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和他离婚。”
病房里,傅寒川端坐在病床上,神情和昨天如出一辙的严肃,那副谁来了也不理的高冷欠揍模样,傅老爷子绝不会认错。
是他的亲孙子,昨天说“死都不会离婚”的亲孙子傅寒川。
傅老爷子古怪地看了傅寒川一眼,一时没有回话。
“爷爷,你不同意吗?”
“我没有厌恶他,也不会亏待他,无论冲喜之说是否真实有用,都会给他一笔补偿金。”
傅寒川语气疏离冷淡,平铺直叙了对夏颂的看法和未来规划,看似在寻求傅老爷子的意见,实则早已做好决定,只不过是通知他一下而已。
刚苏醒的他虽然身体虚弱,但那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已然恢复,即使面对自己的爷爷,也没有半分落于下风。
傅老爷子纠结地看了他许久,他行商多年,从未有难言之时,此刻面对自己最关心的植物人孙子,破天荒地不知如何言语。
幸好,他经验丰富,做事把稳,是个曾经叱咤商界的优秀精英(老头版)。
傅老爷子默默拿出手机,按下录音记录的播放键,调高手机音量——
“我不会和夏颂离婚,除非我死。”
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傅寒川平静的神色又一点点破裂。
“这是我?”
“这件事我管不了,你们自己谈吧,我尊重你们两人的意见。”傅老爷子把录音关掉,“我也奇怪你昨天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之前不曾见你和小颂有任何交流,但我想,你这么说一定有你的道理,离婚一事,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正好现在离婚还有冷静期,我个人建议你也冷静冷静再提。”
傅老爷子见他似乎陷入沉思,又道:“小颂是个好孩子,他年纪小,你别吓着他。”
“嗯,我自会安排。”傅寒川敛起眼底翻涌的情绪。
*
吃完豪华早饭,然后在大大的床上打滚……
呃,虽然是病床,那也是高端医院豪华病房里的柔软大床,完全不输于任何一家奢侈酒店,而且想要什么直接按房间里的对讲机,就会有专人护工来服务。
这应该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朴实无华的、豪门男妻的生活。
傅寒川醒了。
接下来不出意外就要和自己离婚、打钱,夏颂不需要再守寡,带着大笔资产拍拍屁股就可以开启美好离异新生活,奔向新时代自由青年道路。
……可他却突然没有那么开心。
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或许是,属于他的傅寒川好像确实死在了那寂静无声的个夜晚。
但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他和傅寒川的相识原本就是意外,现在一切都回归正轨。
得知傅寒川要见他,夏颂立刻弹射起床,换了好几套衣服,最终在镜子前转了几圈,确保状态很不错,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离婚嘛,一回生二回熟,多离离就习惯了。
走到房间门口,正好碰到出来的傅老爷子,夏颂生风的步伐止住,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小颂,你不要害怕,要是寒川欺负你,就告诉爷爷,爷爷替你教训他。”傅老爷子说。
“谢谢爷爷。”夏颂乖巧地点点头,却对傅老爷的话的真实性打了个大问号。
他那天远远地见到傅寒川和傅老爷子说话了,别说教训他了,傅寒川和傅老爷子在一起,真看不出来谁是孙子,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傅老爷子在面前也只有点头。
但他的心里还是多了一份底气。
夏颂深呼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撞入房间里,那双乌黑的眼里,他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但眉眼之间似乎还笼罩着一股阴郁之气,像连绵不断的阴雨,灰蒙蒙的天空压迫近在眼前。
和他之前认识的傅寒川很像,却又不一样。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陌生的、审视的、冷漠的,即使坐在床上从下往上仰视着自己,却不落下风,更像一只猎豹,匍匐在地面,俯视只不过一时的伪装,随时都可以扑上来撕裂他。
“我可以进来吗?”夏颂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
傅寒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夏颂,看他紧张地左右脚飞快地原地交错几下,似乎在纠结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一直拧着的眉心就这么舒展开,绷紧的嘴角也松了几分,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细微的变化,又拉平了唇线。
他说:“随便迈哪个脚都行。”
“啊?哦。”夏颂的脸红了红,震惊傅寒川竟然看穿了他的想法,默默地迈开右脚,僵硬着身子,木头人一般,一步一顿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傅寒川很有耐心,没有出生催促,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今天穿得很不一样,不是那身与自己一样的病号服,而是浅蓝色的卫衣,黑色的工装裤,脖子上还挂了个金属项链,皮肤白白嫩嫩的,依旧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他的新婚妻子的确很年轻。
