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于妙妙听得冷汗直冒。

还好虞姝……刚才是谁说差点把她杀了的?

“喏。”伶渊将自己的手往她掌心里一放,身子稍稍向她倾斜,“扶着本侯下山吧。”

于妙妙老实地点点头,带着他迈开了步子。

夜里的山路很黑,他们从崖边的洞口出来,就着极其狭窄的小道缓缓往下走去。

于妙妙怕伶渊看不见路摔着,特地让他走在了里面,自己走在外面。

左边是伶渊这个大高个儿,右边是断崖。

悬崖下江水叫嚣翻涌,卷着掉落的石子涌起惊涛骇浪。

于妙妙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往下看。

一旁的伶渊一手摸着石壁,一手被于妙妙扶着,就这么缓缓随着她走动。

没了拐杖,走起来确实是不如平时。

于妙妙一边走,一边注意他的脚下,嘴里忍不住问道:“侯爷,你腿还疼吗?”

伶渊脚下不可察地一滞,偏脸“看”向了她。

“你方才睡着时,我一直坐你左腿上,不知道你疼不疼……”于妙妙小声解释。

“不疼了。”伶渊收回了“视线”,继续前进。

于妙妙心里一颤:果然把他坐疼了……

她又复跟了上去,看着他缓缓往前的腿,自言自语:“这腿……能治好吗……”

她说得小声,伶渊倒是听见了,简短地回了她一句:“能。”

于妙妙没料到他会回她,先是错愕地一愣,紧接着又眸光一亮:“那眼睛呢?”

伶渊脚下一停,嘴角扬起的弧度压了压:“问这么多?”

于妙妙闭上了嘴。

问太多了,他不耐烦了。

伶渊听着她屏息的动静,嗤笑了几声,还是回了她:“也能。”

“真的?”听见这回答,于妙妙眼尾都弯了,心中生起的喜悦不禁让她笑了起来,“那太好了。”

她笑得真诚,像灌了蜜的糖水。

听见笑声的伶渊眉梢微扬。

他好像是第一次听见她笑。

平常都是他在笑,在玩她。

自她进府以来,只听过她老实巴交的声音,和吓得大呼小叫的动静,倒是第一次听见她笑。

还是因为这种事在笑。

“笑什么?”伶渊也不禁跟着她低声笑了几下,“有那么高兴吗?”

“有呀。”于妙妙眼尾带笑,语气很是轻快,“你能变好,当然值得高兴。”

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了。

钱财、名誉,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身体是切切实实属于自己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伶渊听着她的笑声,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

倒是新奇,头一回有人想要他过得好。

大抵也只是对他有所求,需要他的庇护罢了。

那些人都是这般,需要他的时候就拼命恭维他,不需要了就想方设法陷害他。

着实无趣。

“侯爷。”此时,身旁的少女往前跑了几步,温声提醒道,“前面路窄了些,我先到前面了,你抓着我走。”

于妙妙两手各自牵住他,让他顺着自己手臂的方向往前走。

这条路确实很窄,只走她一人都有点危险,更别提伶渊这么大个儿了。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伶渊迈过的路,柔声地哄着:“慢些,慢些……到我这儿来。”

她的掌心十分暖和,但也很小,伶渊一掌便将其裹在了手心下。

暖流从掌心蔓延开来,似是缕无形的香气,蛊惑着修长的手指往上攀岩。

指腹划过对方皓白的手腕,描绘过她纤细的手臂,在触及肩膀之时,双臂往后环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她。

鼻尖传来对方身上的气味,两人皆是一愣。

“侯爷……?”于妙妙双手滞在半空,愣愣地开了口。

但伶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抱住她,他甚至觉得是她先动的手。

几息后,他才缓缓松开了手,回道:“没站稳。”

伶渊直起身来,顾自往前走去,鼻尖嗅到了泥土混着大量落叶的气息:“到林子了。”

于妙妙怕他绊着,忙跟了上去,上前便见到他的脚在草地和落叶间踩着。

她还未问出口,不一会儿,伶渊脚下踩到一处结实的地面,鞋底一扫,一把拐杖从落叶堆里露了出来。

“有了。”他唇角扬起,脚一勾,拐杖便随着他脚上的动作弹了起来,正正被他握进了手中。

与此同时,林间传来了旁的动静。

“侯爷。”几名侍卫从暗处走了出来。

伶渊又复往常一般,慢悠悠地拄着拐,满意地点点头:“嗯,和预想的一样,刚刚好。都安排了?”

“是,都安排好了。”侍卫回道。

一旁的于妙妙当场愣住,身上还留着方才被抱住时的草木香。

在脑子里左左右右地将两人的对话过了一遍,这才晃过神来。

合着这全是他算计好的!!!

