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落座后,楚双香和几位女眷喝茶。
楚玉儿笑盈盈地奉茶,亲热地说:“这次回门,怎么是妹妹一个人回来的?”
楚双香说:“王爷今日去城南赈灾。”
楚玉儿说:“那日茶宴上我还以为妹妹过得很好,没想到妹妹也有苦处,王爷竟然连回门都不肯陪,一想到妹妹这是在代我受过,我这心里就难受极了。”说着说着,竟兀自抹起了眼泪来。
楚玉儿一哭,其他几位妹妹也跟着哭了。
楚双香忙说:“其实我也没受着什么过,安贤王待我很好。”
楚双香实话实说,却惹得楚玉儿更生气了,她用指尖擦着眼角,咬牙切齿地说:“妹妹实在心善,为了不让我难过,竟然一点委屈都不肯跟我们说。”
楚双香又想了想,昨晚贺玉谨虽是在书房睡了一晚,但第二日答应她要做的跑马场就已经动土了。
楚双香想不出来自己在安贤王那儿受了什么委屈,她干脆闭嘴不谈。
这时南郡王楚达回来了。
“爹爹。”楚玉儿止住啜泣。
南郡王点点头:“都在呢。”
南郡王落座,跟几个小辈闲聊了几句,问问儿子衙门差事如何。然后他把几个小辈们都打发走,只留楚双香和楚氏说话。
屋内无人,楚达品着茶,说:“对于别人家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对我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我下出去的一枚棋。你要时刻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楚双香垂眸不语。
她原来是楚达安插在贺玉谨身边的一枚棋,必要时就要用她将军。贺玉谨那么聪明,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也难怪他对她不假颜色,仍谁也不愿意自己身边睡着一条蛇。
楚达见楚双香迟迟不言语,认为她怀有二心,便又说:“你现在是回来了,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但你姆妈还在北疆,你没忘吧?”
楚双香猛地抬起头,楚达像蛇一眼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双香端着茶杯的手默默攥紧了,低声道:“没忘。”
“没忘就好。”南郡王点到为止,也不多说,继续品茶,挥挥手,说:“我这个老东西,又是个大老粗,和你们也没什么可谈的。去跟你那几位姐妹坐坐吧。”
楚双香便退了出去。
*
楚达这番话,成了楚双香心里的一根刺。
她相信楚达绝对说到就能做到,如果她不听话,她是真的会对姆妈下手。她怎么可能让她的姆妈,她唯一的亲人受到一丁点伤害?
可同一时刻,楚双香也想到了贺玉谨身上的伤。
那日溶溶月色里,她看见他紧绷的小腹左下侧处有一条三寸的刀伤,那狰狞的疤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那是最柔软脆弱的腹部,只会放开给自己最信任的人。难道她要往同样的位置再下一刀吗?
她的手发着抖,她做不到。
楚双香游神在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南郡王府一隅。
面前出现一片湖泊,楚双香自幼塞外长大,那里缺水,所以她不会囚水,也最怕水。
她正要离开,突然看见树下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位是楚玉儿,另一道人影是一名男子,且头顶皇族羽冠,一身蟒袍珠光宝气。
“不要这样啊……”
“衣服快解开些,我真想你……”树下两人如鸳鸯交颈般缠绵。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楚玉儿同贺璋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
贺璋就喜欢这种偷偷潜入的感觉。他身边常年环绕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名门贵女,无趣极了。楚玉儿表面玉女,实则放|荡,这才刺激。
楚玉儿搂着贺璋的脖子,说:“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今年已经十八了,连我妹妹都嫁人了。”
贺璋揉捏着怀中暖玉,搪塞道:“快了,我保证。”
“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啊!”楚玉儿不依,不肯让贺璋继续了。
贺璋回回都说下次,但又不给一个期限。再这样下去,她真怕她父亲母亲又要发难。
贺璋本来高昂的兴致也如同热碳上浇了一勺水,没一点火花了。像楚玉儿这种女人,偷情玩一下有意思,但正让她当太子妃,他又觉得太廉价了。还没成亲浑身上下就让他玩了个遍,不是婊|子是什么?
贺璋干脆放开楚玉儿,整了整腰带,不悦地说:“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烦。你妹妹可有本事,就进一回宫,哄得我父皇母后心花怒放,竟然让贺玉谨同我一起赈灾。贺玉谨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只疯狼,等着机会要一口咬死我!”
楚玉儿说:“这可怎么办?”
贺璋说:“不怎么办,他不就指望赈灾能邀功么?我偏偏不让他邀到!”
