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本打算不让春梅和张清然来见皇上,但见皇上如此执着,若是他坚持说府中再无其他女眷,皇上派人去搜查,那查出来可就不好了,于是就去亲自找春梅和张清然了。
春梅今日穿了身新衣服,是红粉色碎花衣裙,跟往日的装扮一点儿都不一样。
柳郎只是觉得奇怪,扫了她一眼,就不再留意。
春梅坐在张清然时常坐的桃花树下。桃子已经可以吃了,她摘了一颗在悠闲地品尝着,瞧见柳郎一本正经进了院来,有丝诧异,但又很快平息了下来。
柳郎道:“张姑娘呢?带着她,一同去前堂。”
春梅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桃子随手往腿边一扔,站了起来,像是打灰尘一样拍了拍双手,笑道:“张姑娘觉得烦闷,出了院子溜达了。”
柳郎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不是让你看好她,为什么还要让她随意溜达?”
春梅很淡然:“看好她?我怎么看好她?我只是个婢女,又不是主子。张姑娘是王爷心心念念的人,我怎么敢强留呢?”
柳郎隐约觉得春梅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就是跟昨天傍晚的她都不一样了,但又因为知道春梅一向喜欢使性子,也就没有将她的反常放在心里,道:“跟我走吧。”
春梅就微微一笑,跟着柳郎离开了。
张清然故意走到会客厅,瞧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站着,就假装受到惊吓,尖叫了一声。
众人,包括皇上在内,就都闻声看了过去。
皇上只是只此一眼就想起了她是谁,于是就笑着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
张清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怯怯地走了进去,乖乖地站在皇上眼前不远处,一动不动了。
皇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略显轻蔑:“你就是御弟一直在找的张姑娘?”
“小女子正是。”
“抬起头来。”
张清然就含羞带怯望向了皇上。
皇上望着她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女子张清然。”
“哦,寡人想起来了。是叫张清然。”皇上的笑意还是没有半分温度。
张清然就很是惶恐,忙就双膝跪了下去,磕头:“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皇上在此,罪该万死。”
“起来吧。”皇上不耐烦道,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张清然就徐徐站了起来。
皇上向着远方眺望了一眼,道:“御弟如此深爱你,你对御弟情义几许?”
张清然娇羞地垂着头颅。
皇上扫了她一眼,像是在扫视他很熟稔的戏曲一样,无聊地摆弄起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绿色扳指来。
“小女子对王爷情真意切,愿意为了王爷做一切事。”
“即是如此,那寡人就做主,将你赐婚给御弟,也就是毓秀王,如何?”皇上说的很随意。
王书杰听后诧异极了,不太置信地望向还在倒腾他扳指的皇上,禁不住道:“皇上,王爷不在王府,赐婚还需。。。。。。”
“还需怎样?!”皇上猝然抬眸望向了为难的王书杰,王书杰就看到了来自皇上眼底的冰冷和警示之意,一下子就因为惶恐而垂下了眼帘。
张清然喜不自禁,忙跪下,答谢:“谢皇上,小女子叩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皇上很随意道。
张清然就起身,跟其他婢女一样,瑟瑟地站到了一边。
柳郎带着春梅来会客厅时,嘱咐了春梅,让春梅一会儿见机行事,尽可能阻止了皇上的无理要求。
春梅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连连地点头应承,这边就到了会客厅。
进入了会客厅,柳郎一眼就扫到了站在婢女堆里的张清然,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多少表情来,而是快速走向了皇上。
张清然也一样,像是看陌生人一样,随意扫了眼柳郎和他身后跟着的春梅,就收回了她的视线。
柳郎单膝跪地:“皇上,是小的糊涂了,府中还有一名婢女,因为在忙,所以未能前来见面皇上。请皇上恕小人之罪。”
皇上在柳郎他们一行进入会客厅时,就望见了他身后的春梅,那激动,充满希望的心已经跌入了谷底,所以对于柳郎这般一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又道:“奇了怪了,寡人之前明明在王府见过她,怎么会找不到她呢?”自我沉思了一番,然后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兴奋道,“王府最近可有离开的婢女?或者其他人?”
柳郎诚实道:“回皇上,并没有。”
皇上就生气了:“那是怎么回事?难道寡人当真看见了仙女?”神游了一会儿,又连连否定,“不不不,不是,她不是仙女,寡人不会看错,不会感觉错。她就是个姑娘,就是实实在在鲜活的姑娘。”便又要发号命令。
这时,早已忍耐许久的春梅道:“皇上,不知您遇到的这位姑娘,是在何处?”
柳郎的心顿时就觉得不安了。
他稍微侧目,回头扫了春梅一眼,想要提醒她不要多事,但春梅却像是跟他失去了默契一样,或者说,春梅根本就不想会意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柳郎那心中升起的隐隐不安,一下子就逼近了临界点。
“皇上,她只是个婢女,她的话皇上不必当真。”柳郎说着,就用冰冷而又充满警告的意味看向了春梅。
但春梅却故意将她的视线穿透他的身体,望向了他的身后。
柳郎一下子就慌乱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春梅要说出不该说的话了。
张清然这时帮腔:“皇上,春梅在王府待了十来年,特别忠心王爷。她肯定对王府的一切事,一切人了如指掌。皇上不如就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皇上您也就不再痛苦,怀疑了。”
柳郎就立马要拒绝,可皇上已来了兴趣:“即是如此,那就说说看,让寡人看看,你到底能否解了寡人的困惑。”
春梅微微笑道:“皇上,倘若奴婢解开了皇上您的困惑,皇上您会赏赐些奴婢什么?”