亏她方才还一路都非常内疚……

于妙妙一脸不可置信地杵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又被他狠狠耍了一把。

真是难怪他会答应她来围猎……原来他都算好了……

伶渊听见她气得偷偷呼着气,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笑道:“虞姝,别生气嘛。”

于妙妙偷偷瞪了眼他的鞋,但嘴里的话还是怂怂的:“没气……我、我哪敢气侯爷……”

伶渊故意用手臂轻轻撞了她一下,凑过去低声道:“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了,你该高兴的才是。”

“回去……?”于妙妙疑惑,“要回府里了吗?”

伶渊摇摇头:“把你送回你的张将军那。”

围猎场外的荒野处,一辆运着货物的马车在黑暗中前行。

张仲逑头戴帷帽,坐在车厢内。

一旁骑马的侍卫跟到了车厢边,低声报道:“张大人,尸体仵作验过了,因为水流中翻涌的碎石过多,尸体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只是从剩余的衣着和腿上的旧疾看,确实是伶渊的。”

“女人呢?”张仲逑问道。

“女子的尸体,暂未找到。”侍卫回道。

听到此言,张仲逑颔首应道:“嗯,无碍,那女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计划继续,今夜得将这批货送到越王那。”

“是。”侍卫退下。

马车内,张仲逑放在腿上的手颤抖地握着拳,难掩内心激动。

伶渊……终于死了,不会再妨碍他了。

他当年不过一念之错,险些被敌人砍伤而已,是刘七自作主张要来救他,最后搞得自己死在敌人刀下。

而他自己当时也受了伤,刘七再怎么向他求救,他也不可能救他,他可是受了伤,去救他岂不是白白送死!

至于说他抢了他的军功,那更是天方夜谭!

他活了下来,军功是赏给活着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关系!

死人就是因为成了手下败将才会死!

而伶渊……要怪就怪他自己非要和他作对,非要耍什么正义!

现在他解决了伶渊,只要再同越王正式结盟,他便无人可敌。

要知道,只有暴力才能掌握一切,而军队便是暴力的象征。

皇后不过一介女子,自然是投靠越王更有前途。

马车压过地上的石子,在一处林子外围驶过。

林子里,伶渊拉着于妙妙来到边缘,指了指那辆驶过的马车。

“喏,你的张将军。”伶渊说道,“我放你回去。”

他放她去的原因很简单。

张仲逑以为他死了,而现在,他需要一个证人。

这个女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只要她证明了他死了,张仲逑便好毫无戒备地前往目的地。

但越王那个狐狸,定是不会这么容易现身。

他需要在时机成熟之时,劫下张仲逑的那辆马车,与越王的人交汇,届时人赃俱全,这两颗棋子,就可以倒下了。

只是虞姝……

他也觉得挺可惜的。

但既然她执意要信张仲逑,那便随她去了,左右从一开始,她便不在他的计划中。

一旁的于妙妙有些诧异,复述道:“放、放我回去……?”

难道……这次围猎结束后,张将军就会带她的走的事,被他知道了……?

“我知道。”伶渊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去吧,他若问起我,你便说不知道。你那么聪明,应当知道要怎么做的。对不对?”

于妙妙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多问,伶渊又复催促道:“快去,等会马车驶过了。”

“哦、哦……”于妙妙被他催得往前跑了几步,但转念一想,她这次走了,可能就不会回侯府了。

张将军说了,这次结束了,她就自由了。

可是伶渊他……

于妙妙脚下一顿,不禁往回看了他一眼。

那人还是拄着个拐,轻阖着双眼,唇角微扬着,独自站在一片昏暗中。

恍惚间,于妙妙想起白日时,他骑在高大的马匹上那副风光的模样。

两道影子就这么重合在了一起。

她走了,还有人陪他骑马吗?

于妙妙心头一紧,忽的停下步伐往回跑,在靠近他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踮起脚来凑到他耳畔温声叮嘱:“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早些好起来。”

说不定等他好了,她还能在路上偷偷看见他。

说罢,她松开手,转身便往明处去了。

少女的发丝游过,徒留一片淡淡的香气,还有手心里被紧握后余下的温度。

于妙妙一路跑出了林子,来到林边的大道上。

她使劲朝着马车招手,驾车的侍卫见状,立马报给了张仲逑:“张大人,有个女人在此,可是要灭口?”

“女人?”张仲逑狐疑地蹙着眉,就着支起的窗缝往外看去,见到了在月光下使劲挥着手的于妙妙。

“……虞姝?!”张仲逑诧异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对着驾车的侍卫命道,“把她带上来。”

于妙妙甫一上车,张仲逑便追问道:“伶渊呢?”

“啊?”于妙妙在车内还未坐稳,一边颤颤颠颠地找着位置,一边回道,“我……我没看见他,我自己下来的。”

“自己下来?”张仲逑蹙眉,“你从哪里下来?”

“我……”于妙妙把自己和伶渊的事给抹了去,回道,“我掉下来时,被甩到一个洞里了,那洞刚好连着山路,我便走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被甩到那洞里,而伶渊掉下去了?”

