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的，这次他们并没有吵，宁建国神色平静地出了屋，将带回来的东西交给方丽丽后就带宁珂回了房。
“小五，本来给你带了双新鞋，苦了你这么大了都没有过新鞋，再等等，大哥有机会再捎回来一双。”
她知道，鞋肯定是给了三哥四哥，也是在安抚盛怒的爸爸。
“没事的大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宁珂低着头，嗓子沙哑，偷偷拉下裤腿遮住膝盖上的乌青，跪了五天，怕是最近走路都走不利索。
“你还小。”宁建国宽阔的大手覆在宁珂的脑袋上，“小五再要留长头发了，女孩子扎着两个小辫好看，下次大哥给你带头绳回来。”
“不用了，我都习惯了，长头发不好洗。”
洗发膏是好东西，供不应求，方丽丽正在用的还是托关系买到的，而她只用在洗澡的时候顺便把头发冲一冲就干净了。
那天宁建国又断断续续跟宁珂说了很多话，兄妹俩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聊着天，安逸得不真实。
因为第二天宁建国要去宁珂学校，就直接在宁珂房里休息，宁珂就缩在大哥脚边，占不了太多位置。
宁建国还要去铁道部上班，所以两个人起得很早。
大哥站在教学楼下等她，但是这次宁珂不害怕和慌张，跛着腿一步步上楼到教室等盛冉。
宁珂没等一会就看到盛冉单肩背着书包进教室了，身后是甘剑锋和潘红军。
“盛冉，早上好！”宁珂嗡里嗡气的声音想起。
盛冉随意撇了她一眼，绕开面前的人，抬手将书包丢在课桌上，大喇喇地靠坐在椅子上，向后仰着脖子说话。
“我今天下午有事，你帮我把书包带回去。”
“行，不过我妈让我叫你去我家吃饭，明天去我家？”
甘剑锋跟盛冉在一个大院，他父亲是盛冉爸爸提拔起来的，所以两家一直很亲厚。
“嘿！你俩在一个班里就天天约，不行，你们有啥事必须带上我！”
潘红军在隔壁班，经常来串门玩，没多久两个班的同学都被他混熟了。
看着三个人旁若无人地聊天，宁珂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
“盛冉同学，我有事麻烦你帮忙，可以单独说说吗？”
三个人齐齐回头看她，“你谁啊？”开口的事潘红军。
“我叫宁珂。”宁珂一字一句回答。
“哪来的傻小子。你的意思是找我们冉姐帮忙还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你们在也可以。”宁珂再深吸一口气，准备说话。
甘剑锋就收到盛冉的眼神，拉着潘红军走开了。
“不是，他谁啊？那小子瘦不拉几没二两肉，看着就……”
潘红军的声音逐渐远消失。
“盛冉，”宁珂有些犹豫，看见盛冉不耐烦的眼神，嘴一秃噜，“还你的鞋收到了吗？”
盛冉脸色更加阴沉了，“不是有事？说重点。”
“谢谢你的鞋，但是我家里人误会我偷鞋了，你可以帮我证明一下吗？我哥在楼下。”
宁珂低头闭着眼睛终于一口气说出来了，昨天聊下来她知道大哥是相信她的，但不清楚大哥今天的来意。
盛冉一怔，同学间借东西罢了，这种事情要什么证明？
眼睛上下打量宁珂，是了，这可不像是在家庭里受待见的样子。
“走吧。”这几天，盛冉的气早就消了，也不是特别熟的人，人跟她说话也一直客客气气的，她也懒得生出什么误会。
“大哥！”宁珂加快步子走到宁建国面前。
“这就是借我运动鞋的同学，叫盛冉。”宁珂做介绍道。
在外人面前，盛冉还是愿意维护知礼的形象的，微微颔首道，“大哥好！”
宁建国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孩，在这个几乎大半人还是穿黑白蓝灰的年代，她穿着白色和鹅黄色的洋装长裙，肯定有个非常体面的家境。
“盛同学好！我是宁珂的大哥宁建国。”
宁建国常年板着的脸挤出一点微笑以示友好，“谢谢你借我小妹的鞋，如果后面有不小心冒犯到你，麻烦担待。”
宁珂确实还没想好返校后该怎么跟盛冉相处，大哥是专门来替她说好话的？瞬间她心里五味杂陈。
盛冉惊愕，“小妹？”然后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宁珂环绕了一圈，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哈”此刻宁建国发自内心地爽朗大笑。
“对，是小妹，盛同学不会以为她是男孩子吧！”说着还重重揉了一下宁珂的头发，整得宁珂直缩脑袋想逃离魔掌。
盛冉尴尬笑笑，她最不喜欢跟女孩子打交道。
她印象里除她自己之外，身边的女孩大多娇气柔弱。能做的只是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人小话。所以她身边一项都围绕着男孩子，对于女生，她是礼貌的梳理。
现在知道宁珂是个女孩子，盛冉强烈感觉自己欺负弱小，很不正气磊落。
“班上还真没人看出来，大哥放心，宁珂本就懂事安静，我也会多照顾她的。”
听到盛冉的话，宁珂偷瞄了她一眼，暗暗佩服她胡说八道的能力，仿佛前段时间让人捉弄她的不是她。
