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挺厉害的，让两个F为他打架。你说，我长得也不差，有没有这个机会。”坐在石凳上的那人玩笑道。

“我看你是没有了，你也不看看人家哥是谁，上次……”

说完，又是一声大笑。

他们躲在角落，肆无忌惮的，那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路过体育馆的初屿听着墙后的笑声，垂下眼，将脚边的碎石用力朝那处踢去。

棱角划过地面，“刺啦”，一声短响，墙后传出匆忙的脚步声，片刻后，那再也没有声音。

他打开论坛，看见里面的标题，直接朝行政楼走去。

谣言就像风一样，从平地起，抓不住，找不到。它抚过唇，带着他的话语，吹向更远的地方。

“你说，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好几次了，每次他们两个出现在一起，哪次没接吻过。”

“啊？没想到啊，看起来也不像？”

“你也不想想，没关系的话，一个暴发户怎么爬得怎么高。”

“那他弟弟……”

略显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初屿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从转角处走出。两位老师看见他，尴尬地扶了下镜框，问道：“初同学，你来找人吗？”

初屿看着这两位老师的脸，说话没什么情绪，“我来找王校长。”

“哦，王校长啊，前面就是他的办公室。”也不等初屿答谢，两位老师拿着教案匆匆忙忙离开了。

“咚咚咚”。

“进。”

身着深蓝色西服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左手盘着核桃，半抬起，露出镶着金的木串。右手举着一本书，单手翻页，觉得好的地方，还停下来细细品味。

“什么事？”他没抬头，语气冷淡。

“王校长。”初屿关上身后的门，在王校长面前坐下。

王校长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运动鞋踩在木板上，“踏踏”，王校长低眼看见一双白色球鞋在面前停下。正不悦，才放下书，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和蔼一笑：“初同学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校长一直在看书？”初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右腿叠在左腿上翘起。

“是啊，这本书挺有意思的，初同学要看一下吗？”说着，他把书合上，递给了初屿。

《非暴力沟通》，初屿轻笑一声，随意翻了几页，放置一边。

初屿：“王校长，我就直说了，我要知道今天发帖子的几人。”

王校长：“初同学啊，我们学校有规定，任何人有在论坛上发表言论的自由，以及不得暴露背后学生的个人信息。”

他摊摊手，一脸为难，“初同学，校规可是校委会订的，这……”

初屿不觉得奇怪，这样的说辞他听得多了。在这些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个暴发户，一个靠齐家上位的家族。反正，无论他哥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齐家。

“是吗？那我和齐大哥聊一下，我记得他好像是学校的校董？”初屿作势拿出手机。

王校长摸不透他们的关系。

万一……

王校长干笑了几声，“哎，初同学，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齐总了。”

初屿：“那这件事？”

“我打电话到老李那问问。”说完，王校长拨了个号码过去：“老李吗？对，查几个发帖子的同学……大概时间……中午十二点左右，五十六、七十三、八十五号帖子，查好后马上发我。”

“哈哈，初同学，我们稍微等一下，很快的，很快的。”王校长继续盘着他的核桃。

没过多久，王校长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发来。他看着这几个名字，找到教导主任，让人把他们叫过来。

“稍等啊初同学，他们很快就过来。”

初屿无聊地翻看那本书，直到下课铃响起，他们才慢悠悠地走来。

“咚咚咚”。

“进。”

“校长，你找我们？”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问道。他长相清秀，衣着整洁，手不自然地贴着上衣下摆，移动间，露出些透明的油渍。

在塞拉菲娜，除了周一和周五，其它时间学生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叶同学，找你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王校长，“关于初同学的帖子，是你们发的吧。”

林杞：“是。”

旁边三人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见初屿看过来，连连摆手，“什么帖子？我们不知道啊。”

王校长看向初屿，但初屿不打算开口。没办法，他继续说：“是吗？那为什么，我这里的发贴人的是你们几个。”

“那个……就是闹着玩玩，同学间开个玩笑而已，开个玩笑。”几人想打哈哈过去。

他们并不觉得初屿能拿他们怎么样，毕竟大哥已经和校长提前说过了。比起初屿，他们大哥的家族地位可是实打实的，怎么是个暴发户能比的。

“没什么事，校长，我们就先走了。”

“站住。”初屿站起，手插着口袋，越过他们，伸手关上了门：“闹着玩玩吗？”

“闹着玩玩，闹着玩玩。”他们看靠近的初屿，下意识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脊背贴上门。

初屿笑了一声，往后退几步。在众人放松时骤然抬脚，狠狠踹向了其中一人的膝盖。

“你！”他弯腰捂着，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我也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初屿的脸冷了下来：“好笑吗。”

一时间无人敢说话。

“王校长，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好笑，那就把他们开除吧。”他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初屿知道自己在借势，在这个时候，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哥不肯放下一切离开了。当他们连权势都没有时，那只能是任人宰割。

