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疑云

钟寒誉端详着黄莺的尸体,拿起黄莺的手看了看,“黄莺悬梁不过两日,岂会有这么深的尸斑,而且你看这双手,是不是有点过于肥大了,茧子集中在掌心位置,手指还有裂纹,可见这是一双常年干粗活的人,还是经常泡在水里的那种。”

石玉恒忙蹲过来看,“别说,这双手怎么看都不像整日陪人喝酒唱曲儿之人的手,难道这个黄莺是假的?可大理寺请留香楼的人辨认过了这就是黄莺啊。”

钟寒誉起身再次看向黄莺的脸,在下颌骨摸了摸,一把扯下人/皮面具,一张粗糙的脸,“假的。”

石玉恒张大了嘴,“易容的,那真的黄莺呢?”

钟寒誉拍拍手,“可见给梁湛下毒的人是黄莺,这一点儿经不起查,一查必然会查到黄莺身上,于是她来了个金蝉脱壳,用一具已死女尸代替自己,她则悄无声息地遁了去。”

石玉恒只觉得心惊,“未免太可怕了些。”

钟寒誉,“真正的黄莺去了哪里?就像春怡,悄无声息地隐去了,你找人画张黄莺的画像来。”

“知道了。”石玉恒这次答应地倒是爽快。

钟寒誉和大理寺卿罗轩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今日又是个不可多得的晴天,以往秋高气爽的时候钟寒誉常一个人策马山间,钟博远则在河边小酌几杯等他回来,不得不说他有些想老头子了。

钟寒誉往锦衣卫指挥司走,见张小山春风得意地出门,真当锦衣卫是花楼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钟寒誉跟上,梁湛死后张小山甚是得意,那副样子一度让人以为锦衣卫指挥使同知的位置是他的了,为此惹来诸多和梁湛私交甚好之人的不满。

钟寒誉一路跟着张小山,他也是个好赌成性的人,不过看他手里掂量着银锭子,看来是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啊。张小山进了三合坊,进门的时候还有打手亲自替他掀门帘,看来张小山在三合坊有些地位。

钟寒誉穿着官服不能跟进去,刚想回去又见一熟人进去了,这次进去的是西厂的牢头张槐。钟寒誉看向斜对面的巷口,轻挑得扬了扬眉。

薛昭忙拿扇子遮住了眼帘,怎么什么事都能碰上钟寒誉,真是躲也躲不开,钟寒誉径直走过来,“好巧啊。”

钟寒誉手撑在薛昭一侧的墙壁上,眉眼斜下的笑意漾起热意,隔着琉璃扇薛昭还是觉得那目光灼人。钟寒誉身量高大,站在身侧完全遮住了薛昭整个人,薛昭收起扇子,“指挥使,说话就说话不用站这么近,我又不耳背听不见你说话。”

“哦,我怕你听不见,上次磕得我这儿还疼呢,提督你额头还疼不?”

薛昭唇线压得很低,不看钟寒誉目光往巷子深处望去,“钟寒誉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在街头巷尾围堵良家女子的登徒子。”

钟寒誉压低身量凑近薛昭的肩头,“那提督你是良家女子?”

“我不是良家女子但你确实是登徒子。”

钟寒誉爽朗地大笑,“既然你都说我是登徒子了,我是不是该做点登徒子该做的事,比如…”

钟寒誉的目光扫过薛昭的薄唇,笑容浪荡轻佻,薛昭赶忙往旁边站了站,“钟寒誉!”

“叫我做什么?既然知道我是登徒子,提督你这个时候应该喊:非礼啊!”

薛昭红了脸,怒瞪钟寒誉,本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深抿了唇,扭头不语。

钟寒誉挨着薛昭靠在墙上,“不跟你闹了,你是跟着张槐来的吧。”

薛昭耳根通红,“嗯,这家伙嗜赌成性,家底败光了,可这两日又有钱来赌了,我怀疑他有问题。”

钟寒誉摸着下巴扎手的胡茬,“看来也是发了一笔横财,巧了,我跟着的人也是这几日突然发了一笔横财,又有钱来赌坊消遣了,这种发横财的好事怎么就没给我摊上呢。唉,难道我钟寒誉命里和钱犯冲?”

薛昭眯着眼,“没钱还给我预付了一月的早膳钱,钟寒誉,接下来的一月你那点俸禄够吃饭的?”

“你!”

薛昭笑了笑,“说说嘛,瞪我作甚?我只是担心你饿肚子,没关系,我还欠着指挥使的救命之恩呢,别的管不了,但是保准让你有口热饭吃。”

钟寒誉倒也没有不悦,笑道,“行啊,那我日后就天天到提督府上蹭饭,你说的管我有口热饭吃。”

行吧,论厚脸皮钟寒誉在京城算是数一数二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薛昭总不能赖账,咬咬牙生硬地冒出两个字,“随你!”