说到这儿,贺璋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还真想见见你那妹妹是什么天仙呢。”
他是真的挺好奇,想见见这个贺玉谨不惜用火焰骑兵也要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
“安贤王妃,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儿!”这时突然一名婢女叫了一声。
楚玉儿惊呆在原地,手脚一片冰凉。
贺璋也惊了一下,他怒声道:“她看见了?”
楚玉儿恐慌地系着衣摆,自我安慰道:“不,不可能,她隔了这么远,不会看到的。”
贺璋说:“她最好没看到,如果看到了,本王倒无所谓,倒是你,可就名节尽毁。”
楚玉儿更是心乱如麻,说:“她没看见!”
楚双香听见有人叫她,回过头。她刚转身,下一刻身后便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把。
“扑腾”一声,大量的水灌进了她的鼻腔和肺叶,她掉进了水里,隔着水波,她看见岸上有两个人正看着自己,但那两张脸像玻璃一样碎了,认不清是谁。
*
再醒来时,楚双香浑身滚烫,身体也没劲儿,隐隐听见有人在帷幔外说话:“怎么样了?”
“王妃娘娘并无大碍,这烧是风寒引起的。”
“风寒?什么时候能退?”
“一时半会儿怕是退不了。”
“唉,这事儿给闹的!若让安贤王知道,王妃回一趟家,就落水了,我们怎么办?”
南郡王妃说:“不让安贤王知道就行了,快派人去给安贤王府送书信,就说,王妃娘娘归宁后和几位郡主姊妹情深,舍不得这么早回去,想多留几日……”
不知过了多久,帷幔掀起,是楚氏进来,她摸了摸楚双香的手,说:“双香啊,你怎么不小心掉进水里去了啊。若不是玉儿救你上来,真怕你连命都没有了。”
楚双香头疼欲裂,她闭着眼睛,手揉着太阳穴,说:“我不是掉下去的,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一听这话,楚玉儿立刻求助地看向楚氏,眼底是藏不住的惊恐。
楚氏一愣,猜到了几把分,咬牙切齿地赔笑,道:“你瞧,你这可不是烧糊涂了么,后院是香儿的闺房,根本就没有什么外人,哪会有人推你啊?”
她将楚双香按了回去,向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上前,捏住她的鼻腔,往她口中灌了苦涩的药水。
楚氏幽幽道:“再睡会儿,睡会儿就好。”
汤药入口,楚双香再没了力气,她疲惫地合上眼,又陷入了昏睡,就连闭眼前都看见两道人影在晃。
楚氏吩咐道:“屋里的炭火再旺一点。”
“可她身上这么烫,再闷着,怕要闷出个好坏了。”
“把汗逼出来,好得更快。”楚氏推门出去,自言自语:“最好闷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好!”
*
深夜,贺玉谨回府带了一身冷风。
他进了屋,没看见那小小的身影,第一件事就是问:“王妃呢?”
吴叔接过楚双香肩上的裘衣,道:“娘娘她今日归宁。”
“归宁也不必不回来吧?”
吴叔说:“她今晚留宿郡王府了。”
贺玉谨一顿,道:“怎么?”
吴叔道:“南郡王府来了书信,说王妃娘娘姐妹情深,舍不得回来。”
贺玉谨脸色又一变。
好,很好,非常好!
之前是怕他,躲他,现在干脆连家都不肯回了。
还什么姐妹情深,她那倒霉姐姐一看就满肚子坏水。
“派人去接!”贺玉谨冷声道。
吴叔:“啊?可已经这么晚了。”
贺玉谨说:“派人去。”
吴叔说:“这不太好吧?”
“去!”
“是……”
又过了一个钟头,派去的人回来了,却没带回人来。
贺玉谨更火大了:“人呢?”
去的人回答道:“南郡王妃亲自出面,说王妃娘娘跟公主感情深厚,想说的话说不完,要促膝长谈,不愿归家,望王爷海涵。”
贺玉谨怒火没消,但从这番话里生出警觉。
“郡王妃亲自出面?”
“是。”
“从头到尾,没见王妃?”贺玉谨确认道。
那人点了点头,“没见到。”
吴管家便问:“王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贺玉谨说:“以她的性子,就算不肯回,但派人过去是不会不见的。”
“那……”吴叔不解。
贺玉谨已将揭开的披风又系上,是要出门去了。
“王爷,子时了。”吴管家提醒道。
贺玉谨充耳不闻,说:“本王想见我的夫人,管他几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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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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