都来了。据说就连蹲厕所的,都急忙暂停了个人需求,提起裤子就往靶场跑。
谈战射击完,吼了一嗓子:“完毕!”
徐宏斌僵直的步伐挪下靶子,回头望了望,不禁地抚摸自己那幼小脆弱的心脏,“娘哟!这是人开的枪吗?”他几经艰难地挪回人群。
人们都唏嘘感叹,要是自己遇上相同的境况,铁定认个输,说句“不敢”了事。于是大家对徐宏斌又有了新的评判:这小子是个宁可要面子,也不要命的主儿。
徐宏斌听着兄弟们的议论,立马迎合道:“男人嘛,面子大过天!”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挺爱面子的,但还没傻到不要命。听了众人的感叹,他内心独白应该属咆哮型:你们当小爷是傻的嘛,要面子不要命,这命都没了,面子要来有个屁用,小爷又不笨,这么不值档的事坚决不干。对方要不是谈战,小爷当时一准认怂了。
得了谈战的夸奖,虽然徐宏斌仍然心有余悸,但心里却注入了一股暖流。我看着他一脸崇拜的神情提及谈战,无奈摇了摇头,他可刚被那人涮过。也许徐宏斌自己也说不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无条件地信任眼前这个虐死人不偿命的妖孽了。
徐宏斌是TZ受训的新人,受训封闭式三个月。此时,他们已经被虐两个多月,活动范围扩大了些。没事时,他会找我聊天,主要是向我倾诉他对谈战的“爱慕之心”。
从他口中听受训的事多了,我不禁恐惧TZ的手段,但又有种看恐怖片的心理,越怕越想看。于是,我有意向身边三队的人打听新人受训的经过,齐赟、吴晓如数家珍,津津乐道。看来他们都是过来人,以前是被虐者,现在是虐人者。
我了解了不少内幕,训新人就是一群变态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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