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有可以沐浴的地方吗?”
谢祁逛了一圈,发现偌大的竹屋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宋云疏的卧室,一间宋云疏的厨房,还有一间原本在闲置如今已经变成了谢祁的屋子。
一天一夜的赶路,让洁癖有些严重的谢祁实在有些嫌弃自己。
闻言,宋云疏沉默地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跟我来。”
几分钟后,谢祁跟着宋云疏穿过一片林子来到了一处小溪前,小溪位置很隐蔽,四处都长着树,很难被发现。
谢祁望着面前的正在流淌的溪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师兄,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以前都是在这里洗澡的吧?”
宋云疏点头:“嗯。”
谢祁扶额,宋云疏总能给他惊喜。
“师兄,咱们明日到街上买一个浴桶,热水我烧。”谢祁道。
这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做出的极大妥协。
宋云疏眼神毫无波澜地望着平静的溪水,然后干脆地承认:“没钱。”
“没钱?”
怪不得一天三顿水煮白菜,原来是穷。
谢祁一边感叹一边向自己衣服的兜里摸去。据他了解,‘谢祁’这个人物虽然经历很惨,但好得是个皇子,应该不至于会缺钱。但当谢祁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出来时,谢祁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妙了。
“靠,忘了带钱出来了!”
宋云疏不理会身后的谢祁,他褪去衣袍然后径直向小溪走去。等谢祁转头向宋云疏望去,宋云疏已经走进了小溪里,他只穿着一件轻纱,白皙的皮肤被水浸湿,在水中若隐若现。往日束起的墨发此刻随意地铺在身前,给清冷的气质平添一丝温柔。宋云疏眼上的白纱也被取了下来,狭长的凤眼里一片淡漠,即使不能视物,宋云疏依旧睁着眸子平视前方。
他本是能看见的,只是后来中毒失了明。
这是谢祁第一次看清宋云疏完整的脸,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特别是宋云疏那微微眯起的凤眸。不出他所料,美人确是美人。
在原地徘徊了几秒,谢祁终于还是屈服于现状,他三下五除二地也褪去衣衫然后也走进了水里。
溪水缓缓流着,水波轻轻地打到宋云疏身上。
宋云疏能感受到谢祁向他靠近,他尽力无视无视谢祁的存在。
一个人独身久了,便无法再自如地与另一个相处。
宋云疏已经快要记不清曾经在苍穹派与师兄师弟相处的日子,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当时自己与谢砚同进同出一同练习剑术的时光。
宋云疏一直觉得那会成为自己一生中最难以忘记的记忆。
想此,宋云疏敛下眸子。他如今的状况,怕是会将那些记忆一辈子守在自己的心里,所有的情愫都不见天日。
谢祁忍不住朝宋云疏望了几眼,谢祁曾经也是个设计师,对于美的事物他一向会多看几眼。就像如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宋云疏一般。
“你一直看我作甚?”虽然宋云疏不能视物,但他也能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向他投去。
冷不丁被抓包,谢祁咳嗽了两下,然后移开了视线“师兄长得,还真是好看。”谢祁如实道。
“嗯。”宋云疏语气冷淡,心里毫无波澜。
空气安静了下来,谢祁一开始还嫌弃这里水不干净,但看宋云疏一脸云淡风轻,便索性把这里想象成自己家里的大泳池开始洗漱。
.....
“师兄,你往日闲暇时间会做些什么?”谢祁突然开口。
言外之意他想知道宋云疏要做些什么赚钱养活自己。
“如果有人来找便是有事。”宋云疏淡淡答道。
宋云疏在江南生活这几年是靠给官府抓人为生,官府时常让他帮着抓一些盗窃贼或是逃犯。虽然宋云疏的武功几乎全失,但比普通人还是要强许多,加上宋云疏从来没有疏于练剑,解决一个逃犯还是不难。
“所以...”
“给官府抓人。”
“捕快啊。”
“算是吧。”
.....
天色渐渐翻出鱼肚白,谢祁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他坐起来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然后下床走了出去。
门口,宋云疏正在和一个人交谈着什么。谢祁没有上前,他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二人。
“那就拜托宋公子了。”小捕快抬手对宋云疏道。
“嗯。”宋云疏点了下头。
谢祁看着小捕快离开,他望了下小捕快的背影,随后饶有趣味地再望向宋云疏:“师兄,来活了?”
