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他却并没觉得欣喜或者满足，胸口反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她身体冰凉，不停地发抖，周以辰脱下毛衫包裹住她，把她抱回房间，塞进被子里，她眼神依然是惶恐的，畏惧地看着他问：“......我去洗个澡？”

他明白她的意思，却也因为明白胸口更加难受。

他想质问她，难道这个时候他想的就还是只有那些事？

可是他问不出来，如果不是为了那些事，他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在她床前站了一会儿，在她想要起身去洗澡时，转身离开。

周老爷子以前也是个夜猫子，后来年纪大了，养成了九点上床睡觉的习惯。

亲近的人都知道，所以九点后没人会打扰他。

他睡眠轻，到了这个时间，家里人说话做事都轻手轻脚，不过现在家里两个人也都不是年轻人，这对夫妻年近五十，到点都睡下了，也不耽误谁。

可是今天夜里十一点多，周老爷子被吵醒，敲门声、开门声，还有王叔惊呼：“小辰，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老王叔照顾周老爷子二十多年，是看着周以辰长大的，从没见过他这样。

平城这样寒冷的冬夜，他只穿着单薄的灰色T恤，进来时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披着衣服出来，见到他不由训斥：“你这是从哪来的？怎么只穿这样跑过来？”

虽然对自己孙子很有信心，可是大晚上他这样出现，他怕周以辰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惹了事。这样的事情，他的那些老伙计经历了不少，不肖子孙没少让他们头疼。

周以辰这时才反应了过来，故作轻松地说：“车里太热，下车时忘了穿上。”

其实是他在复式公寓里呆的窒息，出门时忘了穿外套，毛衫也脱下了，才会穿的这么薄出来，刚刚竟然没察觉，这会儿才感觉到身上的凉意。

王叔和他媳妇都住在这里，负责照顾周老爷子，他媳妇穿好衣服才出来，见到周以辰就心疼地抱怨：“怎么回来不打个招呼，还这么晚，这几天白天都是零下，你穿这么薄，小心感冒。”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看着周以辰，没说话。

老王叔推了推媳妇：“咱俩去熬点姜糖水。”

等他们进了厨房，周老爷子拄着拐杖转身往书房走，“你跟我进来。”

两人走到书房关上门后，周老爷子问：“闯了什么大祸？”

“没有。”

周老爷子压根不信：“没有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做什么？我还以为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周以辰无奈：“爷爷......”

“不是说要在美国呆一个月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老爷子对周以辰的行踪还是很关心的。

周以辰说：“有些事要处理，提前回来了。”

“处理好了吗？”

“.......还好。”

周老爷子挑眉，自己这个孙子，什么事情要么是没兴趣，要做都是追求完美的，这次居然是“还好”，他问：“怎么个还好法？”

周以辰无意识到了这里，此时已经开始后悔：“已经差不多解决了。”

周老爷子哪能这么轻易被糊弄：“解决了你就不会这时候过来了。”

周以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今天人前情绪不好，y有些失控。”

周老爷子明白了，“你这是涵养修的还不够，越是上位，越要谦逊，我从小就教你，别仗着自己聪明就一副看谁都是傻子的嘴脸，谁能舒服？而且依你现在的位置，更不该被情绪控制。”

这些周以辰都知道，只是他没忍住。

在陈与乔面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失控，露出自己隐藏在最深处的暴戾。

他鲜少与人争执，今年一年，和陈与乔就有过两次，准确来说，这次也只是上一次的继续罢了。两人粉饰太平，却还是没逃过。

晚上周以辰喝了姜糖水，睡在二楼以前的房间，一直到快天明才合眼。

刚睡一会儿就接到一条陈与乔的微信，说她不喜欢半途而废，问她能不能完成这个项目后再辞职，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会听话。

周以辰盯着那条微信很久，差点气笑，半晌才回了一个“好”字。

陈与乔顶着肿的核桃似的眼睛开晨会，收到不少异样的眼光，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扑在工作上，元旦三天假，这种靠项目的公司，没什么节假日可说，只放了一天，下面哀嚎声一片，陈与乔不仅毫无怨言，自己一天都没休息，之后休息的时间也是被她压缩到极致。

霍俊忍不住问：“你是打算把自己累到过劳死，好讹我一笔吗？”

他刚刚知道，她甚至弄了张折叠小床在公司，有时候晚上不回去睡在这里。

陈与乔反问：“有我这样的员工，难道你这个老板不觉得很欣慰吗？”

“欣慰是有的，但是害怕也是真的。”

陈与乔说：“那没办法，苏小妍团队要求开拍半个月前看成品，快到时间了，还差一些。”

霍俊说：“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剧组推迟开机时间到二月下旬，你又多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陈与乔：“......”