初屿厌恶现在的自己，他还是变了，在他走上那辆救护车时，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初同学，这……没那么严重吧？”王校长陪笑道。

“我记得F4是有特权的吧。”初屿，“王校长，把他们都开了，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话都说到这了，王校长也不能再开口劝阻。无论怎么样，他现在都是塞拉菲娜新的F4，这不只是个符号，更是特权的象征。自塞拉菲娜建校以来，无数的F从里进出，只是开除几个无权势或是地位低的，和之前人相比，都可以说得上是善良。

见自己真得要被开除，他们慌乱起来，不停地朝初屿道歉，除了林杞。

林杞倒觉得无所谓，离开了这，他还能去别的地方上学，加上刚拿到的这笔钱，足够他平淡地过完这辈子。

但另外三人不行，塞拉菲娜不只是个学校，它是对他们来说，暂时打破阶级的地方。如果不是这，他们根本没办法接触到上面的人，没办法凭着帮他们几个忙就为家族拿下一次合作。

初屿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拿起那本书，抬手朝王校长致谢，越过他们，推开门离开了。

台阶一阶阶往下。

如果是之前的他，看见他们被惩治，应该会高兴得去跑上几圈吧？可他现在没什么感觉，除了一开始的愤恨，初屿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一块不会说话的雕塑。

他自嘲一笑。

走出教学楼，一位穿着西服的男子看见初屿后，朝他走来。

“是初屿同学吧？抱歉，胸针在制作中出了点差错，现在给您。”

他打开墨色的盒子，一枚精致的白玉兰静静地躺在里面。黑色的绒毛像是锁链，将它捆绑在那。

论坛里的帖子已经删了，十分钟不到，学校里的每位学生和教师的手机上都收到了一条短信：

关于给予叶x、陈xx、童xx、赵xx同学处分的决定。

叶x，男，高二十三班学生，陈xx，男，高三五班学生，童xx，男，高一四班学生，赵xx，男，高一十五班学生，这四位学生于xx年x月x日出现严重违反中学生行为规范的行为。

鉴于该事件性质恶劣，造成严重不良影响，学校按照《xx》及校纪校规，对涉事学生叶x、陈xx、童xx、赵xx给予开除学籍的纪律处分。

塞拉菲娜学院

xx年x月x日

原本还算安静的教室顿时乱作一团。“安静！安静！”教棍击打着黑板，教师在讲台前强压内心的慌乱，勉强维持着课堂秩序。

他们都在害怕，害怕找到在这几个帖子下，匿名发言的自己。

和别人不同，宋轻看了好几遍，确定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松了一口气。

还好初屿没计较今天中午他拍林翊桁的那件事。

*

“宋轻，一起去玩玩？”他前桌在位置上转了过来，问还在看手机的宋轻。

宋轻：“不了，上了几天学也挺累的，我回家睡个觉。”

“行吧。”那男生转了回去，戳戳前桌的肩膀。

教室内三五成群，两侧的落地窗外同学来往，几个穿西服的男子在外静候。宋轻想到昨天接的帖子，想到今天拿着相机蹲在花坛里。

他很早就知道初屿，在初中，有人说他是绿绒篙，开花不易，只会给你一段时间的好脸色。

是吗？

他想到初屿对林翊桁的照顾，突然有些嫉妒他。

算了，不只有他有这样的一张脸。

停车场内，宋轻坐在后座，无聊地看着论坛。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安静等待，片刻，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提着公文包走来。

后座车窗降下。

“少爷，作业整理好，已放在里面。”

管家弯腰将公文包递出，宋轻接过，随手放在邻座上，“吴管家，下次换个东西装，公文包太老成了，不适合我。”

“好的，少爷。”坐上副驾的管家系上安全带。

宋轻靠着后座，看窗外不断后退的桃树，觉得无聊。塞拉菲娜也没他想得那么有趣。

车窗外的人越来越少，车开过桥面，在铁门前停下。

车门自动打开，宋轻从里面下来，拿上公文包，走了进去。

“妈，我回来了。”他换好鞋，朝在沙发上敷面膜的宋母说。管家关上门，退至一边，吩咐厨房开始备菜。

宋母：“嗯。”

宋轻：“父亲不在吗？”

“他去了别处。”宋母，“对了，你爸最近想要李家的那个项目，在学校记得和他家的小儿子打好关系，让他在他爸面前提一嘴。”

“好的。”

宋轻进入自己的书房，放下包，却发现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妈，你们放什么在我桌上了？”

“哦，那是一个男的拿来的，说是给你的赔礼。应该是你爸吧？他前几天不是打了你了，大概，给你又买了台相机，你看看喜不喜欢。”宋母闭着眼，享受着头部按摩。

宋轻听完后，“我很喜欢。”

他随手把盒子放在桌下，这里，已经有好几个落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