“现下我要去趟城里,你待在这里莫要随意走动。”宋云疏转过身对谢祁说。
“什么时候回来?”谢祁直起身子,然后向宋云疏走去。
“不定。”
话音刚落,谢祁就走到了宋云疏面前。他隔着白纱望向宋云疏的眼睛,然后伸出手:“师兄,剑,别忘了拿着。”
不知何时,谢祁从旁边的桌子顺手拿起了宋云疏的剑。宋云疏停顿了几秒,随后接下了剑。
“嗯。”
宋云疏拿着剑离开了竹屋,谢祁看着宋云疏三下两下轻功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怪不得要走回江南,这样一看倒是我拖慢他速度了。”谢祁勾了下唇角,轻笑一声。
宋云疏一离开这里,谢祁立刻顺着宋云疏走过的路往城中走。
若是凭宋云疏一人在外赚钱,未来的日子他怕是真的渡劫了。
城内一片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江南离京城几千里,这里没有人认识七皇子谢祁,这也是谢砚要把谢祁送到江南的原因。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祁必须要在这里谋一份能生活的职业,特别是在他发现宋云疏实在有些穷之后。他十分不想以后一日三餐水煮白菜。
谢祁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店铺,首先排除了餐馆,他是不可能去餐馆里端盘子刷碗的,至少不到穷困潦倒揭不开锅的时候,谢祁绝对不会跑去餐馆当小二。
在街上逛了一圈,谢祁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从小到大没缺过钱的大少爷此刻不禁开始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忧愁。
“诶,公子一个人吗?”
谢祁抬头,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迈着小碎步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还妩媚地向他抛着媚眼。
“你是?”谢祁皱了下眉。
“我是小翠,喏,欲香楼的小翠。”说着,小翠还伸手柔柔地向谢祁指了指谢祁身后的牌匾。
谢祁回头望去,他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花楼前。
“你找我有事?”谢祁自是知道这女子的用意,但他还是礼貌地问了句。
“我见公子一个人面色忧愁,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来楼里玩一玩。”小翠捏着帕子,语气十分矫揉造作,一边说一边朝谢祁抛着媚眼。
她远远就看到谢祁一个人在此处徘徊,谢祁容貌俊朗,身姿挺拔,身上无法掩藏是贵气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她顿时起了心思想勾搭谢祁。
花楼里的人都想从花楼里出去,而从花楼出去最好的方式便是被有钱人赎身。
小翠用尽浑身解数勾引谢祁,谁料谢祁丝毫不为之所动,反倒看着她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楼里招人吗?”
“啊?”小翠笑容有一丝破裂:“公子是在说笑吗?”
说罢,谢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低头自嘲一笑,俊美的眉若有若无地扬起,让小翠一时失了神。
直到谢祁一只手指挑起小翠的面,饶有兴致地来回扫了几眼小翠的面庞:“本公子现下有些穷没法给你赎身,你要是不介意与本公子回去一日三餐水煮白菜,等本公子攒够钱,本公子带你回林子里的山洞里。就是到时候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嫌弃本公子家徒四壁。”谢祁玩味一笑。
小翠立刻后退一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花楼里。好得她在花楼里还有肉吃,让她一日三餐水煮白菜她哪承受得了。
“妈妈说的对,外面的男人太可怕了,特别是长相十分俊美的男人。”小翠跑回花楼,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感叹。
谢祁站在原地嗤笑一声,然后继续向前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上突然一阵骚乱,谢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撞到人连忙抬头,恰好和谢祁不耐烦的眼神对上。
那人看到谢祁一副不好惹武力值很高的样子,顿时抱着谢祁的腰开口:“少侠救命!”
“不救。”谢祁语气淡淡,冷冷地掀了掀眼皮,一边说一边掰着抱着他腰的手,他不喜欢旁人这般触碰他。
与此同时,身后一群人也从巷子里追了出来。见到那人,立刻将谢祁和那人一起围了起来。
“你小子这下总算跑不了了。”为首的一个人拿着刀语气凶狠地对那人说道。
他又看到了那人抱着的谢祁,又望向谢祁:“你和这小子是一伙的?”