皇上觉得春梅这个说法很新奇,遂挑了挑眉头,笑道:“寡人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当然,不要挑战寡人的威严!”
春梅就很虔诚地双膝跪在了地上,叩首:“奴婢谢皇上圣恩。奴婢不会向皇上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
皇上真的是没有多少耐心,很急躁:“赶紧起来回话吧。”
春梅就匆忙站了起来。
这时,柳郎当真已猜测出了春梅的不良用心,但是他又觉得春梅不该会包藏祸心,就如张清然说的,她在王府十来年了,对王爷又忠心耿耿,不该会做出有损王府,有损王爷威严的事来,于是就打算再看看,看春梅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没了柳郎的阻挠,春梅就敞开心,道:“皇上,您先回答奴婢您是在何处遇见那可心的姑娘的?”
皇上毫不含糊:“在翠玉湾后面的花园。”
王书杰和柳郎便双双给惊愕了起来,不禁都不约而同看向了皇上。
但皇上此刻的心里只有他那过目不忘的女子,只有对那女子无限的憧憬,根本就没有时间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表情变化。
“皇上,那后花园在王妃的院子后边,平常根本就没有人敢去。”
柳郎一听春梅这般说,当即就心惊肉跳,忙呵斥:“春梅!难道王爷不曾去嘛?难道修理花园的下人不曾去?府中婢女爱花者不胜其数,难道她们不会去?”
皇上也隐约很赞同柳郎的说辞。
但是春梅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她很胜券在握,得意洋洋:“是,后花园确实需要人打理,但是他们都是府中小厮,皇上难道会分不清小厮和婢女?再说了,柳侍卫,王府不止一处有花园吧?你可以当着皇上的面问问这些婢女,看她们平日敢去翠玉湾吗?敢去翠玉湾的花园折花吗?”
堂下静站的婢女听春梅这般一说,都纷纷垂下了头颅,显然,她们不曾去过翠玉湾,更别说去翠玉湾折花了。
皇上闻声也扫了眼堂下的婢女,眼见她们如此避嫌的反应,便看向了春梅,听春梅又道:“柳侍卫,您难道忘记了,王爷下了禁令,擅自去翠玉湾者杖责赶出王府!?”
柳郎的眼睛已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轻蔑而骄傲的春梅看着,像是想看透春梅的心,像是想警告春梅,让她不要再说了。
但是此刻,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春梅,俨然是已经将一切都放弃,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她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眼看着柳郎,然后转身,望向了皇上:“皇上,您想想看,能在翠玉湾的花园出现的女子,会是谁呢?”
皇上的脑海中已自动浮现出了“王妃”的容貌,但是登时,他就皱着眉头,失望道:“不不不,不会是她。本王认得她。不是她,那个女子不是她!”
春梅继续引导皇上:“皇上,您说的这个‘她’,是不是王妃?”
皇上就明亮着双眸看向了春梅。
春梅道:“不是王妃就是王。。。。。。”
柳郎真的是已经魂飞魄散,他猛地一大喝,死死盯向还洋洋得意的春梅:“你应该知道王爷对王妃很重视!!倘若你心里还有王爷,还有这个你生活的王府,就希望你不要污蔑王妃的声誉!!!”
春梅却还装可怜:“柳侍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恐吓我?威胁我?”
柳郎一下子就惊愕地怔在了原地。他不相信,他是做梦都不相信春梅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对着干!
张清然一直在看热闹,此刻听提到毓秀王对王妃厚爱,便被妒火中烧,道:“是啊,春梅什么话都没有说,你为什么要说这样重的话?还是说,春梅要说的其实是大实话?”无辜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在春梅和皇上身上来回扫视着。
柳郎一听张清然火上浇油,心中的愤怒更甚,便毫不犹豫回头,凶狠地瞪向了张清然。
张清然一下子就表现得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还小声抽泣,抱怨道:“小女子只是说个公道话,为什么要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小女子?小女子不说,什么都不说了,你不要再瞪着小女子了。小女子害怕,好害怕。”说着,用右手长长的衣袖掩盖起了半边面容。
柳郎还未解决掉闹事的张清然,春梅又已很认真地哭诉:“皇上,奴婢所言绝无半分假意,还请皇上您为奴婢做主啊!”跪到了地上。
“你?!”柳郎错愕,惊愕,恨不得上去提起春梅好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啦,莫要喧哗,莫要再阻碍她说话。是叫柳郎对吧?站一边听着吧!”皇上皱着眉头,不悦地扫了眼柳郎,就将视线又对向了垂眼的春梅,“好啦,继续说吧。寡人还等着呢!”
此刻,柳郎是真的欲说无语,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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