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妙妙猛地往后退,然而那头颅仿佛盯上了她一样,不停地往她脚边滚,用那空洞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她爹娘……?
她有什么爹娘……?
头颅滚动发出的响声越来越近,于妙妙吓得连忙往后退,然而那头颅却跟活着一样一直追着她。
很快,她的后背便抵在了床榻的边缘,逃无可逃。
眼看着那头颅就要碰到自己,忽然,一只黑色的皂靴踩在了其中一颗头颅上,头顶传来对方的轻笑声:“你躲着做甚?”
说罢,对方将手上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支着那手杖朝着她弯下身来。
电光闪烁,在一片白光中,于妙妙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美的面庞。
白皙的肌肤在一片黑暗里如月夜的落雪,被那一身黑衣衬出一股诡异的凄美之感。
深邃的眼窝间双眸轻阖,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眼缝,被浓密的睫毛覆盖着。
对方分明闭着眼,于妙妙却依旧觉得他在“看”她,在“审视”她。
“你、你是……”于妙妙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嗯?”伶渊应了一声,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唇角,嗓音低沉清冽。
屋内一下变得无比安静,伶渊没再听见她逃窜的声音,似是好奇地微微挑起眉尾,薄唇轻启:“不躲了?”
他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又朝前走了一步,一边说道:“本侯到府上拜访令尊令堂时,他们也是这般躲着我,好伤人啊。”
黑色的长靴停在了于妙妙的跟前,一片黑影随之笼罩在于妙妙周身。
“你倒是乖,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妙妙很确信他确实是闭着眼的,她甚至看到他在笑。
明明没感觉到他有多开心,但他就是在笑。
浓浓的血腥味渗进了雨夜的湿气中,随着翻涌的风雨趁势侵入屋内的各个角落。
血的味道令于妙妙不由自主地战栗,她此时此刻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管他是什么瞎子瘸子,她只觉得他是个疯子。
然而,她但刚支起身,却发现腿早就软了,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咚”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屋内,伶渊听着面前人宛如求救的心跳,面上的笑容更甚。
可就在对方倒下之时,他的鼻尖撩起了一丝气味。
伶渊嘴角的弧度骤然消失,他猛地抬手掐住于妙妙的脖颈,沉声质问:“你是谁?”
对方突如其来的暴虐令于妙妙惊恐不已,心跳快得似要撞破她的胸口。
她下意识抬手去掰他的手,指尖触到他冰冷的指节,却被他越收越紧。
他莫不是发现她不是原本的新娘了,气得要杀了她!
“我、我……”
青天大老爷!
那媒婆不是说新郎是个柔弱重伤又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吗!
她怎么能哄骗乡下人呢!
于妙妙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
她不过一个无名的平民,他这般吓人,她若说了实话,肯定随手就把她杀了。
他杀了她,又有谁会在乎?谁会给她申冤?
冰凉的手指在于妙妙的脖颈上寻着她温热的动脉,恰好停在了她脖子上的那道旧伤上,似是思索这是何物,反复摩挲着。
于妙妙都顾不上痒了,只觉得他下一刻就会从那个地方把手指扎进去,让她的脖子喷血。
“我……”于妙妙咬了咬牙,开口道,“我叫虞……姝。”
这是那媒婆告诉她的,原本的新娘的名字。
“虞姝……”伶渊低低地重复着她的话,手上摩挲的力道未减,又倏地冷哼一声,猛地把于妙妙整个人掐离了地。
“你来做什么?”方才那还带着点嘲讽笑意的声音骤然变得无比平静,低声恐吓道,“答错了,便杀了你。”
窒息的感觉汹涌而来,于妙妙奋力抓着他的手,却如何都挣脱不开。
面前的男人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危险,她本能地想逃脱,然而她越是挣扎,窒息的感觉便越加强烈。
“我……”于妙妙用着体内仅存的那点氧气,说出了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实话,“我是来……成亲的。”
话落,于妙妙只觉得屋内的空气有一息的凝固,很快又被对方一声阴森的冷笑打破:“呵……来我这找死的人很多,但想这么死的,你还是头一个。”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外头忽的来了人:“侯爷,那个人找到了。”
闻言,伶渊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笑,似是对手里的于妙妙不感兴趣了,一下松开了掐着她的手。
“把她关起来。”
于妙妙脱离了禁锢,“咚”地一声摔坐在地。
她顾不上自己摔疼的屁股,摸着掐红了的脖子大口喘着气。
她这算是……逃过一劫?