谢祁:“不是。”
温遇:“是。”
谢祁顿时拧着眉低头望着死死抱着他的人:“谁跟你一伙的?”
“大哥,帮帮我。”温遇小声乞求着,圆圆的眼睛湿漉漉地转着,他惯会撒娇,手却死死抱着谢祁的腰。谢祁却丝毫不吃这一套,但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他掰了半天竟都没法掰开这人的胳膊。
最后,谢祁放弃了,任由温遇挂在他身上,他转头向包围着他的人望去:“这小子犯什么事了?”
“这小子偷了我们店里一个首饰!”为首的人甚是凶狠,拿着刀指着挂在谢祁身上的温遇。
话落,温遇顿时反驳:“我没有,这本来就是我的!”
“胡说,你哪来那么贵重的东西,分明就是从店里偷的!”
“这是我家里人留给我的,再说,我要偷的话根本不会叫你们发现。”
“你小子,还狡辩,你一个孤儿哪来的家人!”
“停----”谢祁觉得吵,忍不住打断。
谢祁向温遇问:“你偷没偷人家店里的首饰?”
温遇立刻摇头:“没偷。”
谢祁又转头望向为首的人:“你怎么证明他偷了。”
“这小子那么穷,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为首的人面红耳赤地对谢祁说。
又听到‘穷’这个字,谢祁实在有些烦闷。从来没穷过的谢总裁一瞬间对温遇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不是说这是他家里人留的。”谢祁说。
“你别听这小子胡说,他是孤儿,哪来的家人!”
闻言,谢祁又望向温遇:“哪个家人送你的?”
“我一个哥哥。”温遇答道,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红。
“说谎,你哪来的哥哥!”
谢祁被这粗嗓子喊得头疼,他捏了下眉,强迫自己平静地对为首的人说:“我给你出一个主意,你们先找一个店鉴别一下这小子脖子上的首饰的真假再做定论。”
“啊?”温遇疑惑地望向谢祁。
“你这脖子上的首饰多半是假的。”谢祁语气淡淡地对温遇说道。
虽然谢祁对玉不是很了解,但由于有一个喜欢玉的母亲,他见过的玉也算是不计其数。他刚刚看了下温遇脖子上挂着的玉,便知道这玉多半是假的。真玉不会出现刀的划痕,而温遇脖子上的玉石背面有好几处细小的划痕。
一刻钟后,温遇捏着手里的玉欲哭无泪地从鉴宝店走出来。玉是假的,追赶他的人自然也离开了。
“骗子!”温遇抬起手想摔了玉,奈何迟迟下不了手。
“行了,问题解决了,我就走了。”谢祁没理会温遇,他要继续去找工作。
“等等。”
“嗯?”谢祁回身,疑惑地望向温遇。
温遇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谢祁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
谢祁毫不在意地说了句随后便继续向前走。
温遇却突然跟了上去,“我能不能跟你回家?”温遇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祁停住了脚,他不禁失笑,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想跟他一起回家的人了。
“我现在都住在别人家里,再说,我俩连认识都算不上,你跟我回什么家。”谢祁觉得温遇的话实在有趣。
听罢,温遇突然好奇,圆溜溜的眼睛突然升起一丝同情:“你也没有家吗?”
谢祁冷笑一声:“有家但回不去。”
“那跟我情况差不多嘛。”温遇站在原地小声嘀咕。
谢祁不想在这里与温遇耗费时间,他不理会温遇,一个人径直往前走。
“诶,说真的,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在别人家里。”温遇连忙跟上。
“不行,我家小,没有你住的地方。”
“我不占地方的,哪怕我打地铺都行。”温遇不死心地继续说。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去,眼下你又是我唯一认识的人,当然不包括以前首饰店里的人,但现在他们应该也不算是我认识的人了。”说着,温遇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委屈。曾经有一个人向他承诺会来接他的,但连送他的首饰都是假的,想必承诺也不会真。
“哪怕我付房费给你呢。”温遇此刻不想再一个人生活,他十分讨厌孤独。
“房费?”谢祁猛地停住了步子。
“可以啊,反正我住别的地方也要付钱不如把钱付给你了。”温遇低着头小声说道。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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