“我……”于妙妙不知他为何这么执着于他们两个各自都去了哪,但伶渊说了不让她提,她也就默默地点点头,“嗯……”

张仲逑冷笑几声:“难怪只有他的尸体。”

“……你说什么?”于妙妙有些恍惚。

“什么什么?”张仲逑一脸不屑,“我说他死了。”

说罢,还小声地咒骂了几句:“终于死了……真是缠人。”

闻言,于妙妙坐在位置上隐隐觉察到不对。

他说伶渊死了……?

但伶渊分明方才还和她在一块……

尸体又是什么?

于妙妙将今日经历的种种在大脑中不停地翻倒,终于是明白了一切。

今日两人遭遇的一切,都是出自面前这个人之手。

打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借她杀人的打算。甚至在今日,还不惜把她也牺牲了。

以前那些让她勾引魅惑伶渊的命令,不过是他计谋里的一部分。

那她刚才还说什么大话,说什么要伶渊好好的……

分明她也在害他……!

“张大人,”随行的侍卫突然来报,“悬崖处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还留有刚灭了不久的篝火。从使用痕迹看,应当不止一人。”

闻言,本还得意的张仲逑瞳孔骤缩,猛的转身瞪向于妙妙:“虞姝,这是怎么回事……!”

但此时的于妙妙还处在一片懊恼中,根本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里反应过来,无措地回望他。

此举在张仲逑眼里无异于被揭穿时的心虚。

他猛的抬手掐住于妙妙的脖子,将她的后脑狠狠撞在车窗上,满眼怒火:“虞姝……!你又在骗我……!”

此时,路旁的林间,伶渊隐藏在暗处,细细听着车上的动静。

听到车上张仲逑发出的怒吼,伶渊眉尾微扬,饶有趣味地勾起唇角。

没想到张仲逑这傻子发现得这么快,倒是小看他了。

他听着车上另一个人发出的剧烈心跳,勾起的唇角又复压了压。

真是可怜,就这么被男人骗了。

不过也罢,她胆子小,但脑子聪明。

为了活命,她知道要怎么做的。

定是会将他供出来,求着张仲逑再让她苟活一阵子。

一切都在他计划中。

他可不会因为她,毁了自己的计划。

车窗被撞出“轰”的巨响,于妙妙的后脑震得耳鸣,颈部能感受到对方饱含杀意的力度,掐得她连心口都在发疼。

张仲逑没等她说话,而是继续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上一次你才骗过我,说你没见过那个妇人。我本打算再试探试探你,没想到你当真背叛了我!”

“说!伶渊现在在哪!”

于妙妙徒劳地按住他的手,脸颊因缺氧而涨得通红,嘴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见她不招,张仲逑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不说是吧?”他将利刃对准了她的心口,“那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冰冷的刀刃抵在心口,只差分毫便要抵在她身上。

于妙妙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在晚宴上受人尊敬和信任的张将军,此刻竟会拿着刀威胁自己。旁人都道他是好人,但此时她只觉得他面目狰狞得令她作呕。

暗处的伶渊听着动静,可怜地摇了摇头。

张仲逑这个傻子,还是只会用这么笨的方式逼供。

“你说不说!”

随着张仲逑厉声的呵斥,利刃的尖头按到了心口上,鲜血从浅色的衣料下渗了出来。

耳边传来了少女吃疼的闷叫,以及慌乱间脱口而出的:“我……”

来了。

隐蔽处,伶渊勾了勾唇,心里生出一股疯狂的躁动。

来了……这一刻果然来了。

他低声地笑着,手克制地抓在心口的衣襟处。

说吧。

说出来吧。

他现在就在这。

把他供出来……

把他供出来!

“我……”

其他人都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们都这么做了。

他们都把他供出来了。

她也一样。

她也会一样!

“我不知道……”少女嗓音沙哑,泪水从她面颊滑落,即便浑身颤抖着,依旧含着泪振声否认道,“我不知道!”

暗处的人不笑了。

车厢内,张仲逑见于妙妙不招,怒火中烧,怒吼着举起匕首:“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去死吧!”

匕首闪着冷光,朝于妙妙的心口狠狠刺去。

突然,马车周围发出剧烈的轰鸣声,车厢随之悬空颠起,将车厢内的两人震得腾空分开。

于妙妙从张仲逑的手中脱离,失去了重心,眼看着就要撞上车门。

忽的,车门从外打开,一手伸到她腰间将她捞了起来,随即严严实实地揽进了怀中。

皎洁月色下,伶渊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将于妙妙扶入怀中,“看”着她勾唇笑道:“你再哭,旁人要说本侯欺负你了。”

[狗头]那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PS:[摸头]来晚了宝们,这章有点长修了好一会儿,算周四的更新,周五的还有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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