“既然你说随我,晚上就去你府上吃饭了。”钟寒誉不客气地让人无话可说。

薛昭往三合坊看了看,“现在那两个发了横财的人都进了三合坊,指挥使要不要进去看看?”

钟寒誉指了指自己的官服,“我这一身进去藏在石头下面的蚂蚁都得连滚带爬地溜了。”

想想也是,薛昭琉璃扇拍打着掌心若有所思着,“指挥使跟着的人什么时候发得横财?”

钟寒誉依旧靠在墙壁上,那把飞鹰刀给他抱在胸前,“梁湛死后,正所谓升官发财,死兄弟。”

薛昭琉璃扇点了点眉心,“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得吧,这些年你就没读点书?”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看见书就头疼,你盯得人什么时候发得横财?”

薛昭,“周溪死后,我怀疑张槐兴许知道是谁杀了周溪,然后问那人敲了一笔,不过此人好赌成痴,等钱赌光了他又得问那人去敲一笔,如果那人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钟寒誉墨色的眸子亮了几分,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杀之永绝后患,所以你得盯好了,稍有不慎人就没了。”

薛昭,“我也想盯啊,手底下人不够,梁小波又不能劈开几个用。”

巧了,钟寒誉也不能把石玉恒劈开几个用,好在他手底下还有王知和邵以深,这么看锦衣卫的情况比西厂好点,“怪不得提督亲自上阵了,西厂那么多人没有几个得心应手的?”

钟寒誉明知故问给薛昭发狠瞪了一眼,“五十步笑百步,锦衣卫那么多人你为何逮着镇抚使当牛用。”

“你说话就这么喜欢戳人心窝子吗?”

薛昭折扇掩面,装得挺是那么回事,“戳到了指挥使的心窝子了,那真不好意思,我的错,指挥使莫怪。”

薛昭略带轻笑的声音真就是裹着糖衣的毒刺,扎得人挺疼又无可奈何,钟寒誉望着三合坊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犯愁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赌光了出来?”

薛昭扇子一合,“等他们出来还不知猴年马月,撤了。”

钟寒誉跟上,“药按时吃了吗?”

薛昭走得急,他不想靠钟寒誉太近,“吃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分寸?”这两个字从薛昭嘴里说出来当真是没有分量了,“走这么快做什么?”

钟寒誉拉住薛昭的手,薛昭忙甩开,钟寒誉愣了下,脸上笑容僵了几分,“别拉拉扯扯。”

钟寒誉拢了拢手指没有做声,眸子暗下去些许,“既然那两个赌徒都和三合坊有联系,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联手查查看。”

薛昭握扇子的手紧了,愧疚地避开钟寒誉的目光,“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上了茶楼,这地方离三合坊不远,可以斜看三合坊的门头,薛昭倒茶,他好像天生就带着股书卷气,连倒茶的动作都是那么文雅,“别看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出来。”

钟寒誉嗅了嗅茶香,“这茶好啊。”

薛昭没有端杯,“较公主亲手烹得茶如何?”

钟寒誉一僵,微微抬眼看向薛昭,薛昭也在看他,目光交汇的瞬间薛昭避开了,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指挥使怎么不说话了?”

钟寒誉放下茶杯,“我尝不出好坏,公主亲手烹得茶自然是金贵,但我更喜欢现在这杯茶。”

薛昭摆弄着扇叶,“公主的茶金贵,我倒得茶低贱。”

“怎么说话呢,我是那个意思吗?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出什么来了,书上教你钻牛尖胡搅蛮缠了?”

薛昭合上扇子,冷冰冰地抬了下眼,“哦,我胡搅蛮缠。”

钟寒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薛昭眼皮一垂不再看钟寒誉,“没有多想,我胡搅蛮缠。”

钟寒誉,“……”端起的茶杯又放下,钟寒誉知薛昭性子阴晴不定,现在更像在闹脾气,钟寒誉软下口气,“你没胡搅蛮缠,是我胡搅蛮缠,我胡搅蛮缠。”

薛昭,“指挥使好端端地说自己胡搅蛮缠作甚,不过既然指挥使都说自己胡搅蛮缠了不如多写几遍胡搅蛮缠,也好记得深刻。”

钟寒誉,“……”

薛昭招手示意小二过来,“劳烦帮我备纸笔,指挥使别光说不做,嘴上说得不可信,写下来才算真。”

钟寒誉深深抿了一口茶不知何滋味,零碎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完整,钟寒誉指腹敲击着杯壁长长舒了一口气,正所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薛昭大半张脸藏在琉璃扇后面,细长的眼睛几分狡诈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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