面前的黑影随着拄拐的敲打声离开,屋外暴雨依旧。
她看着伶渊离开的背影,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她得赶紧逃出去……这婚,她不结了!
-
夜虫惊鸣。
一座府邸内,随着院中最后一名护卫倒在血泊之中,周围陷入一片阴冷的死寂。
男子在屋内逃窜,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屋内回荡。一个踉跄,他面朝地狠狠摔了一跤,还未待他爬起来,面前的地板忽的敲起一声闷响,一片黑影罩了下来。
“哎哟……”伶渊嗤笑几声,垂首面向跟前还趴跪在地的男子,戏谑道,“洛大人,都是朋友,何必行此大礼。”
洛毅惊恐地抬起头,便见伶渊闭目勾唇,低头面朝着自己,如瀑的青丝上浸满了浓厚粘稠的血,肌肤冷白,宛若前来索命的鬼神。
他吓得往后一坐,惊恐地翻过身强撑起发软的双腿,嘴里一边喊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然而,他才刚把腿撑起来,左膝盖的后弯处便被猛的一按,左腿随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屋内响起了他痛苦的惨叫声。
伶渊闻声挑了挑眉梢,轻笑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嘴上说着,却是将手中拐杖的底端往对方的膝弯深处继续按去,不以为意:“我看不见。”
趴在地上的洛毅疼得面目狰狞,嘴里不停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我只是把你引过去而已!不是我害你的!”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哦?”伶渊勾了勾唇角,手上的力道依旧未减,但也未再深入。
“说来听听。”
见到有交涉的余地,洛毅强忍着疼痛,连忙颤声供述:“当年,我听他们的安排,在你被追杀得走投无路时助你,获得你的信任,将你引入他们的埋伏里。我只做了这些!出卖你的人不是我!他们、他们现在都在……”
“啧,”伶渊原本勾着的唇角骤然扯平,脸色瞬息一沉,不耐烦地蹙眉道,“听腻了。”
说罢,拄着拐杖的手继续用力往下按。
洛毅的嘴里再一次爆发出痛苦的哭嚎,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挣扎乞求,大喊道:“赐给你的女人也是他们安排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的计划!”
伶渊手上的动作一顿,举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问道:“这里有道疤的女人?”
闻言,洛毅顶着满脸的冷汗,一边迟疑着,又顾不上这些肯定道:“……是、是……对!今天到了,今天到了!就是那个女人!”
“什么计划?”伶渊冷声道。
洛毅感觉到自己的谈判还有胜算,赶忙抓住着一线生机:“那个女人有毒!他们把她献给你,就是等着你用她。你用了她,你就会……”
他话未说完,听着的伶渊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洛毅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只觉得他笑得瘆人,听得他浑身汗毛竖起。
心中不好的预感止不住地往外涌,吓得洛毅惊慌失措地求饶:“我告诉你了!我都告诉你了!你饶了我一命,饶了我一命吧!”