好任性。

“还有一个好消息，男主角换人了，来了位自带流量的一线，整部剧投资都会提升，给服装造型的预算也会更多。”

陈与乔听到这个，并没觉得多高兴，又埋头扎进资料里。

霍俊觉得她变了很多，之前是一个外表无害而野心勃勃的小姑娘，现在呢，虽然拼命工作，可是人却行将就木一样，死气沉沉的，可是你若是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她的眼底深处，像是燃烧着黑色火焰，在内部烈烈灼烧。

霍俊起了点兴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陈与乔头也不抬，语气平平“确实有事，我们组的加班费和交通费能不能先给报一部分？”

虽然她支付这些用的是周以辰的卡，花不着自己的钱，但是也没有白白便宜霍俊的打算。

“.......”霍俊：我就不该开口问！

多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确实可以轻松很多，当天她回家去休息。

这是那件事发生以来，她第一次回去，回的也不是复式，而是她和苏燕的工作室。

至今，她一回想起复式里那条暗红的楼梯，依然觉得恶心。

这就是她不自量力的代价和处境，房子明明写着她的名字，可是一旦触怒了周以辰，他还是可以让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像狗一样不穿衣服在那里爬。

人不是人，家不是家。

苏燕这些天很忙，工作室又请了一位客服，因为苏燕最近爱上了摇滚。

她与摇滚结缘，还是因为服装设计，她喜欢暗黑的风格，这种风格还是太小众，但也有人需要，比如一些乐队的演出服。

苏燕一开始只是制作乐队的演出服，大家都在平城，甚至不用线上交易。

渐渐地熟了起来，慢慢地，她也成了乐迷，这个乐队每周在平城演出时她去捧场，去外地时，她也经常去捧场，当然是赠票，乐队不出名，认识他们的人都没几个，票多的是。

之前苏燕还拉着陈与乔去听了一次，怎么说呢，听了第一次不想听第二次，甚至如果不是苏燕非拉着，她当场就想拔腿跑。

不大的场地，一堆人在那甩头蹦迪，大半夜的看见怪害怕的。

而且对耳朵和心脏也不好，尤其是暗地里还有人露出明显不太正常的表情。

但是苏燕觉得，这些叫做自由，地下，玩的就是态度。

一般来说苏燕是不会这么中二的，陈与乔不用掐指，就算出来她又恋爱脑了。

这不是什么问题，可问题是她还没跟那个医生分手呢。

这不这次回去，就看到苏燕被男友堵在那里，沈波也在一边站着，表情都很复杂。

苏燕觉得很冤枉，她只是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医生觉得很委屈，自己的女朋友天天撒谎躲着自己，自己还得来堵人。

苏燕就这样，爱的很深，移情很快，而且又渣又怂，不敢当面说分手，总是冷暴力躲着让别人提分手。都被人家堵着了，还顾左右而言他，十分的不光明磊落，医生被出轨，偏偏找不到自己带绿帽子的证据，又不能给自己扣屎盆子，说话也很憋屈。

陈与乔看累了，“要不就分了吧。”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赞同，这场恋爱一开始热烈，如今已经走到了互相消磨的阶段，两个人都很累。

于是，就真的分手了。

毕竟有过真感情，和美好的记忆，分手时苏燕掉了眼泪，医生也眼眶红红。

美好的开始，友好的结束，多么和谐。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陈与乔在一边看的很眼红。

医生走的时候，沈波也跟着走，陈与乔客气地送他们，沈波说：“你现在太瘦了，虽然女孩子以瘦为美，可基本营养还是要跟上。”

陈与乔笑笑：“我没减肥，就是工作太忙了。”

她这十来天差不多都在上班的地方，有时候住都在那里，平时在附近开了个房间，一天最多去睡几个小时，就又回去工作，确实瘦了一圈。

沈波张嘴，还想说什么，那边车上下来个女孩，朝他不客气地喊：“怎么这么慢啊！”

