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即是能听见,为何不行礼?”
裴二就目光如电望向了皇上,豁出一切般道:“小人配不上这位姑娘。小人此前已跟着毓秀王,如今再娶了这位姑娘,对这位姑娘不公平。”
张清文的身形不禁摇晃了几下。
皇上笑道:“有趣!当真是有趣!!”而后像是很疲倦一样站了起来,噙着若有似无地笑意,一步一步,慢慢向台阶下走了过去。
裴二这一次没有当缩头乌龟,没有因为害怕而错开视线。裴二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皇上,望着皇上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皇上在倒数的第三个台阶上停了下来。他像是无法置信一样向着四周笑着扫了一眼,然后双手叉腰,微微弯着腰身,直视起了裴二的双眸来。
裴二的脸色惨白到像是被鬼吸了血一样,但是他的双眼却是目光炯炯,像是那里面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一样。
皇上死死地盯着裴二,冷漠地笑着:“你可知你这是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
裴二没有躲闪,慷锵有力:“小人知道。”
皇上就明白了一切,直起了腰,依旧笑着:“有趣,真是有趣!寡人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心求死的人!你还真是让寡人涨了见识。”然后转身,一步又一步向回走去。
裴二目不转睛望着皇上渐渐远去的背影。诸位大臣也目不斜视望着皇上渐渐远去的背影。
皇上到了他原先坐的位置上坐了下去,然后道:“既然你不想活了,那寡人就成全你。来人啊,把抗旨不遵者拉下去,吊在城楼上,以儆效尤。”
张清文就一把将自己的红盖头扯了下来,无助而又担心地看向了裴二。
而这时,已有两名带刀侍卫走了上来,左右各架着裴二的咯吱窝,把裴二架走了。
礼部尚书王宇想要替裴二求情,皇上面色突然一改,万分阴沉扫视着台下诸位大臣,道:“谁若是想替他求情,寡人便让他也陪着!”
诸位大臣便纷纷止步,垂首不语。
皇上目视着眼前的一幕,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被太监陪着,离开了。
裴二已经不怕死了,他想不管是把他吊在城楼上被人唾弃,被烈日晒死,还是把他关在监狱里,凌迟处死,他都不怕了。
其实,裴二也不晓得他怎么就不怕死了。他以前特别的怕死,他觉得命是很重要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但现在,那种对活着的执念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释怀了,他想,与其卑贱地活着,为什么不光荣地去死呢?
为了活着,出卖自己的灵魂,出卖自己的德行,出卖自己身为一个人该有的体面,那样的苟延残喘,有意义吗?
人到底是该为让了自己的生命更加的璀璨而活着,还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裴二不晓得旁人是如何看待的,但此刻,在此情此景之下的他,却是觉得坚守自己的初心,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舍弃最珍贵的生命,也是很值得的。
裴二被毫不留情挂在了城楼上。那是东西南北四条街会和的地方。在那里,整个京城中的人都可以看到裴二的惨状。
故而,裴二一被吊起来,城楼下就挤满了人。一开始,大家还窃窃私语,喧闹,但很快,大家就都安静了下来。
平常百姓并不晓得裴二是犯了何罪,只见裴二明明穿了一身喜服,该是要经历人生一大喜事的。
百姓驻足望了一会儿就散开了,一时间,裴二的存在就不足为奇了。
裴二心想,这一次,他怕真的是要死了。因为他已很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流逝,从他的双手,从他的双脚,从他的脑袋。
在人群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中,有一个人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个墙角下。他穿的很普通,是普通的大康子民装扮,但是他的脸上蓄满了胡子,窜了整个下颚骨。
他像是雄鹰在盯守自己的猎物一样,一眨也不眨眼,一动也不动。
入秋的夜凉爽到让人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并没有经历炎热的夏天。但深秋的夜却是会让人产生遗憾,为什么冬日要来的这么早呢?
