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群熙熙攘攘,淡烟流水中流淌着平凡幸福。客栈里两个人相对的唉声叹气与城外的热闹格格不入。
“谢总,我真的不会跳舞。”温遇一脸惊恐地推脱道。
“行了,不让你跳舞。”
谢祁也就是随口一说,事实上他也没指望温遇唱歌跳舞。但话已经说出口,谢祁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想出一个迎合客人的方法。
“那怎么办?”温遇托腮,叹了口气。
“总有办法的。”谢祁也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开始思考对策。
谢祁以前是盛世集团的总裁,每天的工作除了在办公室里看资料便是在谈判桌上与品牌方谈判。闲暇时间谢总裁就从职场上杀伐果决的总裁变成了纵横风月的风流公子,一位流连在酒场的设计师。
但谢总裁有一个原则,他虽然喜欢美人却从来不带美人过夜。谢祁有洁癖,不喜欢与人过多的触碰。
虽然谢祁嘴上说要出卖色相,但也仅限于靠长相吸引人来住客栈,再多的也不可能。
“谢总,我们可以找人来表演啊!”温遇突然灵机一动。
闻言,谢祁低声一哂,他敲了下温遇的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遇:“遇,十两银子可以找几个人。”
温遇顿时住了嘴,也是,谢祁身无分文,温遇也只剩下了十两银子。但值得安慰的是,二人可以抛却心理负担在栏庭客栈蹭吃蹭喝。
......
暮至,谢祁和温遇又在栏庭客栈蹭了一顿晚饭方开始准备晚上的‘表演’。
傍晚,婢女扶着李夫人的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夫人。”谢祁绅士一笑。
“本夫人倒要看看你们客栈究竟有什么花样。”说着,李夫人趾高气昂地瞥了谢祁一眼,随后在桌前落了座,她挥了挥手婢女便退在了她身后。
只听见‘咔嗒’一声,客栈陷入了黑暗。
“夫人---”婢女立刻上前,她急忙护在李夫人身前。
“这是做什么?”
“夫人别急,静静享受便是。”
片刻后,客栈里恢复了一丝光亮。那缕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个用纸包住的小笼子,小笼子里是几只萤火虫。
光亮最初只是一处,接着又多了几处。所有人的视线跟随着一处一处的亮光移动,直到四周都被发着绿光的萤火虫包围。
李夫人也望着四周的亮光,锋利的眼中除了疑惑突然多了一丝柔软。
“夫人,看这里。”谢祁突然出声,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纸。
“这是做甚?”
谢祁未答,他将手中的纸在李夫人面前摊开,然后道:“不知夫人在看到这些萤火虫后,心中所想是何?”
“所想?”
“正是,夫人可以在这张纸上写下。”
话落,李夫人突然陷入了回忆。
未出嫁前,她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家境优渥但家规也森严。虽然从小锦衣玉食,拥有的东西多于常人,但却无法拥有一个普通人的童年。几岁时,她便见过家族里的勾心斗角,也见过家中许多人死于争斗中。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人必是心思深沉,她也不例外。她大半生都严格恪守着家规,从来没逾矩,就像一个正常女子般,连出嫁都是以家族利益为重。
但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无时无刻争斗中的女子也曾经拥有过一瞬的安宁,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掉小时候在嬷嬷的陪伴下在草地里肆意奔跑的那一刻。
那是一个很黑的夜晚,天空中没有星星,她也只是偶然跑出来的。那时草地上的萤火虫也像今日这般亮,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刻,很快她又被府中的人带了回去,但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刻的自由。
李夫人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自由,嬷嬷和草地。
谢祁看到这三个词陷进了思考,他在想原来一个贵气跋扈的贵族夫人内心最深的想法竟然真的是自由,但这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谢祁是设计师,有很强的观察能力和联想能力。下午时他就一直在思考究竟做什么才能迎合一个古代富家夫人。
钱财?权力?亦或是爱情?
不对,在是富家夫人的身份前,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如谢祁母亲一般的女子。虽然一辈子荣华富贵,却永远丧失了简单的自由。
想着,谢祁在手中的纸上短短画了几笔,他在勾勒李夫人心中所向往的真实世界。
“夫人心中所想倒不像我看到的夫人那般。”谢祁一边画一边和李夫人说话。
“哦?你看到的是哪般?”