因为还要赶着上班，宁建国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留还在原地的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随即盛冉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是女孩啊？在学校也没见你去女厕所啊哈哈哈。”
宁珂有些难为情，她吃得少喝得少，上学前在家里都搞定了，在学校一整天也没上厕所的需求。
“那我不去女厕所，也没去男厕所啊。”宁珂咕哝。
盛冉回过味来，想起运动会后宁珂问她为什么要给她报男子组，这下有答案了。
“你五官挺清秀的，怎么头发剪这么短？”反正也是同路回教室，盛冉就顺嘴唠嗑。
宁珂揉了下自己的头，头发刚到后脑勺，两边剪得漏出耳朵，被她一揉，瞬间像个草窝。
“好洗。”
盛冉就没有再问。走路的时候不明显，她还没发现，上楼梯的时候，她就清晰看着宁珂姿势怪异，小心翼翼。
“你腿怎么了？”
“喔，腿啊，不小心摔了，有点破皮。”宁珂不擅长说谎，就这几个字都说得磕磕绊绊。
宁珂重回校园分外珍惜，恨不得马上把落了一周的课全都补回来，下课完全不动姿势埋头苦学。就没注意到这天多次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盛冉。
第二天宁珂到教室，刚把书本放进桌肚里，就摸到里面多出来一个塑料袋，拿出来一看，里面是一盒创可贴和小瓶紫药水。
抬头就跟教室另一头的盛冉的目光对上，目光触及就赶紧收回，宁珂就知道这是她带来的了。
只是不明白盛冉的态度，她以为昨天盛冉跟宁建国说的话只是面上功夫，难道她真要跟她交朋友？
午休的时候，宁珂悄摸地移到盛冉座位旁边，小声道，“盛冉，谢谢你的药，我今天好多了。”
正在看书的盛冉撇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突地踹了桌子腿一脚，突如其来的声响在教室引起不小的动静，同学们纷纷回头偷看，还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宁珂被这动静吓一跳，不明白盛冉怎么又生气了。
“看什么看！”盛冉大喝一声就从后门大步走出去，漂亮的皮鞋在地上发出踢踏声响。
宁珂低头跟在后面，像个犯错的罪人。
“又怎么了？”盛冉也很懊恼，只要眼前这人一开口，积攒起来的一点好脾气就烟消云散，她怎么那么能气人？
宁珂声音像蚊子叫，“没怎么，谢谢你的药，我回家也有处理伤口的，好多了，这药也是用钱买的，我用不上了，还给你，谢谢你。”
盛冉感觉有一股热流直往脑袋上涌，很想大声呵斥，看着面前这个缩头缩脑的鹌鹑，又强行忍住。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是不是，我是来道谢的，很谢谢你。”宁珂怕盛冉再误会，连忙摆手解释。
“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还。”
她从来不会在任何东西前面冠“我的”这样的词，宁珂感觉手里的袋子像烫手山芋，急于摆脱，“这是你的，还你，谢谢。”
说着宁珂就往盛冉手里塞，盛冉猛地把手一甩，紫药水的玻璃瓶子掉地上“啪”的一声碎了，紫药水溢出来，在水泥地上留下一滩紫色。
宁珂怔怔的，眼睛从那一滩紫色移到盛冉的脸上，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料下一秒盛冉倾身过来，她还以为盛冉要揍她，吓得她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突觉小腿一凉，盛冉把她的裤腿掀到膝盖处。
宁珂后退想把裤腿拉下来，一只微凉的手扣住她的小腿肚子不让她动。
盛冉看着她膝盖下方拳头大小的青紫，瞳孔微闪，“呵，难怪不要我的紫药水，是得用红花油。你是摔得双腿跪地吗？”
抬头看见宁珂惊慌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的脸色太差吓到她，起身调整语气后轻声道，“明天给你带红花油。”
宁珂顾不得盛冉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他们脚边的那一滩紫药水。
“对不起盛冉，我不是故意，我，我赔你，赔你一瓶紫药水好不好？别生气。”
宁珂是一个很容易受惊的女孩，特别是前期，没有人给她树立自信，培养跟人打交道的方法。跟外界最多的交流是，老师在上面讲，她在下面听。在家里只有大哥和二哥能说几句话。其余的都是靠自己理解和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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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她是女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