伶渊似是笑够了,舒出口气稳了稳呼吸,应道:“好啊,我饶你一命。”
随即,他放开了压在洛毅膝弯上的拐杖。
膝盖处的压迫抽离,洛毅激动地喘着气,可他心中的石头还未落下,双手双脚又被伶渊带来的暗卫朝着四个方向拉开,整个人成了一个大字仰面躺在地上。
黑影再度笼罩在洛毅的身上,他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拿起长剑,对着他笑道:“不过,也只是命了。”
剑刃的白光在黑暗中闪烁,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化成了无尽的红。
-
风雨停歇,夜更深了。
于妙妙在伶渊走后,看着侍女们战战兢兢地收拾着地上的那俩头颅,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对着那俩头哭了会儿。
当然,她主要是吓哭的。
村里头只有猪头可以拜,谁知进城竟换成了俩人头,这婚成得是又白又红的。
还是逃婚吧。
只是……
于妙妙朝窗外看去,长长的走廊上时不时有侍卫巡逻,甚至每隔一个地方就会有一个侍卫值班站岗。
这看着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的宅院,更像是……军营。
要怎么逃出去呢……
于妙妙转头看了眼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侍女。
许是伶渊走时要求他们把她关起来,那侍女从方才起就一直守在那一动不动。有时候于妙妙无聊了,同她搭话,她也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也只有一种情况她会动弹,那就是于妙妙打算走到门口的时候。
“我想去解手。”于妙妙对着那侍女说道。
她想逃,便得知道往哪逃,总得从这房间出去。
闻言,一直不动的侍女抬步走到门口,唤来了一名男侍卫,示意他同她们二人一同前往。
于妙妙就在这两人的“押送”下一路穿过长廊,来到了茅房。
“快点啊,我忙着呢。”侍卫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对着茅房内的于妙妙喊着。
于妙妙其实也没有真的要解手,只是趁着方才来的路上观察了一下这府邸。
这里太大了,比她乡下村子里那最有钱的豪绅的房子都要大上多得多得多。倘若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府邸里走,她真的会迷路。
她这正想着呢,外头的侍卫又再喊道:“你到底好了没?清理茅厕的大爷在外头等着呢,快点,臭得很。”
于妙妙眉头一拧。
她这才刚进来,女子解手步骤那么多,哪有那么快!
但她还是很不争气地回道:“好、好了……”
就在她推门出去时,见着等在一旁的大爷托着一辆载着水桶的小车,车后是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痕,一直延伸到一扇通向外头的小门处。
那小门方才来时还关着,许是这清扫的大爷从外头进来,现在又暂时打开了。
于妙妙灵光一闪,机会来了。
“你要做什么?”那侍卫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警告道,“好了就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于妙妙两手抓住那桶沿的时候,侍卫的表情明显一愣,还有些害怕。
于妙妙心中暗道:大男人还怕这个?她在乡下的时候帮于娘给猪圈打扫时,都见怪不怪了。
随即,她一把将那桶水往侍卫的方向一推,水桶中的水倾泻而出,那侍卫果不其然连忙往后躲开。
于妙妙趁此间隙连忙拔腿就跑。
这头,侍卫一边愤怒地甩着脚上沾着的水渍,一边怒斥着:“你竟敢朝我泼粪!”
然而,他一抬头,却只见到于妙妙那快得像滚一样离开的背影,忙也追了上去。
徒留那大爷愣在原地,一句“那只是清水”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站住!”
于妙妙才刚跑到外头,很快又被对方从身后抓住头发,硬是拽了回去。
“你敢跑!信不信我抽死你!”侍卫怒吼道。
于妙妙疼得按住自己的头,壮着胆子反抗:“你敢!我可是……我可是侯夫人!”
“呵,你见过哪个夫人被关起来的。”
“那你见过哪个女人没立刻被他杀死的!”
那侍卫闻言一愣,一瞬觉得她说的竟有些道理。
于妙妙趁着这一间隙,往他身后的方向指了指,目光随之看去:“是侯爷回来了!”
那侍卫一阵心虚,倏地松开了手回头看去,却见空无一人。
于妙妙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见他转过来愤怒的眼神,心里又慌又喜。
然而,对方面上的愤怒却又在瞬息间变成了惊慌。
于妙妙还没明白其中的缘由,转头便被不知什么东西撞了一脸,愣是把她往后弹退了几步。
随即,便听到那令她浑身颤抖的声音。
“怎么出来了?”
于妙妙心头一跳,肩膀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方才撞着的方向。
他双眸闭着,此时不知他到底在“看”谁。
只是这么一句,不知是问的她,还是问的那个侍卫。
然而,她身后的那个侍卫早已吓得跪求在地,似是已经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于妙妙尽可能找了个不会惹怒他的借口:“……夜、夜深了,我、出来找找你……”
“哦?”闻言,伶渊忽的又挂上了那张微微笑起的表情,握着手上的拐杖朝着于妙妙走去,一边问道,“找我作甚?”
“找你……”于妙妙看着他越来越近,心也跟着提起来,脑子里把能说的合理的借口翻了个遍。
直到对方真真走到了她跟前,把她吓得腿都软了,她才小声道:“找你……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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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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