“夫人衣着贵气,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贵族气息,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气质。”谢祁轻笑一声,他手中笔未停,纸上的画已经初显雏形。
闻言,李夫人也是一笑,阴郁刻薄的面上升起了一丝放松:“不错,我确实是世家大族出身。”
“虽然夫人在纸上写下了‘自由’二字,但夫人也曾拥有过自由吧,哪怕是一瞬。”
只有拥有过的东西,失去时方知珍贵,也只有拥有过,才知滋味。
话落,谢祁画完了最后一笔。他看着纸上的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设计师看到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总是带着滤镜的。
“呵---你倒是猜的不错。”李夫人沉声笑了声。
萤火虫的光星星点点,但在一片漆黑里又显得十分明亮。谢祁打了个响指,温遇拿着一摞东西走到了谢祁身旁。
“接下来跟夫人玩个游戏。”谢祁朝李夫人神秘一笑,他又转头对温遇小声说道:“遇,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规则吧。”
温遇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谢总,记得。”
“好,交给你了。”
谢祁拍了拍温遇的肩然后离开了这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夫人,这些人能一起坐下吗?”温遇指了指李夫人身后站着的侍卫和婢女语气不确定地说道。
一分钟后,桌子前坐满了人。李夫人出门带的都是亲信,虽然在外人看来她嚣张跋扈,对待下人十分严格,这些亲信都是随她从母家一起出来,陪她度过了勾心斗角的生活。李夫人一向将他们视为家人。
将所有人都安顿好后,温遇拿出了手里的纸片,这是谢祁事先写好给他的。温遇给每个人按谢祁嘱咐好的顺序都发了一张纸片。
“大家面前都有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大家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每个人必须在一刻钟内完成任务,并且在一刻钟后我会组织大家猜测别人纸片上写着的任务,猜出最多者获胜。”温遇一字一句地重复完了谢祁对他说过的话。
话落,桌上一阵安静,没有人开始动作。
“大家不开始吗?”温遇疑惑地扫视着坐着的人。
与他预想的不同,除了李夫人他们都低着头,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李夫人自是注意到了这些人的情况。
即使关系再亲近,但主仆有别这一点谁都清楚。虽然李夫人让他们都坐了下来,但李夫人是他们的主子,奴仆不能在主子面前如此肆意而为。
李夫人锋利的视线扫过一众人,这些都是跟了她二三十年的人。许是今晚的萤火虫勾起了她对过往的回忆,她的脑中突然闪过过去的一些回忆。
“行了,听这位小公子的话,不必如此拘束。今晚,就当我还是王府里的小姐,而不是李夫人。”李夫人的语气缓和,闻言,一众人立刻抬起头向她望去。做了几十年的主仆,他们知道李夫人话中的意思。
一众人总算有了动作,他们拿起了桌上的纸片。
有大胆的看完自己纸片上的内容便立刻有了动作,只见他站起身然后向一处光亮走去。他拿起了一个小笼子然后笑着朝李夫人跑去,憨厚的脸上立刻显了几处褶皱。
“夫人,萤火虫,给您。”那人脸上布满憨厚的笑,双手将刚刚取来的笼子奉给李夫人。
李夫人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人:“福来,说你傻还真是不假,做的如此明显。”
闻言,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夫人喜欢,就想着去拿给夫人了。”
他纸片上写着的是取下一个装着萤火虫的笼子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罢了,也不指望你聪明。”虽然这样说着,李夫人眼中却一片柔和,她还是接过了那个装着萤火虫的笼子。
她确实是喜欢的。
“嘿嘿--”
众人见福来完成了任务,也纷纷开始参与完成任务。
.....
等到几轮游戏结束,谢祁总算回来了。
这里气氛很好,李夫人正状似对几个人训斥:“福来,你真是个傻的。”
众人都小声地笑了几声。
“还有你,翠兰,福来做的如此明显竟然会猜不出来。”
“婢女自是不如夫人明智。”
“罢了罢了,虽然傻,这些年也是跟着我一路了。”李夫人叹了口气,她又扫视了一下桌前的众人,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柔软。
谢祁见时机差不多,他擦了下额头的汗便向众人走去。
“夫人,游戏如何?”
“尚可。”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谢祁知道今晚自己的安排是正确的。
对于向往自由的人最好的处理方式,一是让他想象自己回到过去短暂的自由时光,而是重新给他提供自由的机会。
“夜深了,夫人是否要回房?”谢祁问。
李夫人搭着婢女的手也站起了身:“恰好本夫人也累了。”
谢祁站在楼下看着李夫人上了楼,温遇突然凑到了他身旁。
“谢总,你去做什么了?”温遇好奇地问道。
“明日你便知道了。”
离开的这一个时辰,谢祁尽力还原了自己在纸上画的那副画。他根据李夫人在纸上写下的那几个词设计了一间屋子。
客栈里的蜡烛被一根根点起,烛光亮起的那一刻,李夫人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的屋子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一盏装着萤火虫的灯笼挂在床头,屋内的木头桌子还有木头椅子也已经变成了竹桌和竹椅。墙上的画吸引了她,她朝墙上望去,墙上画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一老一少。
身着藕粉色襦裙的小女孩在草地上肆意奔跑着,小女孩身后有一个老妇人,她温柔地看着笑女孩,虽然不明显,李夫人总觉得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蜡烛的位置十分巧妙,李夫人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一瞬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短暂自由肆意的瞬间。
她的身影逐渐与墙上的小女孩重合,墙上不知道被抹上什么颜料,星星点点地闪着萤火虫的光。
“嬷嬷,快跟上来!”小女孩声音清脆,她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老妇人喊着。
老妇人虽然年龄已大,但还是往前快走着,她的眼神眼神还是一刻都没从小女孩身上移开,生怕小女孩摔倒。
“小姐,慢点,小心摔着。”
李夫人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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