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妙妙虽没读多少书,但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她明白,伶渊此时的心情不大好。从离开,到马车启程,两人一路沉默,耳边只有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半晌,寂静的车厢内突然传来了伶渊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嗯……?”于妙妙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伶渊凑了过来。
“伤口疼了?”伶渊问道。
他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而且是从方才救下她的时候便闻到了。
只是他看不见,也不知那究竟是她身上的伤,还是旁人的血。
她一声不吭的,连伤得重不重他也不怎么知晓。
想罢,伶渊干脆伸手扯开了她的领口,少女雪白的肩膀一下便露了出来。
“诶诶诶……!!!”于妙妙的脸一下烧红了,忙按住他的手,把领口又收了起来,“你你你你你突然做什么……!”
伶渊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反倒很是自然地解释了起来:“你受伤了,把衣裳脱了,我摸摸看。”
于妙妙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摇摇头:“没、没事儿,血已经止住了……也就划了一小道口子,过个十来日就好了。”
闻言,伶渊沉默了几息,但手还是抓住她的衣服不放,又复追问了方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于妙妙疑惑地蹙着眉。
他怎么就那么在意她说不说话呢……
方才那个表情,不就是不想人烦他的意思吗……
但他既这样说了,也证实了于妙妙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还是允许她说话的。
于是,她干脆换了个稍微合理一点的解释:“我……我还有些懵,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默了默,她又好奇道:“这也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
根本不是。
伶渊心中暗道。
他的计划失败了。
本来应当是顺着张仲逑的行踪,追查到越王私自储兵的线索。
越王做事极为谨慎,这也是他候了许久才候到的机会。
然而,计划失败了。
方才侍卫来了消息,越王派来接应的人收到情报,先一步撤退了。
这一次,实属是打草惊蛇。
今后再想抓他,想必是要更加困难了。
不过也罢,只是抓了一个张仲逑,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狗咬狗。
“嗯,”伶渊松开了她的衣领,坐了回去,“算是吧。”
闻言,于妙妙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虽说惊险了些,但总算是在没有妨碍他的的情况下,让她认清了张仲逑这个人。
心情一旦放松下来,浓浓的睡意也随之袭来。
于妙妙不知不觉间阖上了沉重的眼皮,坐在座位上点起了头。
车厢再度恢复到了寂静。
伶渊说完,迟迟没听到她的答复,又复蹙起眉来:“你怎么又不说、”
他话未说话,手臂上突然贴上了一股温软的触感。
于妙妙忽然一声不吭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伶渊顿了顿,抬手凑到她面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呼吸绵长而平稳。
原来是睡着了。
马车驶向了满是沙石的野路,伶渊稍稍抬起了胳膊,马车颠簸了一下,靠在他手臂上的少女就这么滑入了他怀中。
茂密的树林将月光裁成了一片片白色的碎片,流淌在行进的马车上。
伶渊听着她的心跳和呼吸声,一路安静。
-
于妙妙醒来时,耳边是缓缓的流水声,浑身热烘烘的,很是舒服。
她后知后觉,自己应当是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
那么不出意外,现在她应当已经回到侯府。
于妙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懒懒地从喉中挤出了一两声喏喏的轻吟。
“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伶渊的声音。
于妙妙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入目便是一个**裸的膝盖。
“啊!!!”
他是不是没穿衣服!!!是不是没穿衣服!!!
身上是泡着水湿哒哒的感觉,于妙妙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随即低头一看,就见着自己什么都没穿的身子,又大叫了一声,“啊啊啊啊!!!!”
此时,伶渊正面朝她的后背,盘腿坐在浴池边。
对方的叫声响彻了整间浴室,吵得伶渊耳朵有些疼,不禁蹙起眉来:“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你你你我我我……!”于妙妙双臂紧紧护在身前,眼睛都不敢睁开,说话都结巴了,“我怎么没穿衣裳?!”
伶渊手肘撑在膝盖处,托着脸,完全不以为意:“沐浴要脱衣裳,不是你说的吗?”
沐浴……?
她这是在沐浴……?!
于妙妙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那那那那,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伶渊拉了拉自己身上披着的干衣,回道:“我刚洗完。”
“你和我一块儿洗?!?!?!”
“不然呢?”
于妙妙冷静不了了。
她这个还没晓事的大闺女,属实是不能接受同男人一起沐浴。
现在伶渊不仅是和她一起沐浴,甚至还把她衣裳全部脱了。
她都急得想转过身扇他一巴掌,大骂他一句“流氓”!
但她又发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两人一块儿洗……
那就说明他也把衣裳脱了。
所以方才如果她真的转过身去,不就会一下子看到他的……吧……!
于妙妙要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荤升天了。
伶渊听着她狂跳的心跳,见怪不怪地嗤笑几声:“你紧张什么,我又看不见。”
说是这么说……
但她看得见!!!
“我我我、”于妙妙唯唯诺诺地捂住自己身前,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慢着。”伶渊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硬是把她按回去,“再泡会儿。”
于妙妙缩了缩肩膀,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很,连连推拒:“不泡了……不泡了……”
话落,身后的人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忽的俯身朝她的后背贴了过来。
于妙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觉得自己光着身子,身后还有个一样光着身子的大男人,即便没发生什么都说不清了!