很快,街道上的行人就陆续回家了,只剩了那个在墙角下驻守的男人。
看守城楼的士兵到了换岗的时候,那男人便二话不说,像是真的雄鹰一样展翅向裴二飞了过去,然后刹那,就将裴二解救了下来。
那男人抱着裴二一落地,就扛起裴二向一处的巷子跑了进去。
虽然男人的行踪已经很隐蔽,但还是被处在高楼的士兵看见了,就听那名士兵喊道:“有刺客劫持了人犯!快来人啊!”
然后一队士兵就从高楼急匆匆跑下,向着男人的方向追去了。
此刻的裴二已意识涣散,只觉自己像是坐在马车上翻山越岭一样,颠来颠去。
男人对京城巷子很熟悉,不停地来回穿梭,很快就摆脱了追踪他们的士兵。男人将裴二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后压低声音问:“你还好吗?”
裴二已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了。
这时,男人敏锐地听到有一串紧凑的声音正向他们这边跑来,正要扛起裴二再逃命时,却听一士兵突然跑来,道:“来人已找到,正在城外,速速跟王大人去缉拿!”
一行人就火速离开了。
男人就扛起裴二也离开了。
毓秀王刚进了京城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欲恼火,要动手时,王书杰骑着马从士兵身后走了出来。
毓秀王借着城中昏黄的灯光看清楚了他的样子,怒斥道:“认不出是本王?还是想要对本王不利?”
王书杰道:“王爷息怒,卑职只是奉命行事。”
“哼!”毓秀王冷笑了一声,“看来是请君入瓮?”
王书杰这时策马靠近了毓秀王,用着只有他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妃已被人救走了。”
“何人?”毓秀王紧张道。
“卑职不知,只是此人尚在城中。”
毓秀王就骑着马从他身边而过,经过士兵自动让开的道路向皇宫的方向而去:“本王去见皇兄。”
王书杰策马跟在了身后。
皇上似乎一直在等待毓秀王,所以当听到贴身太监报:“皇上,毓秀王在外求见。”
皇上一下子就欣喜若狂:“哦?真的?”
“确定无疑皇上。”
皇上就坐到高位,正襟危坐:“让进来。”
太监领命,退了出去,很快,毓秀王就走了进来。
皇上笑道:“御弟你才回来吗?怎么连铠甲都舍不得脱掉?”
毓秀王并没有笑,也没有行礼,而是腰板笔直,望着笑意浓浓的皇上,极其严肃问:“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上怔了一下,很是无辜望着毓秀王,不晓得毓秀王在说什么。
毓秀王道:“既然皇兄贵人多忘事,那臣弟就不妨亲自再向皇兄说一遍。。。。。。。皇兄,臣弟的王妃碍着皇兄你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倘若皇兄你是对臣弟不喜,对臣弟有怨言,想要惩罚臣弟,大可以直接对臣弟动手,为何臣弟一离开,就对臣弟的人动手?!”
皇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青一阵,白一阵。
毓秀王接着又道:“皇兄难道不清楚臣弟在外为您的江山鞠躬尽瘁,为您在守江山?您就是如此答谢臣弟的?臣弟委实想不通,皇兄你就这么喜欢臣弟的东西和人?”
皇上想要辩解,但毓秀王已不想听。
毓秀王抢过皇上到了嘴边的话,继续道:“江山?皇位?呵!臣弟很久以前就知道皇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臣弟依旧愿意对皇兄您俯首称臣,依旧听从皇兄您的旨意,臣弟从来没有叛逆之心!”
皇上便索性摊牌了。
他笑着道:“是吗?既然如此为何要将事实说出来?是事实就永远都是事实。只有知晓事实的当事人不存在了,秘密才能永远的保守住。臣弟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难道在皇兄你的眼里,心里,你的面子,你的感受才是重中之重,家国之责,百姓安康全都不重要?”
“所以说鸿弟你功不可没啊!”皇上换了个坐姿,又道,“皇兄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可正如鸿弟你说的,皇兄是天子,是一国之君,那皇兄自然要保全皇兄的颜面,自然要让全天下的臣民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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