眼睛带着敌意看着陈与乔。

这位大概就是沈波的女朋友，前两个月刚交的，苏燕还恨铁不成钢地说陈与乔错过了很多。

陈与乔和沈波之前还联系，后来她跟组，压根不在平城，有时候日夜颠倒，早就没什么联系了。

沈波不再说话，快步走到车边，那女孩挽着他的胳膊，脸上都是开心的笑意。

陈与乔默默把沈波从备胎的名单里划掉，心里还是很唏嘘的。

这么纯情的男孩，所谓的动心也只撑了不到一年，果然还是身体捆绑的更结实，周以辰现在也没打算放她离开。

也可能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一种占有欲和征服感。

男人嘛，得到了弃之如敝履，她先说拜拜，人家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陈与乔反省了一下自己，看着车开出去，回过头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苏燕。

“鳄鱼的眼泪。”她点评。

苏燕说：“哎，难受是真的难受，但是解脱也是真解脱，人心哪，真是矛盾的东西。”

这种体会陈与乔之前体会过，但是两人结果不同，一人获得了解脱，一人获得了教训。

因为剧组延后开机，陈与乔不再赶的那么紧，到了二月初，搞定了所有服装，还把之前通过的又改良了一下。制服实在不是她的强项，最后还是Grey搞定的，可能之前她拼命加班震到了所有人，关于她的质疑少了很多。人家一个漂亮小姑娘小十天的功夫，简直是以工作室为家了，还是自愿的，这事真的没多少人做到。

她倒是解锁了睡衣设计的大门，除了给苏小妍设计的那两套，被打回来的都拍照放在了网店里，销量还行，一个月累计卖出了二百多件。

本来服装通过后，只要多做几件备用，现代装配饰好搭，就没了别的什么事。

不过在她们觉得终于可以过个好年，回来再准备的时候，临时接到通知，要和一个服装品牌对接。

原因是剧组升级后，剧组人员也跟着升级，还邀请了多位老戏骨来友情出演，这也是当下时兴的一种老带新模式。有一位老戏骨，影后级人物，近年来已经很少出山，之前一直不答应，在制作方一再邀请下，刚刚答应出演。

不过她出来是有条件的，她出演的是一位成功人士，也是女主角后面的人生导师，可她不喜欢国外大牌的衣服，想穿一些具有国风元素的衣服，并且还推荐了一个自己经常买的品牌。

服装这一块制作方是和工作室签了痊约，这样以来又要增加新的合作方，这个一般是由工作室和那个品牌方商讨，制作方不再额外支出。

工作室当然不喜欢这种方式，一来麻烦，二来还要和别人分一杯羹。

但是制作方坚持，工作室作为乙方，当然要听话。

和这个品牌接洽的事情，就交给了现在相对清闲的陈与乔身上。

她在春节前带着韩霞飞去了海市，老戏骨就住在这里，品牌方也在这里，刚好一起见面。

陈与乔做好了功课，来之前把这位老戏骨的戏三倍速看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她的各种采访，就想着如果那个品牌方很难搞，自己能多少拉回来点，劝老戏骨接受工作室为她采买的服装。

毕竟那个品牌，陈与乔看了一下，就还.......蛮贵的。

倒不是说比国外大牌还贵很多，可是那些大牌不一定都要买的，可以租可以借，而这个品牌方显然也是要赚钱的，就那么大蛋糕，大家都想吃，当然都往自己碗里扒拉。

所以她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既要把老戏骨往这边拉，还不能得罪她，她跟制作方签的是意向约，制作方的要求就是尽量配合她的要求。

如果被她给弄黄了，怕是要进业内黑名单。

要不是这么麻烦，也轮不到陈与乔过来。

老戏骨在剧内戏份不多，可是出场次数不少，有时候只需要一两个镜头，且大多数都是在自己公司或者大house内，可是每一次出场都需要一套新的行头。

女主角作为打工人，这么重的戏份，前面三分之一的剧情，也才十一套衣服，其中还包括一直穿到中间剧情的睡衣和制服，老戏骨出场累计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就需要八套。

陈与乔带着任务过来，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是看到那边坐的的品牌方代表时，差点hold不住自己的表情，当场破功。

孟珍时和郭月坐在那里喝咖啡，看见陈与乔时只觉得眼熟，并没有认出她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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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孟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