她吓得抱紧自己,紧张地闭上了眼。
紧接着,头上被什么碰了一下,随即便是轻柔的抚摸。
“你受伤了,”耳边是伶渊极轻的话语,平静中带着一丝丝商量的意味,“再泡会儿,好不好?”
他的嗓音低沉,轻声说话时总是很有蛊惑性。
伶渊也不是没这般与于妙妙说过话,只是此前,他都是表面商量,实则命令的语气,但这次,听上去竟当真是在同她商量一样。
那声音听得于妙妙有些飘飘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小声地应道:“嗯……好。”
两人说话间,门外的侍卫敲了敲门:“侯爷,该出发了。再拖……怕是……”
“我知道了。”伶渊打断道,“你退下吧。”
“是。”侍卫应声退下。
伶渊支着拐杖站了起来,对着于妙妙嘱咐道:“你再泡会儿,待到有侍女进来唤你,你才可以回屋,知道吗?”
于妙妙点了点头:“嗯,好的。”
随即,身后响起了衣物窸窣的声响。
伶渊穿好了衣裳,将头发绞个半干便走了。
房门开启又关闭,浴室内恢复到一片平静。
于妙妙候了一会儿,待真的没有旁的动静后,这才慢慢地转过了身。
地上是两人脱下来的衣裳。
下面是她的,上面是伶渊的。
那些衣服有的全湿了,有的只湿了一半。
想必是一边泡着,一边脱下来的。
脑海中的回忆一闪而过。
修长的指节……手背上的青筋……宽大的手掌抓在柔软的衣料上……还有按在她肩上时发烫的温度……
于妙妙的脸“噌”一下红了。
两个人光溜溜地一起泡在一个池子里……
那她这清白……还、还算在吗……
-
当晚,伶渊没有再回来,甚至次日都不见他回府。
短短数日,于妙妙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先是逃了婚,为了活命又替嫁到此,接着又为了活命当了细作。
结果,最后依旧差点丢了这小命。
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性命,她不想再这般冒险了。
她的想法没变,她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去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于妙妙坐在屋内,继续写着上次没写完的离别信。
这次写,比起上次心态又变了一些。
上次写,只是念着伶渊供她吃供她穿,她作为受益者,临行前应当要谢谢他一番才是。
这次写,又多了一层救命之恩。
伶渊确实救了她,虽说都在他计划之内,但其实不救她,好像他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他总是把一切都规划得很好。
救她,更像是顺手的事。
还有就是……
脑海中闪过张仲逑说的话。
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身上还背负了旁的罪名。
还有这一桩桩一件件危险的事。
他太复杂了……复杂得她都怕自己会给他招惹麻烦。
离开这里,让两人的生活都回到各自原本的轨迹,或许就是她能给他做到最好的回报了。
于妙妙拿起笔,在这书信中写下对他发自真心的祝福。
祝他早日康复,祝他一切安好。
今夜,她就要走了。
-
次日,伶渊的马车停在了侯府大门前。
侯府内,几名侍卫焦头烂额地四处跑着。
“找到了吗?”一名侍卫抓着另一个急切地问道。
那名侍卫摇了摇头,满头大汗:“没有……昨日守夜的侍卫也说没见着……”
“没见着……那夫人怎么跑出去的?!”
“这我怎么知道……!”
开头的侍卫思忖片刻,又问道:“莫不是有刺客……?想劫持人质?”
“不可能,另一名侍卫摇摇头,“夫人在屋里留了一封离别信,摆明了是偷跑出去了!”
“那怎么办!”侍卫看向门口走进的那道身影,恐惧涌上心头,“侯爷他……他已经回来了!”
伶渊走在府内的长廊上,拐杖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下敲着。
张仲逑运送私粮被捕,如今软禁在自己的将军府中,等候着接受调查。
要他说,那老皇帝也是个废物。
他都替那老皇帝办到这份上了,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是碍于压力,没有将张仲逑直接关进牢里,而是用这种软禁的方式。
“废物。”想罢,伶渊冷笑着骂了一句。
觉察到伶渊的怒意,身后跟随的侍卫不禁吓得双手颤抖。
“抖什么?”伶渊觉察到对方紧张的情绪,转身问道,“让你们办的事办好了吗?”
侍卫努力克制住恐惧,点点回应:“回侯爷,先前让寻的那名仵作,已经找到了,今日便可抓住他。”
“嗯。”伶渊点点头,“办好了就办好了,抖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侍卫咽了咽喉,本还想接着汇报,却是被伶渊抬手打断。
“其他的,一会儿再说,备好药浴,我要去泡会儿。”
“是、是……”侍卫小心翼翼地应下。
今日阳光明媚,气温也不热,晒在伶渊身上,很是暖和。
他驻足在这日光在站了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唇,命道:“虞姝呢?叫她过来,陪陪我。”
闻言,侍卫的心凉了一半,本已经做好了的心理准备,在此刻依旧是不堪一击。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一脸赴死,颤声道:“夫人她……跑了。”
[狗头]把心心念念的老婆救回来了好高兴好高兴,结果下班回来想要老婆陪发现又老婆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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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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