傅寒川的心重重跳了几秒。
直到夏颂稳稳坐下,双手捏成紧紧的小拳头,伸直了放在腿上,完成小学生听课坐姿后,傅寒川才开口。
“我们、”傅寒川一早就叫人把夏颂喊来,要和他好好谈谈,但真见到夏颂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想好,该怎么和夏颂谈,更没想好,要如何对待夏颂。
为什么他昨天会说出那些话,而他自己却毫无印象。
傅寒川隐约地感到自己或许失去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无人知晓,却和夏颂有关。
他话音未尽,黑沉沉的目光长久的凝视在夏颂身上,平静无波,却让夏颂感到莫大的压力,就仿佛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在房间里感受到的那股充满压迫感的凝视,一寸寸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处。
夏颂喉结滚了滚,嗓子似乎有些干涩,主动接话道:“我明白的,我来提离婚。”
傅寒川思绪突然被打断,脱口而出:“不离婚。”
说完,他和夏颂双双愣住,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惊愕之色。
“……不离婚是权宜之计,爷爷选择你冲喜,当初你也同意了,这么快离婚,对舆论风向并不好。”傅寒川生硬地接了下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不用有负担,不离婚自有我的道理。”
夏颂骤然飞起的心又回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好。”
他一个普通学生,还是太天真了,堂堂傅家掌权人的婚姻,关系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确得慎重对待。
他重重点了点头,脸颊鼓鼓的,“嗯嗯,我保证不在外面乱搞,给你添麻烦。”
“你想在外面乱搞什么?”傅寒川冷不丁地问,视线冷冷地扫过来,仿佛要穿透夏颂的身体,直逼灵魂深处。
啊?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他在表忠心吗?
夏颂眨眨眼,目光变得茫然。
“就,我不会大手大脚地乱花钱,在外面仗势欺人,到处宣扬我嫁给你了,然后看谁不爽就弄谁,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凑到他面前欺负他什么的……”
小说里的那种恶毒炮灰,他不会做的。
在傅寒川逼人的视线下,夏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音,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着。
原来是这样的乱搞。
傅寒川心里一轻。
目光随着夏颂的声音,落在他的唇瓣上,小小的、粉粉的,不是昨天的灰淡的粉,而是樱花般的嫩粉,看起来很好亲……
傅寒川猝然错开眼,说:“可以花钱。”
“啊?”
“我很有钱。”
“啊?”
“也可以告诉别人跟我结婚了。”
“啊?”
傅寒川皱眉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只会啊,但他敛下情绪,最后一锤定音:“我没有喜欢的人。”
然而夏颂依旧是:“啊?”
傅寒川在说什么啊,这么一串宣言?通知?这是在干什么,是在让他宽心,可以放心大胆地做恶毒炮灰吗?
忽然,夏颂神色一凛。
他悟了。
傅寒川一定是在钓鱼执法吧,用糖衣炮弹诱惑他,但凡自己说出一个好字,就露出了马脚。
但他夏颂可不是这样的人,夏颂当机立断,严肃摇头,举起手郑重发誓,“放心,傅先生,我一定会老实本分的!”
他的发誓掷地有声,在安静空荡的病房里似乎隐约有回声,但傅寒川却没有回应他。
夏颂又恢复之前拘谨地坐姿,神态紧张,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完全搞不懂傅寒川在想什么了……
脸那么漂亮,又那么严肃,不知道地还以为刚从地狱里爬上来似的,眉头也不知何时紧紧锁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也是,这可是分分钟钟上千万上亿万的总裁,他思考的事,肯定是大事了。
而他夏颂,何德何能,已经在这儿空耗了对方半个小时了。
两个人同处一室,房间却安静的可怕,直到傅寒川再次突然出声:“你喜欢我弟弟?”
在他得知自己多了新婚妻子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命人将夏颂的资料传给了自己,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一点。
如同在阴冷的水潭里忽然响起毒蛇吐信子的声音,夏颂吓得一激灵,身子往一旁倾斜。
然而他一动,傅寒川也忽然动了起来,他拉住夏颂的胳膊,紧紧地贴了过来,几乎要贴上夏颂,尤其是那道视线,就好像被毒蛇盯上。
夏颂撇了一眼傅寒川,对上那双阴森地眼睛,感到一股森森寒意,于是又立刻撇开眼,垂下头,才说,“怎么可能?”
虽然是反驳,可这心虚的模样却让傅寒川冷哼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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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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