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可以

“被发现了,”秦劭失笑,饶有兴致地问:“又要罚我吗?”

这人怎么讨罚也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语气里还带着调侃的笑意。

季灵儿没顺他的话往下,只道:“先乖乖坦白,何事忙得这么晚?”

清亮的眸子直直望过来,带着完全不足为惧的威胁。

秦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回家反倒要“受审”,诧异之余生出几分暖意,连日的疲惫在此刻被熨帖。

直了直身子,如实相告:“商行有人倒卖盐引,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坐镇彻查账册,谨防有旁的疏漏。”

“查到是谁了?”

“嗯,一早便知道了。”

“那为何不早些处置?”

秦劭静了须臾,缓声道:“不好轻易动手,得等他作茧自缚。”

季灵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就像对待二房那样?”

“嗯。”秦劭点头,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挑起她散落脸颊的秀发挽到耳后,“实在太晚了,快睡罢。”

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垂时带起一阵微痒,季灵儿偏头躲开,狐疑地凝视他半晌。

“还有事?”

季灵儿哼了一声,沉声道:“您不坦诚!”

秦劭愣住:“此话怎讲?”

“您既然一早知道是谁,定然早有准备,拿回拖到现在通宵达旦地查账?”她说得有理有据,眼眸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

“真是个小机灵。”秦劭惊喜道,笑容里夹着他自己不察的宠溺。

季灵儿看见却无暇在意,只顾端着虚架子追问:“乖乖交代,不许再耍滑头。”

秦劭:“此事乃其中一项原因,更棘手的是商行往边军运粮换取的盐引数目账上皆有记载,倒卖的盐引非出自商行,亦非全部作假,你既聪慧,不如猜猜它们从何而来?”

怎么这时候还考她?季灵儿暗暗诽他,嘴上乖巧答:“莫非是从别家买来的?”

“若真如此反倒好办了。”秦劭摇头,面色凝重起来,“是官府正经发放的。”

“官府?”季灵儿错愕,杏眸睁得浑圆。

“朝中在两淮试行了新策,允许商人直接去盐运司纳银换取盐引。”

季灵儿下意识掩住唇:“拿银子就能换?如此以往,难保官员不会为私利滥发啊!”

“是啊,”秦劭赞许地看着她,随即又陷入怅然,“近来边防富庶,恐不用多久便不需大量供给粮食换盐引,届时对银钱的需求会大于粮食,纳银换引确有充实国库之利,比纳粮更顺应时势。”

季灵儿顺着他的思路,喃喃道:“若真到了那时,我们河东府倚仗地理之便赈济边军的优势便没了,无法再掌控盐引之利,反倒是两淮那些本就富庶的地方……”

秦劭认可地点头,目光陷入虚空:“再往远处想,倘若有一日朝廷彻底开放盐业,现有商路格局必被撼动,到那时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开放盐业?会吗?”季灵儿被他描绘的前景震住,一时出神。

“抓一次商机可得一时辉煌,唯有未雨绸缪,方能不断抓住新机遇。”秦劭的声音低沉坚定。

季灵儿望着他轮廓分明脸,许久没有言语,眼神盛满复杂的思绪。

察觉到她的静默,秦劭温柔抚过她眉梢:“在想什么?”

“在想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季灵儿抬起眼,目光清澈,饱含真诚。

秦劭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同样静静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成浪。

承着他汹涌又炽热的目光,季灵儿心跳蓦然加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和学堂上他的凝视不同,却说不出因由。

遂轻声反问:“您怎么不说话?”

秦劭这才勾起唇角,道:“我在静候你想出来的结果。”

“您这人真是……”季灵儿嗔怪地瞥他一眼,唇角却忍不住上扬,“照常理,您不是该说:万事有我,不必你一女子操心吗?”

小姑娘的常理总是很多。

秦劭低笑,伸手将她揽近了些,柔和的嗓音被放大到跟前,“季凌,你有此心我甚为感动,私心里我自不愿你涉足险境,但——你从来都不是暖棚里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

他顿了顿,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放手去做任何你想做之事,不必忧心成败得失,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为你兜底。”

并非撑起一片天,而是兜底。

季灵儿无依无靠惯了,从不倚仗任何人,她再努力再坚强终究会怕,怕摔跤,怕撞墙,怕像师父一样误了性命也走不出困局。

这番话太重,也太精准,她用了好几道呼吸没能将翻涌的心潮压下,心被冲击着,失措地想要朝说话的人靠近。

身体里另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警告她不可轻信,一句话而已,动动嘴皮子都能说得出来。

季灵儿明白,可她还是抬手环住上的脖颈,将脸埋进对方颈窝,闷闷的声音带着激动:“您对我真好。”

秦劭身形一滞,反手将人搂紧,下巴轻蹭着在发顶,语气笃定且温柔:“季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怀中的人儿身体瞬间僵硬,一丝心虚的声音钻入他耳中:“倘若......我不是呢?”

秦劭将她从怀里稍稍推开些许,望进她闪烁不安的眼眸,却没有质问。

然后,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甚是温柔,有来有往,适时给她间隙换气,照顾她的生涩与慌乱,缠绵良久,直至彼此呼吸紊乱才缓缓分开。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气息粗重急促,“季凌,我实实在在感受到的人,是你。”

季灵儿还陷在那一枚温柔的吻中,抵在他胸前的掌心被心跳带着颤动,她恍惚,不舍,贪恋这从未有过的暖意。

根本不顾他说什么,湿润的嗓音发出邀请:“再亲一下。”

他低笑,眉梢染着温柔,指腹擦过她微张的唇瓣,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再往下,我会控制不住,你可以吗?”

季灵儿反应过来他所问,脸颊烧红一片,指尖在他衣襟上蜷了蜷,将他衣襟攥得皱乱,力气使大了,反倒扒开一片,露出突兀的锁骨。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不是他的妻。

可身体却诚实地上前,将唇往他指腹送的更紧。

“您方才说的话,是真心吗?”

“自然。”秦劭答得利落。

她终于抬起湿漉漉的眸,轻轻点头,“那我可以。”

秦劭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叹息,克制许久的**瞬间翻涌,将她压进柔软衾褥。

帷幔落下,忘情缠吻中,衣衫一件件剥落,凌乱散在床榻外。

火焰在紧密贴合的肌肤间滚烫灼烧,快要支撑不住时,他的吻终于离开她的唇。

季灵儿颤抖攀着他,恐惧中夹杂着隐秘的期待,想知道令她舒服的触感会再蔓延到何处。

等了许久,落下来的只有他辨不明情绪的声音:“你说可以,是因为我方才那番话?”

冷气灌入二人拉开的距离,季灵儿打了个寒颤,诚实地“嗯”一声。

秦劭瞳孔骤缩,“倘若说话的是旁人,也可以么?”

“嗯?”长睫眨着迷离的雾气,怔怔看着他,“你是先生我才信你,旁人说我未必相信。”

先生,呵......

秦劭笑容苦涩,嗓音绷着沙哑,“即便你不与我同房,我也会兑现承诺,你不必委屈自己。”

说罢抽身起来,拉过被衾替她盖好。

季灵儿再回神时,那人已经下了榻,拾起中衣披上。

“你早些睡,我......去冲个凉。”

“......”

季灵儿木讷望着挺拔的背影消失,心跳顿了好几拍。

他这是何意?

把人剥光了走算什么?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方才的温存尽数凝结成冰,季灵儿摇铃唤来玉秀,隔着帷帐道:“待会儿请那位大爷去厢房睡。”

玉秀垂眸看一眼散落榻沿的衣物,试图劝:“少夫人。”

季灵儿不欲多说,重重翻了个身朝向里侧:“我困了,你去罢。”

玉秀收拾过遍地狼藉出去,屋内重回寂静,季灵儿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被衾里,发狠地下决心,再也不要理他了!

秦劭沐浴出来,满身燥火褪去,心中那团郁气却结的更重,听了玉秀颤巍巍的回报,恍恍地望向内室,灯火已熄,鸦雀无声。

半晌才开口:“知道了。”

季灵儿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尽是秦劭的身影,忽而温柔低语,忽而冷眼离去,跟睡前一样令人窝火,气的她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兀自从柜中选一件灰绿滚边的缎面对襟袄子换上,简单挽了寻常发髻,斜插一支素银簪子,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的模样反倒显出几分清丽脱俗的韵味。

玉秀看她一改男子装束纳闷道:“您今日不去学堂?”

“不去。”

但看她模样还是要出门,便问:“那您去何处?”

“散心。”

“奴婢同您一道去。”

“不必,”季灵儿看出她担忧,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撂下你溜走的。”

玉秀面上一哂,忙解释:“奴婢并非此意,是担心您一人出门不便。”

季灵儿挑唇笑起来,“真把我当你家小姐了?”

玉秀语塞,有许多时候,她当真恍惚了。

季灵儿没再多说,扯了一件披风推门而出。

秋棠唤她不住,小步跑到玉秀跟前问:“少夫人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玉秀摇头不答。

秋棠:“要不要知会大爷一声?”

玉秀:“先等等,说不好过会儿便回来了。”

一直等到快傍晚,季灵儿仍未回来,倒是秦劭破天荒提前回了府。

进院撞见秋棠觉察神色不对,追问之下得出一句:“少夫人不见了。”

女鹅:???老男人你是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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